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春节番外】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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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问太白“为什么”，太白说“不知道”。
其实和杨戬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相比，太白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
太白对杨戬的记忆，始于长公主瑶姬。其实天庭的天条并非三界开辟之初便有的，在天条订立之前，三界一片混乱，人、神、妖、魔皆凭自己喜好做事，所谓男女私情自然也就无人管束，所以最初的那些仙神，早就习惯了自由自在，更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而太白和瑶姬就都在这一列。
太白总是想，大神伏羲尚且娶了亲妹女娲，他怎么就不能爱慕个美女呢？所以对瑶姬，太白一直都是爱慕的，只是瑶姬看不上他。太白也无所谓，左右他们都有着无尽的生命，可以慢慢的磨，而且对瑶姬，他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只是这样欣赏着便够了。
然而太白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长公主已经……不在了……
他匆匆赶去桃山时，看见的只有山脚下仰天长啸的杨戬，那一年，杨戬14岁，模样虽还稚嫩，却已俊美非常，有着三分瑶姬的影子。四周还有长公主残魂余魄，可早就难以聚拢，只能任其慢慢消散，太白叹息一声，有些惆怅，有些惋惜。因着长公主的移情，太白自那日起便分外关注杨戬，看着他痛哭，而后愤怒，最后恨意滔天，斩落九日。
这一场上天入地的大战，整整打了两天，十个太阳，杨戬封印其九，除了最小的一位金乌，其他皆被镇压在各处大山之下。那时杨戬本可以杀了他们的，但他没有，反而是他自己最后被天庭所擒，押在灭神台上。
那时候太白就知道，杨戬不喜杀戮，他是恨，但他更绝望，或者还有些自责，所以发泄力竭之后，就只想一死了之。可太白不希望他死，不知道是为了瑶姬，还是仅仅因为同情杨戬，太白偷偷的去找了老君求救。
老君说，老朽能救他此身不死，却救不了他心之大哀，如此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太白咬了咬牙，那我去救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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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杨戬？”太白到了灭神台时，杨戬被天索层层捆缚，他浑身是伤，闭着眼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太白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太白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劝他，“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活着总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戬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
太白看他那个样子，一下就火了，气道，“要不是看长公主的面子，你爱死就死去，谁想搭理你！年纪小小就寻死觅活的，我活了几万年了都没想死！”太白叉着腰在杨戬身前来回的走，训斥了半天，杨戬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看他，他这个傲气的模样简直跟瑶姬一个模子，太白不由得想哭，一甩袖子转头就走，“谁稀罕你！”
可走出不远，脚下就迈不动了，他是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杨戬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一边气自己没骨气，一边却又转回头去，又到杨戬身边，“你好歹是个大男人，就这么不负责任？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
太白说完这句，就见杨戬一下子睁开了眼，连额头上的天眼都睁开了，吓了太白一跳，“我妹妹……她……”
太白挥挥手，“现在还好，不过如果你死了，她就无依无靠了，以后也会被天庭追杀，说不定过两天，她就也被绑在这。”
杨戬听了，浑身一颤，然后开始用力挣扎，可这天索乃是三界灵根，莫要说他现在气空力尽，就算力量全盛，也未必能挣脱，太白见他终于动容，便笑着说，“不想死了？那就好，我救你出去。”
杨戬一脸警惕的看着太白，一双乌黑的眼睛湛湛有神，竟看得太白心头莫名一跳，连忙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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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是阐教出面保下了杨戬，毕竟他是阐教三代唯一的弟子，是整个阐教的宝贝疙瘩，又恰逢天道将变，天庭有意让阐教参与封神之战，便将杨戬做个顺水人情，送还了他们。
