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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九天 散伙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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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雨,说来就来了,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就下得稀稀沥沥,缠绵悱恻。郢城,真是一天四季!
“林,这一个星期,你都陪我来上药啊。”安迪舒舒服服地靠着座椅,对着林子超撒娇。
林子超沉默不语。
说实话,他本不想送安迪来医院的,无奈,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安迪已挂了电话。
林子超犹豫了会儿,还是开车出来。
躺在副驾上很是舒适,窗外的风景都一览无余。没了曾爽儿碍眼,安迪的心情格外轻松。
见林子超沉默,安迪撅嘴故意卖亲:“喂,林,你不会觉得恶心吧,我可没有拿你当外人噢。”
“怎么会呢?”林子超淡淡地应付着心里却万分忐忑:“不知安迪这个病会不会传染?曾爽儿要不要也需要作个全身体检?”
这些问题象块巨石压在了林子超的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雨,道路也没有往日那般畅通。
宝莱在一个红绿灯处被迫排起了长龙,林子超心中愈发焦虑不安。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了车载音乐,舒伯特即兴曲D899 no3如涓涓细流般轻轻漫溢了出来,没有喧嚣,没有炫耀,安安静静,层层叠叠地环绕着整个车厢。
林子超长舒一口气,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啪”一声脆响,安迪伸手按停关了音乐,挑高了眉头讥讽:“林子超,你弄这些要死不活的调调,给谁听呢?”
女人第六感是最强的,一个男人对她好不好,她一眼都能感觉出来。
林子超今日不但不如往常般体贴安慰她,反倒有些敷衍无视,安迪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音乐骤停,林子超看着安迪那略微扭曲的面孔,心里陡得就生出厌烦。
与她初好时,她的小性子,他觉得新鲜,有趣。乐意哄一哄但是架不住这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闹啊。
现在,安迪竟然与这些无关紧要的歌曲计较起这来了,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林子超皱了皱眉,最近他们除了□□的纠缠,就只剩下越来越多的争吵了。
雨,竟有愈下愈大之势。
到了人民医院门口,安迪下车,顺手抽出车门上的淡紫色的雨伞。
“哎,安迪。”林子超突然紧张地拉住她。
“干什么?”安迪疑惑地问。
“这伞是她的。”林子超皱了皱眉。
她,在中国汉字中一般指代第三人称。林子超和安迪单独相处时,都下意识地绝口不提曾爽儿的名字。
“我就不能用么?”安迪握着雨伞有些发抖。
“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林子超,你怕她怕到这个地步!”安迪绝望了。原以为爱情中,那个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没想到在林子超心中,她竟然只是别人。
是的,有曾爽儿在,别人就要低眉顺眼地坐在后排。
曾爽儿去趟公司,别人就得下调到了公关部。
曾爽儿礼物是天意,别人的礼物就活该烂大街上不得台面。
曾爽儿的旧伞,她竟然用的资格都没有。
安迪的心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曾爽儿就是这场火中的一只炮仗,“啪”的一声就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扔下雨伞,安迪不顾一切冲进了雨里。
安迪的气性越发大了,真是惯得不成样子了。林子超有些头疼,自然也懒得追她,掉转车头回了家。
曾爽儿正在家中洗头发,她早上起来,没看到林子超。
索性就披了件睡衣,衣衫不整的从浴室中出来了。
谁曾想,一出来,就看到林子超在客厅里坐着。
曾爽儿愣了一下,忙躲进房间,到底有些不自然。
曾爽儿虽是一晃而过,林子超却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想必是被水气蒸久了,曾爽儿两颊红嫩得可爱。在他面前,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种羞怯的红晕了。
林子超放下遥控器,跟进卧室,故作轻松地说:“爽儿,我们要个孩子吧,妈都催过好几次了。”
要个孩子?这个男人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地要她为他个生孩子。倒真是好笑。曾爽儿嘴角轻勾。
见曾爽儿笑,林子超轻轻地上前拥住她。曾爽儿头发刚则洗过,吹得热热的,还带着柠檬的清新味儿。
林子超心旌摇荡,头一低,对着曾爽儿的脖颈吻了上去:“曾爽儿,你去做个体检吧。”
浑身如被针刺一般,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曾爽儿猛地推开林子超:“不去!”
“曾爽儿,你必需去!”林子超急了。
“为什么?!”曾爽儿问。
“安迪就得了……”人情急之下说话都不经脑子,待林子超发现话中的问题时,已经晚了。
曾爽儿怔怔地看着林子超:“安迪有了病,所以你让我也去检查一下是吗?”
