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楚惜刀

61、第 13 章

　　月上中天。
　　月辉清清淡淡地在地上铺出一层银白色的霜华，一人负手望天，像有说不尽的心事要对天倾吐。
　　“潮汐，夜这么深了，还没有睡？”路遥遥拿了一件白绸披风，为袁潮汐披上。她举止优雅从容，神态高贵娴静，在月下宛若一尊白玉观音，透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袁潮汐既没有称她“教主”，也没和她客套，叹气道：“那个傻丫头，如今不知在哪里。”
　　路遥遥道：“前阵不是还有她的消息么？她找教中兄弟问过萧映雪的下落，我那时担了会儿心，可后来又说在苏州他们见到她和萧映雪，还有那位端木家的公子在一起。我想她既和萧映雪在一处，再安全不过。”
　　袁潮汐点头，“我知道，可是秀秀从来没出门这么久，我很想念她。”
　　路遥遥道：“你这个大哥，真是很宽容，她喜欢人家，你就随她去了。这般开明的人，我见得不多。”
　　袁潮汐望向她，似笑非笑，“你是怪我，让罗兰堂少了一位好堂主？”
　　路遥遥道：“我虽少了一个好堂主，你却多了个好妹夫，算起来仍是值得。”
　　袁潮汐道：“老实说我心里放心不下。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大小姐做惯了，万一吃了苦头，我会心疼。”想到武林大会前她一路受冤，不禁越发感叹。
　　路遥遥微笑，“我记得对方家里富可敌国，怎么会吃苦？只怕比我这穷圣水教要舒服上十倍百倍。”
　　“话虽如此，她调皮惯了，见了他们的大场面，不要吃亏才好。”
　　“又怕她吃苦，又怕她吃亏，我看你真该去见她，瞧她是否完好无损，自在逍遥？”
　　“不行，我不能擅离职守。”
　　路遥遥一笑，“你难道要秀秀以后怨我，连放她大哥陪她几日都不准？”
　　袁潮汐一怔，忽地想起一事，“你为何也还没睡？”
　　路遥遥料不到他又这一问，抬头望月，淡然笑道：“月色很好，出来走走。从隔壁看见你，就过来了。”
　　袁潮汐关切地道：“明天教中还有很多事，你会累着的，先回去休息罢。秀秀的事，不妨再搁阵，不急的。”
　　路遥遥沉默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却见到一名教徒匆忙走进，便喝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是袁潮汐手下，名叫贾明，向两人低首道：“刚才粱左使遣人传信，说有人在杭州看到大小姐……袁堂主的消息。”
　　袁潮汐道：“你说清楚点。”
　　“大小姐用本门暗号留下消息说，她要去什么鬼王殿救人，请本门弟子通知副教主。粱左使说，鬼王殿是什么地方他不晓得，他已先往杭州去了，弄清原委后再向两位教主禀告。”
　　袁潮汐眉头紧锁，“他就是太宠秀秀，也不知会一声，竟去了杭州。”他来回踱了两圈，眼前仿佛出现袁秀秀顽皮的俏面，“什么鬼王殿，傻丫头究竟要做什么？”
　　路遥遥神色肃然，吩咐贾明道：“你进去为副教主准备行装，动作快一点。”贾明依言走开。路遥遥拉了袁潮汐的袖子，“到我房里来，给你看样东西。”
　　袁潮汐不解何故，跟她来到隔壁院子。路遥遥进了屋，径自到了自己的床前，打开竹枕，取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袁潮汐很是奇怪，从不知她的枕头里藏有机关。取过物事一看，是一枚弯月状的象牙白物体，看不出端倪。
　　路遥遥道：“这是一道弯月灵符。”
　　“弯月灵符？”袁潮汐一头雾水。
　　“我圣水教有圣水、圣珠、圣剑三样宝贝，很多年前，曾有一名女子向我爹讨过圣水救人。我教圣水从不外传，但那女子不仅武功奇高，医术也绝佳，我爹惊佩之余，念她一心救人，竟大量相赠。那人走时，留下这道灵符，说以后若是有难，可凭此符到鬼道找她。”
　　“鬼道？我越听越糊涂了。”
　　“鬼王殿是鬼道中枢之地，至于鬼道，那人说是从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世界。她说她的武功在鬼道只属中流，因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轻易到鬼道去寻她，以免惹出事端。”
　　袁潮汐脑中混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在心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路遥遥神色凝重，继续说道：“秀秀说要去鬼王殿救人，此事非同小可。她若是随萧映雪一行而去，实力与鬼道悬殊，你这就连夜赶去，否则迟恐不及！鬼道就在……”她放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袁潮汐一直愣愣的，仿佛在等灵光一闪的时刻，路遥遥道：“我所知就这么多……潮汐，你在想什么？”
　　“是，我知道了。奇怪，我心里总觉得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袁潮汐依然困惑于自己心中的大石，“算了，不去想它。你说的我已记下，你准我带这道灵符去鬼道？”
　　路遥遥点头，那瞬间陡然感到心中空洞，不由说道：“倘若十日内没有你的消息，我也会去那里。”
　　袁潮汐坚决地摇头，“不行，你又说孩子话。从总坛到你所说的地方，起码也要五天，不过，半月之内我会有消息传回。总之，这件事你不要管，我先到杭州，看粱左使查到些什么。或许与他同行，或许叫他回来帮你。教里没有你不行。”
　　路遥遥淡淡地道：“你错了，教里没有你才不行。我正式掌管教务不过三五年，缺了你你，更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秀秀是你妹子，你一定会去帮她，我真想卸了这副担子，让你留下，全力去帮她。”
　　袁潮汐一时说不出话，表情木了片刻，方才掩饰地道：“你又说孩子话。”
　　这一回路遥遥凝视他的目光中多了点透彻，她没有争辩，只是说道：“一路保重。你别心急，秀秀和萧映雪一路，相信鬼道的人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袁潮汐忽然“啊”了一声，“我想通了！萧映雪和那个颜姑娘，肯定与鬼道有莫大渊源。对了，对了，他们的武功不是武林中任何门派，却又高深莫测，你说是不是？”
　　路遥遥道：“难道秀秀此去救人，与萧映雪有关？”
　　“我不知道。不过，不论鬼道如何厉害，我一定会护住秀秀的安全！”一时间，他已不再是为思念亲妹而黯然神伤的人，他是江南第一大教中武功机智最佳之人，一振臂便有群雄云集，一句话便能号令四方。纵然前途凶险万分，他心中已没有一丝惧意。
　　路遥遥看他意气风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反反复复端详他俊朗的面容，像要把这张脸刻在心底，生怕他会突然消失。袁潮汐小心地藏好弯月灵符，直视她清丽的容颜，好容易才按下不舍之念，微笑道：“我要走了，你真的该歇息了。”
　　路遥遥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喃喃自语道：“你知道么，我已经长大了。”她的眼神竟变得十分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