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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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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正是星月休眠之时,凤凰榻轻微地沉了沉,云霆的手就搭上了兰宁的腰。
“怎么不睡?”
兰宁翻身,见他眼睛都没睁,想必是被她吵醒了,顿时满含歉意:“没什么,我这就睡了。”
云霆的手紧了紧,略带磁性的嗓音自她额前泛开:“说吧,心里有事如何睡得着。”
兰宁沉默了半天,想说的话在心里打了几个转,换了几番说辞,最后还是随着本心脱口而出。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有天也走到四哥四嫂那一步。”
不单是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太过于依赖云霆,会渐渐迷失了自我,离那个经过一番寒彻骨磨炼的兰宁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她想不应该这样,更不想等到某一天无路可走之时像上官觅、陆无忧那般痛苦绝望,即便此时身前矗立着巨大的屏障,自己手中也该握着剑。
“从出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云霆并未急于开解她,反而问道,“你知不知道四哥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兰宁微微摇头。
云霆睁开眼,眸心一片暗沉,只说了两个字:“通奸。”
兰宁浑身一震,满脸无法置信,“是……宫闱倾轧?”
“不,并非他人陷害,是事实。”
这句话彻底终止了借口的出现,强制让兰宁相信这座华丽的宫廷之下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秽事,且就在身旁。
怪不得即便云霖一直兢兢业业也无法在皇帝心中取得一席之地,怕是只要看见他就会令皇帝想起这灭顶之耻,难抒怒意。
“虽然四哥确实是父皇亲生,但这件事注定他难以有所作为,可有时候人就是会有逆劲,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他隐忍了这些年,现在终于失控了。”
“可他正朝着目标一步步登高,娶了重臣之女,随之封王,看起来比谁走得都顺,或许父皇回心转意了。”
“怎么会。”云霆逸出一丝沉重的冷笑,“四哥现在有些飘飘然,自然看不清楚,但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捧杀素来是父皇的拿手好戏。”
“捧杀……”
兰宁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实在没法将这两个字联想至亲生父子的身上,可她知道,云霆绝没有半分夸大,在权力与欲望之下,最黑暗的永远是人心。
“年家树大根深,早就成了父皇的心头之患,让四哥与年锦墨联姻是为了将他们一块儿连根拔起,年巡誉的算盘打漏了,四哥跟他在一起算是走上绝路了。”
“那四嫂……”兰宁欲言又止,在意的还是上官觅会如何。
云霆轻缓地捧着她的脸叹道:“上官觅可不像你这么傻,她既了解四哥的欲望和渴求,又憎恨四哥为之牺牲了她,所以不但没有阻止他还想要和离,无非是给自己一条后路,她说的话你听过便罢了,莫要究真。”
“可她的痛苦我看得真切,作不得假。”
“你以为四哥就不痛苦了吗?”云霆淡淡地说,“他们不是今天才知道会走上这样一条路,相爱也好相杀也罢,都是他们的选择,夫妻一体,没有谁可以不付出代价。”
兰宁的眼神有些凄迷,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党争之害,如果说之前的准备都是纸上谈兵,那么这一次不但给她深重的打击,更让她鼓足了勇气迎难而上。
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抛下云霆。
这一世,他若为王,她就是他的王妃,他若为布衣,她就是他的妻。
心里这样想着,一开始的问题似乎已经自行找到了答案,何必管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云霖?反正她一定不会像上官觅那样。
唇瓣微湿,有些麻痒,兰宁恍然回神,云霆专心地舔吻了一阵,低声诉说着承诺。
“宁儿,你知不知道,争夺江山再难,在为夫眼里也不及娶你难。”
能娶到本会死在三年前的一生挚爱,怎能不难?
兰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被这低迷的语气弄湿了心。
江山不过一局棋秤,远没有她重要,言犹在耳,她怎能问出这样的话?照他所说,她就是个没良心的小妖精。
她抱紧了云霆,头埋在他肩窝,用肢体语言表达着歉意。
云霆怎会不明白,面上浮起恬淡的悦意,道:“刚开始接触到这些事总会有些不安,今后或许有更多,但为夫希望你明白,不管为夫一生中有多少选择,只要里面有你,都只会是你。”
兰宁攀上了他的臂膀,主动吻住了那诉说着无尽爱意的薄唇,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容她最后一次不懂事,从今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出现了。
情到深处两人都没了睡意,又是一夜旖旎,今夜的兰宁格外主动,婉转承欢,似水娇吟,惹得云霆心潮狂涌,那起伏的红帐直到天光才静止下来,遮住了即将绽放的晨曦。
不知睡了多久,兰宁只觉得散了架的身子还没拼回来就被吵醒了。
云霆亦同时醒了,见她想起身又酸软地倒回了榻上,一边伸手轻按着她的腰肢和肩膀,一边沉声道:“何事喧哗?”
