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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击鼓鸣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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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美好短暂如此。
采薇怔立在茅屋门前,入目唯有一片血色。
“爹,娘!”再也顾不得什么隐瞒,她的呼喊响彻了整个竹林,找遍了茅屋,找遍了山洞,甚至将竹林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秦济白雨的身影,就是血迹,也好像凭空失踪了一般,仅仅局限在屋子里。
四下寻找无果,她再一次冲进茅屋里,绕着那满地的血,步履已经蹒跚,却不敢落在血印子里。
“爹,娘!”她对着血泊哀鸣,好像这样就能召回他们的灵魂。
放空的视线忽而扫过一点白色,她急急奔过去,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个扇袋,精细的做工,扇面上落了款,是司徒敏则。
她一下失了神,司徒敏则?是他?
县衙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响了。
一声一声,似是用尽了力气,要将晃晃天日震下来。
县令手忙脚乱地从后衙跑出来,“何人击鼓鸣冤?”
那催命般的鼓声终于停下,衙役带上来的,却是一个瘦弱的女子,那张本该温婉可人的面庞,此刻被泪痕布满,她的衣裙上,手上,都带着血迹,一个扇袋死死攥在她手里,让人担心会不会被折断。
县令在堂上作正:“堂下何人,为何事击鼓?”
“大人!”她咚得一声跪下,连磕头了三个响头,声音如泣如诉,“小民陆采薇,方才回到家里,公婆不知所踪,唯有大量血迹,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哦?快细细说来。”
“小女子外出卖菜,家中只留公婆二人,待我回家时,却不见了他们,我找遍了周围也找不到他们,家里只留下血迹,还有,便是这个!”她取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来,“民女家中清贫,这五十两,定然是凶手留下!”
县令细细看了看那张银票:“你心中,已有嫌犯?”
采薇抬起头来,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那人的影子,“是司徒敏则!”
“哦……来人。”本欲将嫌犯招来,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县令不由呆了呆,“谁?司徒敏则,郡守大人的公子?”
“没错!”
县令踌躇一阵,心里暗暗叫苦,先不说司徒敏则究竟与本案有没有关系,就算他有,也不好断绝啊,唯有沉声道:“你有何证据?”
采薇早知如此,将那折扇打开,上头同样沾着血迹,污了黑白水墨,“这是司徒敏则的扇子,我曾亲眼见他使过!”
见她果然有证据,县令稍稍示意,衙役便将证物呈上,他仔细看了,脸色难看起来,招过师爷耳语一番,师爷点头离去,县令抚须沉吟,“这……只不过是一把扇子,几许银两,你如何能断定是司徒公子害了你公婆?说不定,是你公婆与谁动起手来,司徒公子恰而在场……”
这鬼话,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听在采薇耳朵里,几乎同侮辱一般,“难道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惊堂木重重落下,“大胆!再敢在公堂上喧哗,就赶出去!”
采薇心中一涩,在县官面前,唯有低下了头,若县令不为她做主,她就当真不知道从何伸冤了。
县令见慑住了她,趁势道:“况且司徒公子出身高贵,有何动机对你公婆行凶?我看,这其中必有误会。”
“他!”采薇咬了咬牙,“他并非全无动机。因民女向来黑灰掩面,他便屡次三番想要看我的真面目,更是曾找上门来,若非我婆婆拦着,几乎就要被他得逞。”
“胡说!”县令断然否定,“你纵然有几分姿色,但也绝非倾国倾城之貌,司徒公子还能贪恋你的美色不成?我看,全是你胡言乱语。”
采薇极力争辩,“民女虽非倾国倾城貌,但司徒敏则要看我的容貌却是确有其事,缘由是他与他的小厮守安打了个赌,大人若不信,何不将司徒敏则带上堂来与我对峙!”
“本官……”
县令正在想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却听外头一声高唱:“司徒仪到”
随之进来的是一个面目宽厚的中年男人,显然便是司徒敏则的父亲——郡守司徒仪。他儿子有些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头,再后头,就是苦着脸的守安了。
“黑炭!”瞄了几眼,他似是惊讶地认出了采薇,回应他的却是充满仇恨的目光。
“你哭了?”他有些着急的模样,“是谁欺负你了?”