女娲大神推算了天道异变的时辰，那时三界刚刚稳定下来，勉强能够自主运行，可还脆弱得很，容不得太过霸道的人物恣意妄为，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天崩地裂，补天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女娲也吃不消，所以将异变时刻告知玉帝和王母之后，伏羲、女娲便与鸿钧等人一同离开了三界，完整、成熟的天条也是在那时，由王母手中诞生，最终成为支撑三界运行的法则，而长公主瑶姬的死，就如同就是这套法则诞生之前的血引祭祀，三界之内自此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两天后，杨戬被送回了昆仑，于他而言不过短短两天，人间却已是四年时光，杨莲竟长得比杨戬还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杨戬一时竟有些恍惚，直到杨莲唤他一声“二哥”，他才终于确定，这人就是他的三妹，是那个当年总爱粘着他的小丫头。
封神之战阐教与天庭有言在先，必定会参与，可伏羲女娲这个等级的大神一走，阐教的二代弟子放眼三界已是鲜有敌手，以他们的身份不好直接参与人间战争，自然只能叫三代弟子去，杨戬是三代首座，也就责无旁贷。
可杨戬不想去，他与天庭有灭门之恨，怎么可能去帮天庭征战，然而玉鼎却对他说，“你且认真看。”
杨戬不知道玉鼎让他去看什么，但他还是去了，带着三代弟子卷在封神一战的修罗场里，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看着一阵阵金戈铁马、征战杀伐，又目睹阐、截两教弟子接连陨落，最后封神一战落幕时，人间与天界的新秩序同时形成。看到这里杨戬才渐渐明白，这就是破而后立，三界的新纪元从此开始了。
这场杀伐太白虽没有亲身参与，却也是从头看到尾，只是他看着的只有杨戬一个人，三界的大局从来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所以后来杨戬会上天做官，他是最惊讶的一个，分明不曾错眼的看着他，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太白一直想问杨戬，他还恨不恨，只是杨戬上天做了官，却反而与他越发疏远了，高高在上得触之不及，平日里太白想见他一面都难，只有在朝会上看看他，可杨戬站在武将首位上，却从未回过头去看上太白一眼。
后来，太白又看着杨戬成为天庭执法者，手段狠辣无情，毫不容私，不知怎么，太白竟有些愤怒，当年那个在桃山下仰天长啸的少年哪去了？那个为了母亲而死，为了妹妹而活的温柔少年哪去了？他怎么可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太白想去质问他，可连真君神殿的大门都进不去，无奈只有等着杨戬公务下界，太白讨了个差才偷偷的追了过去。
杨戬下界是为镇压南海一只凶兽，自封神一战之后，天界便列出了一个名单，凡在名单之上的，都要封印，若封印不得便就地格杀。封神一战提拔上来的神仙，除了雷部这等执法职署，大部分战将都是用于平定三界隐患，杨戬是封神一战领军人物，这种事自然跑不了他，但凡难啃的骨头总是丢给他。所以每每杨戬下界征战，太白就又是气他如此顺从天庭，又是担心他会有危险，奈何天规限制，他不得随意出入南天门。
太白是奉命去下界传旨的，这种事一向也是由他去，王母自然不会怀疑，只是路程远了点，等他赶到南海时，南海里一片狼藉，南海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怒旋不止，天庭残兵根本不敢接近，太白左右找不到杨戬，立即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问之下，杨戬果然是与那凶兽激战之中，不知那凶兽发了什么疯，才引发了这漩涡，如今也不知杨戬是生是死。
太白大急，仗着有老君给的护身法器，便不管不顾的冲进漩涡去了。这漩涡外层凶险，可进入中心之后，水流反而平和许多，太白便顺着杨戬的气息一路向下，终于在深海之底看见了他的身影。
杨戬躺在一块巨石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伤了还是……还是死了。他身下张开了一个庞大的法阵，正闪着熠熠的红芒，将整块巨石都映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而这漩涡正是生在法阵中心。这漩涡里只有杨戬一个，却不见有什么凶兽，太白不由一愣，莫非这漩涡是杨戬自己搞出来的？
太白潜到了底，把杨戬扶起来才发现，他浑身都冰冷的要命，太白的魂都吓飞了一半，连忙渡入仙气，可他的仙气却瞬间被反震了出来，把太白都震出老远，不过亏得这一震，杨戬自身法力运转起来，等太白爬起来的时候，杨戬也醒了。不过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看着上空巨大的漩涡怔怔的出神，直到太白爬回来把他扶起来，他才看着太白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太白没空回答这种问题，指着那大漩涡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戬似乎伤得不清，靠在石头上摆了摆手，“这凶兽不同寻常，是我启动了阵法，再过一会，这阵法转为蓝色你就离开。”
太白听着这话锋似乎不对，连忙问，“那你呢？”
“凶兽还在，我需得将其镇封才行。”杨戬长长呼出一口气，盘膝而坐，九转神功运转起来，周身祥光莹莹，看样子是准备下一轮再战了。太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不是和玉帝有仇吗？这是天庭的事，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被太白打断运功，杨戬不得不睁开眼，“这不只是天庭的事，它关系到整个三界。”
太白顿了一下，这些洪荒异兽太过强大，而且其中许多都性情暴躁，对如今脆弱的三界而言的确是一种危险，可太白并不能认同杨戬的做法，他仍旧拉着杨戬的手怒道，“它们有什么错？你看看那张名单上，有多少是从未进入人间的？这只海蜃几万年了，只在南海海底而已，它做过什么错事？难道活着也是它的罪过？就一定得杀了？”
