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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   岳梦鸢觉得今晚听到的事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骁州之难她不是不知,但他们闭口不谈,她也没敢问,不料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一直奇怪阿宁和图远为什么要费尽心血训练出黑云骑,恐怕原因就在此,吸取了当年的教训,他们意识到,拥有一支强大严谨且忠诚的军队是重中之重。

      黑云骑的首训便是绝对忠诚。

      如此明显之事,她竟从未看穿,真是笨到家了。

      “为何从不跟我说?”

      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头没说话。

      又来了,每次有什么事情,他和阿宁就是这副表情,真是受够了。

      “就算我最小,就算我是军医,我也可以帮你们分担,不要老把我蒙、在、鼓、里!”

      樊图远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语重心长地说:“宁儿心思太重,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总要护了你免受烦恼侵扰。”

      岳梦鸢沉默了几秒,正色道:“红尘中人烦恼自扰之,若任何事都由你们来抗,违背了结拜的初衷,我也没脸做这个小妹了。”

      樊图远顿了顿,突然笑开,“什么时候口舌变得如此伶俐?论据充分,我竟驳不来。”

      “樊、图、远!”发飙的预兆。

      “好好好,我知道了,鸢儿也长大了。”他忽然有些感叹,“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怎么就不能学学悠悠,在家里绣绣花弹弹琴什么的。”

      “铛铛铛。”岳梦鸢学着唱戏的用木筷敲着桌子,“小情人二号出场啦。”

      樊图远直接一个熊掌挥来,“臭丫头,睡觉去!”

      岳梦鸢偏头躲过,顺手拈了一块糕点,笑着跑了。

      夜色朦胧,她吹熄几盏烛灯,惫懒地往床上一倒,转眼睡得不省人事。樊图远路过见此,笑着摇摇头,关严了窗户。

      岳梦鸢被吵醒的时候,仿佛才睡了一盏茶,眼泡浮肿,浑身酸痛,像在海里搅了几圈刚捞上来似的。眯着眼看向窗缝,竟已大亮,不时飘过几个宫女的影子,她连忙唤了个进屋,才得知,是尚仪兰婧奉旨赏赐来了。

      这下瞌睡虫全跑光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吓了宫女一跳。

      “去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更衣了!”

      她一边吩咐着一边想,这个兰婧,要敢闹什么幺蛾子,本姑娘就让她试试……忽然顿住,翻了翻药盒,只找到半瓶痒痒粉。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彻底怒了,“炼药!今儿下午就开炉!我还真不信了,我堂堂医圣之徒,岂会搞不定这小小毒药?!”

      等她去到前院,兰宁已经接完旨了,看她这风中凌乱的样子,不禁多瞅了两眼。

      “晚上打鬼去了?”

      她可是来打小人的!扭头见兰婧好奇地看着她,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只好小声咕哝着。

      兰宁回过头对兰婧道:“麻烦尚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这刻意而生疏的礼貌兰婧自是听出来了,她微微一笑,不算热络却很真诚地说:“即便不是宣旨,我也要来恭喜三姐的。”

      兰宁淡淡颔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多谢。”

      兰婧侧过身,指了指身后太监宫女捧着的物什,道:“这是我亲手挑的,也不知三姐的喜好,若不合意,三姐勿怪。”

      兰宁扫了一眼,心中有数。

      一盒南海明珠,一对金臂钏,一支金步摇,两柄玉如意,五匹云锦,东西虽不多,却是标准的四品配置,分毫不差,不愧是御前的人儿,心思玲珑剔透,恰如其分。

      “自是不会,有劳尚仪了。”

      连续热脸贴上冷屁股,兰婧并不介意,水袖轻扬,一群人捧着赏赐进去了,园子里只剩她们三人,空旷的有些怪异。

      岳梦鸢变态地期待着,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三姐的伤不知如何了?”

      “有岳军医治疗,已经好了许多。”

      兰婧从袖间取出个水晶瓶,托于掌上,伸到她俩面前,“之前我在天宝阁见到有贡药,也不知是什么就自作主张拿来了,军医瞧着,若是有益,三姐就留下吃吧。”

      哼,本神医在此,料你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岳梦鸢吊着眼睛接过,随手扯开红木塞放到鼻下轻嗅,忽地一顿,倒了几粒药丸出来,色如牛乳,状若石榴籽,伴有清香。她大吃一惊,如果没猜错的话,乃是璇玑丹。此药由番禹特有的璇玑花所制,几年前番禹亡国,火烧连城,花田尽毁,是以再也无法做出此药。

      稀有药品带来的惊喜超越了一切,她脱口而出:“这是番禹的璇玑丹,对内伤颇有奇效。”

      “璇玑丹?”兰婧蹙起了眉头,自是与岳梦鸢想到一处去了,琢磨了一阵,展颜道:“那这瓶怕是仅剩的老古董了。”

      “嗯?”岳梦鸢偏过头,等着她的下文。

      “我翻阅年代历时曾看过,番禹最后一次进贡恰好是亡国前半年,这药,怕是从那会儿存到现在了。”

      岳梦鸢垂思不语,放置太久,药效必大打折扣,已然无用,不过……

      兰婧看她脸色忽晴忽云,心下了然,浅笑盈盈地说:“倒是怪我,冒冒失送了药来,空欢喜一场,不如军医拿去研究,若得了配方也是好的。”

