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烙印》蓝馨

2、第二章 追寻自由的纨绔子弟

　　夜幕笼罩下的巴黎依旧透着一股奢靡的气息，国王路易十五经常在雄伟豪华的凡尔赛宫举行场面浩大壮观的典礼、晚会、狩猎和其他娱乐活动，受到宫廷风尚的引领，贵族们也经常在各自的府邸举办各种形式的舞会和酒会，这显然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交际的主要方式。
　　刚参加完某场酒会的盖克特.德修尔.黎塞留满身酒气地回到黎塞留府邸，与正打算下楼散步的露西.黎塞留打了个照面。看着盖克特跌跌撞撞地摸索回自己的房间，露西露出一脸的嫌弃和鄙夷。
　　盖克特名义上是上任黎塞留公爵的养子，事实上却是情妇所生的私生子，这件事情家族成员们都心照不宣。老公爵老来得子，自然对这个小儿子百般疼爱，想尽办法以养子的名义让他留在府邸居住，让他享尽纸醉金迷的贵族生活。为了让小儿子在自己死后衣食无忧，他更是立下遗嘱，将部分财产留给盖克特，在他二十岁之前由律师本.科特先生代为保管，并且只要盖克特愿意，他可以一直住在黎塞留府邸。
　　虽然有疼爱他的父亲可以倚靠，盖克特仍然觉得在黎塞留府邸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他的身份如此微妙和尴尬，家族成员无一不对他抱着鄙夷和不屑的态度，偌大的城堡里迎接盖克特的只有冰冷的铁窗和比寒风还要凛冽的眼神。为了将这些世俗的目光抛诸脑后，盖克特整日与一些纨绔子弟厮混，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神经，用放浪形骸来掩盖内心的空虚。
　　老公爵留下的遗嘱无疑将盖克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平白无故冒出一个私生子来分享原本属于他们的财产，这让家族成员们与盖克特之间仅存的那一丁点平衡濒临崩溃，矛盾越演越烈。要不是路易.弗朗索瓦.黎塞留公爵不屑于为了铲除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野种而使用卑劣的手段，盖克特早就魂归天国去面见他的老父亲了。
　　当然，这份遗嘱对于盖克特而言，好处是不言而喻的：首先，它为盖克特提供了生活保障，由于老公爵拥有庞大的家产，只要分到一小份就足够让他继续过着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其次，虽然没有爵位继承权，但只要有钱，花钱买爵位成为“穿袍贵族”也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盖克特“仗义疏财”，名声在外，自然有一群纨绔子弟愿意跟在他的身边，这也成为了他与上流社会之间的社交纽带。不过对于盖克特而言，以上两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年满二十，财产到手后，他就可以离开黎塞留府邸，离开这个如冰窟窿一般让他全身打颤的地方，结束这令人作呕的“寄生虫”生活，他觉得哪怕在这个豪华的城堡里再多呆上一秒，都能让他的血液凝结成霜！
　　过度酗酒的结果就是导致第二天头疼欲裂，但是只要一想到与科特先生的会面和即将获得的自由，盖克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头疼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他决定去冲个冷水澡，顺便换件正式的衣服出门赴约。
　　结束了与科特先生的会面并办完了相关手续之后，盖克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挣脱了一条束缚千年的枷锁一般。一路上哼着小调回到黎塞留府邸，他从未发现天空是如此的广阔蔚蓝，空气是如此的新鲜舒畅，就连最令他厌恶的马库斯.黎塞留勋爵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盖克特回来的时候已到了午餐时间，管家沃尔夫在看见盖克特出现的一瞬间楞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自从老公爵去世之后，这位小少爷就再也没有在家用过午餐，因此他也理所当然的不再为盖克特预留午餐。不过，机敏如沃尔夫，自然不会让尴尬的场面出现，“十分抱歉，盖克特少爷，您的午餐尚在烹制当中，请您在房间稍候片刻，烹制完毕后我将立刻给您送过去。”“沃尔夫，我并不是很饿，晚些时候让侍女送过来就可以了。”盖克特并不是严苛之人，但像今天这样和善体贴也绝不是他的一贯作风，看来这位小少爷的心情相当不错。
　　盖克特并没有转身回房，而是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落座。除了公爵大人在凡尔赛宫陪伴国王以外，其他人都在，正是他宣布好消息的大好时机。“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因为从明天开始，你们所厌恶鄙夷的‘眼中钉’将彻底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我将离开这座冰冷的城堡，离开这个充满腐臭气息的城市，还各位一片宁静安详！”
　　说完这些，盖克特便急不可耐地转身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兴趣知道在他扔下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之后，众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反映。当然了，又有谁会真的关心一个私生子的去留呢？恐怕大家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回到房间，盖克特在兴奋之余又踟蹰了起来，离开巴黎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问题来了，究竟哪里才是他的归宿呢？他决定静下心来好好制定一下自己的旅程。
　　一边吃着侍女送来的午餐，盖克特一边在心里酝酿着他的旅程，这些年他一直被困在世俗的枷锁里挣扎痛苦，为了麻醉自己而虚度光阴，现在重获自由的他一定要好好地享受自己的人生。他的目标是风景怡人、民风淳朴的边远小城镇，他要去欣赏大自然所赋予的美妙，他要以新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历程。是的，新的身份，忘却黎塞留这个姓氏带给他的痛苦回忆，他将化身为盖克特.德修尔.伯吉斯，一个追寻自由的旅人。至于开创一番事业，并不是他目前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长期放浪不羁的生活已经渐渐消磨了他的意志，更何况，他向来衣食无忧。就好比是一个被长期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却不愁吃不愁喝的人，当他被放出来的那一天，他首先想要做的自然是释放内心极度的压抑，畅快地呼吸新鲜的空气，贪婪地享受阳光的洗礼，而诸如励精图治、重振家业之类的豪情壮志，自然就都是后话了。
　　盖克特的思绪越飘越远，如天马行空般纵情地遨游，他在心里描绘着乡间怡然自得的悠闲生活，脸上慢慢浮现出浓浓的笑意。当然，如果能再来点新鲜刺激的经历就更合他的心意了，盖克特想起了现在街谈巷议的吸血鬼，“普罗戈约维奇”案件和“帕奥勒”案件引起了王室成员们的极大关注，国王曾要求黎塞留公爵把调查的正式结果写成详细的报告，因此对这两个案件的详细情况他也略有耳闻。有一种人，喜欢在危险中追求极致的刺激，他们大胆、富有冒险精神和猎奇心理，而盖克特无疑就是其中的一员，如果有机会，他很期待对吸血鬼这异类的存在一探究竟。
　　思忖良久之后，盖克特决定将目的地定在安纳西，这是阿尔卑斯山区最美丽的小镇。它依山傍水，背靠阿尔卑斯山，南面安纳西湖；即使在冬天，安纳西的山也是青的，水也是绿的，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他的心意。
　　一夜安眠之后，盖克特顿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如此踏实的睡眠是在什么时候了。今天是他踏上旅途的大好日子，盖克特决定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去理发修面，还要挑选一套令自己称心如意的服装。装扮一新之后的盖克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米色贝斯特上的刺绣简洁而精致，外面罩上一件浅蓝色缎面的阿比，白色衬衣的飞边褶饰从贝斯特的门襟和阿比的袖口中露出来，而下半身的克尤罗特则是与贝斯特相匹配的米色。盖克特的身材高大挺拔，洛可可风格的服装在他英俊五官的衬托下显得简约而不失风雅。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刻，盖克特在登上马车之前最后望了一眼这座牢笼般的城堡。再见了，巴黎！再见了，盖克特.德修尔.黎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