太白对杨戬吼这些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杨戬抽飞的准备，不过杨戬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它没错，商王帝辛也没错，只是它们都生不逢时，恰在苍天易道的关口上，天道无情，不会怜惜任何人。”
“天道无情，那你呢？你也无情吗？”太白也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时，究竟是什么心情，简直复杂得一团乱麻。
杨戬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说，“这事，总要有人去做。”说罢便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阵眼插着的三尖两刃枪。
太白心里闷得很，他没想到，原来杨戬竟是认同了王母的天规，认同了这所谓的天道，身为瑶姬之子，他竟是认同了？“那你娘呢？杨戬！”太白推了杨戬一把，把杨戬推了个踉跄，杨戬回头瞪着太白，太白第一次这么有勇气，不闪不避与杨戬对视，“你娘就死在这个天道上，你觉得她错了吗？如果她错了，那你算什么？你就是她犯下大错的证据！”
“你！”太白的话说得如此尖锐，杨戬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伸手一招，三尖两刃枪便自阵眼飞进手里。太白立时就虚了，连忙退了好几步，“你、你要干嘛？”
可杨戬瞪了他一会，却闭眼转身，“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你快走吧。”
果然，两人脚下的阵法已经转为蓝色，并且慢慢变淡，似乎很快就要消失。太白已经听见了海蜃的吼声，那声音一听就是暴怒之中，他吞了吞口水，“我、我还是跟你在一起比较安全吧……”
杨戬回头瞪了他一眼，太白只当没看见，三两步走到杨戬身后，警惕的观望四周。
海蜃的成名本事是幻术，然而鲜有人知，它真正可怕的是它凶悍的本体。海蜃通体被岩石一样的鳞甲包裹，仙兵神器都很难伤它，加之它体型巨大，就算有些损伤也难以致命。
漩涡消失的一瞬间，太白就看见了一个深蓝色的巨怪，山一样的挡在眼前，它怒吼一声海水都开始翻卷，幸亏太白身上带着老君给的护身法器，要不然一准就给水流卷走了。海蜃头生双角，背有三尾，刚刚它一直被杨戬的阵法卷在漩涡里，所以太白没看到，如今面对面才发现那海蜃头上折去了一角，尾巴也被斩断了一条，正留着蓝色的血。那海蜃虽然愤怒，双眼都变成了深蓝色，可面对杨戬它却仍然不敢贸然冲上来。杨戬只是提着枪一动不动的看着它，双方对峙半晌，最终还是海蜃耐不住，率先扑了上来。
杨戬一眯眼，纵身而起，也迎着那巨蜃冲了上去，看着双方体积的悬殊差距，太白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看着杨戬的飞行路线，太白以为他要飞进海蜃的肚子里去，来个中间开花，可杨戬却是左手一张，结出了个法印，一下子盖在了那海蜃的天灵上，这一下盖得极重，那海蜃轰然躺倒，海底瞬间飞沙走石，太白也被吹得直接飞起，不过他飞出不远就被一层壁障给挡了回来，太白仔细的看了看，八成是南海龙王为了保护南海水族设下的结界。这回可好，他们是被圈在这了，太白可打不破龙王的这个结界，想走都走不了了，他又颠颠的跑回去，正看见杨戬落了地就在呕血。
“杨戬，你没事吧？！”太白赶紧上去扶住他，“你刚刚冲进它肚子里，从里面剖开它不就完了么，何必受这罪？”太白有时候觉得杨戬打架完全没有策略，你死我活的时候，还讲什么君子规矩，就算再牛的人，总是硬碰硬也迟早倒霉。
杨戬也没空搭理他，顺过气来就又冲了上去，那海蜃这会也稍稍缓过了一点，爬起来再扑杨戬，不过这一次连太白也看得出，不论速度还是力道，都完全不能与上一次相比。杨戬依然是右手持枪抵挡海蜃的攻击，而左手结出法印，几次交锋，寻隙再次盖上海蜃的天灵，这一回比上一击更加强硬，海蜃嚎叫一声又倒了下去，而后就是一阵抽搐，杨戬乘胜追击，右脚一跺，地上封印法阵立时启动，一下子将那巨大的海蜃吞了进去，眨眼消失不见，待尘埃落定，就仿佛那巨大的凶兽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太白看得惊心不已，却也热血沸腾，他忽然就明白了，天道无情人有情，杨戬不是不能杀它，他是想活着封印它，或许千万年后，三界成长到足够强大，能容得它们的时候，它们还能重获自由。太白不由咧嘴一笑，其实杨戬还是原来的那个杨戬吧？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点过分了，正想上去道个歉，杨戬忽然喷出一口血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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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问杨戬，如果天道没错，那是不是瑶姬错了，杨戬不知道。这几千年来他都在迷茫，都在疑惑，他知道，天道是对的，三界能够正常运行，全凭天道支撑，可他不相信母亲错了，虽然短暂，但儿时的记忆那么温馨，那么美好，那么幸福，怎么会是错的呢？天道不就是让三界最终走向那样的美好和幸福么？
这个问题直到三圣母私嫁，杨戬才终于想通了，不是天道错了，更不是母亲错了，只是王母错了，是她从天道中抽离的部分天条有漏洞，禁情绝欲固然保证了天道无私，可也将应有的美好和幸福一并抹杀了。
杨戬也曾与王母讨论过天条，可王母的想法比他要狠决冰冷，其实王母知道天条中存在的这些问题，可她压根就觉得，如今的神仙，其灵根远不如远古时期，根本堪不破这个情字，情已经成为了修行的障碍，不如干脆禁绝来得干净。所以杨戬要修改这天条，只能绕过王母，不得不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然而与太白同坠六道那一刻，杨戬便又有些认同王母的想法了，这一个情字，谁又敢说堪得破呢？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春节番外】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