      这话倒戳中了岳梦鸢的要害,她素来中意挑战,越是有难度的东西兴趣越大,就好比这绝迹的璇玑花,要能找出替代品从而做出璇玑丹,也算小小地满足一把。

      “那我就不客气了。”五指骤合,水晶瓶已在怀中,岳梦鸢冲兰宁示意,“我先去了。”

      点头之间,人已在五米开外,兰婧见状拈着丝帕轻笑,明眸弯成了月牙儿,双颊绯色氤氲,娇媚可人,与一旁冷冷清清的兰宁相去甚远,各自为景,犹如夏冬,冰火凛然,愈发不像姐妹了。

      曾有人这样评价过兰家三姐妹,兰芮是炽火燎人的骄阳,兰婧是璀璨斑斓的繁星,兰宁则是冰肌玉骨的皎月。

      朝露学给兰宁听,倒让她想起曾听别人说,兰家老幺御前侍奉多年,风华才情绝世无双,无数君子名仕仰慕,乃京郡第一佳人。

      她不禁暗叹时光如梭,离家之时兰婧才十二岁,懵懂的年纪不晓世事,娇憨可爱,常围了她“三姐三姐”地叫,一转眼,长成了陌生的模样,窈窕淑女,细声软语,干练内敛,比起兰芮和自己,不知强出多少去。

      造化弄人,从前的亲密无所企及,两条不同的路注定要通往不同的地方,既如此,何必强求?这一声三姐,早不比当年。

      “特意将她支开,所为何事?”

      一般被人发现了小心思,第一直觉都是隐瞒,兰婧却不同,笑得坦坦荡荡,没半分忸捏。

      “也没什么大事,五年没见三姐,前一阵在宫里脱不得身,现下得了空,便过来聊聊。”她看兰宁神色寥寥,又补充道,“不会耽误三姐太久,一会儿我还得回去复命呢。”

      兰宁沉默着,也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这些年,三姐在韶关可还好?我听说那边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很多人不习惯。”

      这样亲密的问候兰宁还是头一次听到,伴着兰婧的笑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待久了自然习惯。”

      兰婧听她口气并无不满,不禁有些失落,“这么说,过完年三姐还是要回去的?”

      兰宁的回答十分简单:“是。”

      边关确实很艰苦,军费紧张,经常一个星期见不着荤腥。深冬之时,为防大雪成灾,冒着酷寒守夜,冻得浑身冰凉,回营半天都缓不过来。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比眷恋那块地方。

      一来职责所在,二来天都这趟浑水她实在不想搅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兰婧试图动之以情,“这些年,大哥愈发不成样子,二姐又去了西域,每逢年节,家里只得我和爹二人,冷冷清清,全然没个家的氛围,若是三姐在该有多好。”

      不提还好,一提这三个人,兰宁就止不住冷笑,跟他们一块过节只怕三条命都嫌少,这些人里头哪一个不是巴不得她赶紧消失的?

      她冷冷地叙述着事实:“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兰婧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兰宁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我妨碍到你们什么地方,请你直说。”见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兰宁抬手制止,“我与兰家断绝关系多年,你实在无须如此,今后若是无事,便不要来了。”

      被她这顿抢白,兰婧很是委屈,像个被训话的孩子,站在那儿满面通红,却坚定地解释道:“我从没有这等意思,三姐你误会了。前阵子家里走水,清理的时候找出半箱姨娘的东西,我想你或许想拿走,就来知会你一声。”

      娘的东西?当年离开的时候不是全拿走了么?

      看出她的疑问,兰婧又补充了一句:“是个很小的箱子,放在暗格里,要不是走水,恐怕谁都发现不了。”

      沉默了片刻,兰宁问道:“那东西现在在哪?”

      “在我那里,回天都后我差人送去给你。”

      兰宁轻轻颔首:“麻烦你了。”

      兰婧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那我就先回去了,还得向皇上覆命。”

      兰宁施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兰婧袅娜的身姿远去,刚一扭身,就听到墙外偷看的小宫女在嘀咕。

      “怎么这做姐姐的还得向妹妹行礼?”

      “这你就不懂了吧,四品的武官和二品的皇上近侍,差的可不止一个档次。”

      “那兰将军还敢那么凶?不怕得罪了兰尚仪?”

      “谁知道呢,或许她攀上了三殿下这根高枝,底气足了呗。”

      兰宁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人都走了,还躲着做什么?”

      墙后的小宫女们吓得直抖,正要哆嗦着出来请罪,却看见廊柱后走出一人。

      “你怎么知道我躲这呢?”岳梦鸢蹿出来,三两步蹦到她跟前。

      “那么重的呼吸我要是听不出来,十几年的武功算是白练了。”兰宁瞥她一眼,抬脚往里走,

      “怎么没去炼药?”

      岳梦鸢柳眉倒竖,表情很是夸张地说:“我又不傻,看出来她是故意支开我,当然不能走啊!结果,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好没意思……”

      “让您失望了,军医大人。”

      凉丝丝的话飘到耳边,岳梦鸢一个激灵,勾住兰宁的手臂,赔笑道:“此言差矣,差矣,人家才没那么坏的心思呢……”

      见兰宁没搭理她,她假咳了咳,扮作神探说:“据小的估计,那个箱子必有蹊跷……诶诶,你别走啊,阿宁,别走啊!”

      一路小碎步紧跟着进了屋的岳梦鸢,瞬间就被赏赐的珠宝玉器拉走了目光,哇哇叫着扑了上去,全然没注意到兰宁唇边的轻笑。

      明明是关心人,偏要扯些有的没的,真不知这丫头跟谁学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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