县令已忙不迭地迎了下来,“快给司徒大人看座!”
“不必了。”司徒仪大袖一挥,“我听说有人状告吾儿杀人,我是特意带他来公事公办的。”
“这……”县令瞄着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提示,只好陪着笑,“司徒大人果然是大公无私,大公无私。”
他坐如针毡地回到堂上,心中纠结万分,猜想着司徒仪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儿证据凿凿,连他都信了几分,司徒仪总不会真要他审出个一二三四吧?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发问:“堂下……司徒敏则,你可认得跪在那儿的人?”
司徒敏则的目光在县令同采薇之间打了个转,“怎么不认得,我知道她是秦棣之的妻子,叫做采薇的。”
县令咳嗽一声,心道这司徒敏则一点也不知道避讳,真让他难做,“那,她状告你谋害了她公婆二人,你有什么说的?”
“谋害了她的公婆?”司徒敏则大吃一惊,“守安不是说上次推的那一下,并没有什么事吗?”
“你还在装傻?”采薇瞪着他,身子因激动而颤抖,“那桌上的银票折扇,你敢说不是你的东西?”
司徒仪已阔步上前,拿起那扇子打开一看,登时脸色铁青,将扇子掷在堂下,“孽子!你果真害了人家性命?”
司徒敏则连连倒退,“我,我没有。”他扭头抓住守安,“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守安吓得魂不附体,几乎瘫软下来,“少爷,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司徒敏则!你到底将我公婆弄去了哪里?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你害了?”采薇逼问连连,司徒敏则后退半步,“黑炭,你信我,我没有害过任何人啊。”
“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司徒敏则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敢发誓,我绝没有害过人,我是去了你家,但也是因为上次推了大娘,心中有愧,想去用这银票去赔礼,不敢进门,就把东西留在门口了,这把扇子,我是怕,怕你们不知道是我来过……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见采薇不信,他只有转向司徒仪,“爹,你知道的,我怎么会害人呢。”
“你还说!”司徒仪一声呵斥,让司徒敏则不得不闭上了嘴,仍是用目光盯着采薇,企图让她相信自己。
沉吟片刻,司徒仪终究是长叹一声,“敏则虽不成器,但我相信他并没有胆量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来,姑娘能否再相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疑犯?”
听司徒仪发了话,县令立即帮腔:“没错,本官也以为,此案疑点诸多,不能错判。”
采薇的目光又惊又恼,在这满堂对立之间游移,“难道,他不承认,就不是他做的了吗?”
泪水潸然而下,又被极快地擦去,她紧抿着唇,不肯叫自己露出哭声。
司徒敏则委屈道:“黑炭,我真的只是想看你一眼……”
“好了!”惊堂木落下,县令又摆出了威严的模样,“此事证据不足,退堂!”
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采薇独自站着,恍如同全世界隔绝,不肯动一动,她不过想求一个公道,怎的如此艰难?
难道世上就没有了王法,难道公子杀人,百姓便要平白忍下?
“司徒大人。”县令微倾着身子,“您还有什么指示?”
司徒仪神色复杂得摇了摇头,心知县令这样贸然断案,是看了他的面子,但爱子之心,亦甚灼切,他唯有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姑娘,我并非包庇敏则,只是他是什么性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再了解不过,说他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我都能信,只不过,我敢以性命担保,他绝不可能伤人性命。此事必有隐情,县令大人会查清的,这张银票,你先收着,权作我们一点心意吧。”
一声嗤笑,似怒似泣,采薇斜睨着他们,心如死灰。
“官官相护……”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叫司徒仪和县令的脸色俱是一青,县令刚要发作,便被司徒仪挥手克制了。
“司徒敏则。”她那样恨恨的语气念着他的名字,叫他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黑炭,我真的没有……”
采薇黯然地闭上眼睛,如同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秦济白雨不知生死,明明知道凶手是谁,棣之不在,她竟连公道也无法讨回……
僵硬得走向外头,她回首望了一眼“正大光明”四个大字,连同匾额下站立的人一同深深记住。
好像又回到了快绿阁中□□宴的前夕,她孤身一人,等着天明,又盼着天不明。终于,对她好的人都一个个离去了,先是回青,又是秦济白雨。
棣之……我该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