晨雾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朝露她病得好厉害,大夫都治不了,求您让鸢小姐来看看吧!”
兰宁一惊,立刻拔身而起,只着了内衫就要去开门,云霆跟在后面给她裹上了羊绒毯子,挡住了倒灌进来的寒风。
门一开,晨雾“咚”地跪了下去,哭得满脸通红。
“怎么回事?”
“您回来的时候朝露就病下了,一周了却不见好,越发厉害了,今日奴婢出府请了大夫,却说这是毒他治不了,小姐,您救救朝露吧!”
中毒?
兰宁脸色微变,立刻命人去将军府找了岳梦鸢来。
两个时辰后。
岳梦鸢放下银针出了房间,给了兰宁一个笃定的眼神。
“命保住了,放心吧。”
兰宁面色仍然很难看,向晨雾问道:“究竟怎么中的毒?这段日子你们跟什么人接触了?”
“王爷和您走后我们成天待在王府很少出去,采办等事也是管家派人一手操办,实在不知误沾了什么,会惹来如此大祸。”
云霆黑眸略动,隐约察觉了什么,道:“你们平时在王府除了负责本王与王妃的起居饮食还做过什么?”
晨雾仔细地想了想,道:“我还统管整座王府的清洁,每天她们做完了我都会检查一遍,而朝露本来没什么事,但是前半个月王府的花匠病休了,她就帮着打理了一下各房的花花草草。”
“花匠也病了?”兰宁疑窦丛生,“现在好了吗?”
“回小姐的话,让人问了几次,都说还起不来床呢。”
思绪瞬间贯通,兰宁与云霆互视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去把府中所有的植物搬来院子里,鸢儿,挨个检查一遍。”
“是。”
下人们立即散去又逐一归来,没多久,各种颜色的花草塞满了整个院子,眼花缭乱,甚是壮观,看似要费很大的功夫,没想到岳梦鸢随手点着,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最后定在两盆西域奇花上,正是摆在书房的那两盆。
说实话,比起蓝色妖姬之流那两盆花实在不算起眼,通体赤红,花瓣的形状像极了牡丹,若不是别人送礼时注明了根本分辨不出来,可是最终没逃过岳梦鸢的鼻子,她一闻就确定是朝露所中之毒的气味。
她剪下一片花瓣对着阳光细细观察,翻过来的时候抖下些许透明花粉,立刻将胳膊伸远了些,皱眉道:“这花粉就是源头了,无色,有轻微甜香,一般人很容易误以为是花的香味,其实这种花本身是没有气味的。”
此话一出,下人们都吓得退了几步,唯怕闻到那花粉从而中毒。
岳梦鸢随意摆了摆手,道:“怕什么,我还没说完,这花粉闻个一次两次不会有感觉,只有当你日日接触才会毒发,症状开始不明显,类似风寒,但过了一定时间就会浑身溃烂,四肢不能动弹,来势之凶甚为少见啊。”
想起这花是摆放在书房的,兰宁突然脸色发白,抓住云霆的手冲口而出:“鸢儿,你快给王爷看看!”
云霆反握住她瞬间冰凉的手说:“别担心,我们才回来几天,不会有事。”
以防万一,岳梦鸢还是给云霆看了脉,倒如他所说无甚大事,吃几粒解毒丸就行了。
兰宁呼出一口浊气,片刻之间一颗心上天入地,几乎吓去半条命,转眼满脸厉色地询问管家:“这花是谁送来的?”
管家满头大汗地翻着礼单,随后挥退了下人,支吾了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回王妃,是……霄王府。”
千算万算,意料外的结果。
“扔出去。”
兰宁冷凝着脸,周身寒意蔓延开来,整座庭院仿佛瞬间降温,气氛僵得吓人。管家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妃,忙不迭地端着花离开了这里,也顾不上有毒没毒了。
云霆倒是十分淡定,半哄着她说:“先去吃饭,折腾一上午了,有事过后再议。”
盛怒之下的兰宁一下子冷静下来,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觉得与云霄无关。
说来似乎也在理,若云霄出手绝不会用如此明显而低级的招数,但不管是他人嫁祸也好,出了差错也好,兰宁都要查出是谁。
想暗害她夫君,她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