林子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曾爽儿苦笑:“林子超,我们离婚吧。”
离婚吧,这句话曾爽儿脱口而出。就象反复演练了千遍,其实何尝不是演练了千万遍。
这些日日夜夜,曾爽儿对林子超的每一次纵容,就是对她自己的一次凌虐,痛到麻木,痛到心死,不就是为了能坦坦然然,平平和和地说出这句话:“我们离婚吧。”
深思熟虑,只为不给自己一丝后悔的余地。
“你说什么?!”林子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在开玩笑么?!”
“我们离婚吧。”曾爽儿大声地说。
“神经!”林子超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林子超,曾爽儿拉住他,眼神坚定:“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给个理由!”林子超脸色阴郁,要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我爱上别人了!”曾爽儿微笑:“请你放一条生路。”
“不要脸!”林子超恼怒地扬起手掌,向曾爽挥去。
曾爽儿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就那么不闪不躲,眉眼清亮地看着他。
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林子超,我已离开,而你还在原地。
林子超被曾爽儿那双眼睛一看,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象是要失去某种极为最重要的东西。
这种失去让人害怕。
这种害怕,瞬间抽去了林子超手臂上所有的力量,但是掌势到底没有收住,落在了曾爽儿的脸上。软软地,甚至带着些许爱抚。
掌心里那温润滑腻的触感,让林子超愤怒而慌乱的心瞬间软化成一汪春水,他愧疚地捧住了曾爽儿的脸。
这个动作,连林子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恍然失神,一定是太久没有碰过曾爽儿了,到底是不敢打她,还是不舍得打她?
林子超自己弄不明白,待他反应过来,曾爽儿已不见了踪影。
离家出走,夜不归宿,对曾爽儿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
已是深夜十一点,曾爽儿电话始终关机。
曾爽儿一向理智,不可能半夜三更还在街上游荡,按照曾爽儿打落门牙往肚里咽的傲气性格,自然也不可能跑回娘家哭诉。
联系不上曾爽儿,林子超只得往他的父母家打电话。
林子超的父母住在文集,与郢城仅隔一个汉江大桥。
林母睡意朦胧地拿起电话,问:“谁呀?”
“妈,是我,曾爽儿回来了么?我找她有点事,打她手机她又不接,是不是她没听见手机响呀?”林子超连忙说。
“爽儿不在我这里啊,”林母惊讶地问:“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没出什么事情吧,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子超脸红,心虚。
“噢,我想起来了,曾爽儿今天去江城学习去了,我刚刚忘记了。”林子超说:“妈,那我挂了啊。”
曾爽儿竟然不在文集,林子超愈发心神不定。这个女人,不可能回娘家,也没有去婆家,林子超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给李茉莉打了电话。
“半夜三更,我怎么会知道你老婆去哪了?!”李茉莉说话一向直白。话里甚至带着肆无忌惮的奚落和幸灾乐祸。
这个李大胆儿,嘴巴又刻薄,一向损人又不利已,曾爽儿怎么会交她朋友?!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林子超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郢城并不大,人口四五十万。
在家等得心焦,林子超决定开车出去找找。
漆黑的夜幕被车灯划开一道幽深的口子,明知遇上曾爽儿可能性几乎为零,林子超还是忍不住,开着车一遍遍地在街上搜寻。
深冬的夜晚,街道格外的空旷,高楼无声地矗立,热闹的城市陷入沉睡之中。
不知不觉,林子超已来到郢城艺校门口。
他盯着静静的校门出了会儿神,然后将车后座放倒,打算车里将就一夜。
谁知他刚躺在下去,一个小硬物就咯到了他的手。林子超顺手拿起来,对着车内昏黄灯光一看,竟然是只未拆封的避孕套。
“妈的,安迪真是没有收捡!什么东西都敢往车上扔!”林子超骂了一声。他按下车窗,将手中的物件丢了出去。
车内逼仄狭小,林子超不得不蜷缩着身体,这真是让人难以入睡。他按下音乐,清晨被安迪生生掐断的即兴曲,如被续上生命的树枝般在静谧的夜色中轻柔舒缓地绽放。
这是曾爽儿最爱的曲子。
她曾慎重地向他介绍这首曲子:“林子超,也许很多人会看不上这样的作品。觉得不够响,不够快,不够炫技,又不够刺激。可是,当你一遍又一遍的聆听它,弹奏他,却又觉得不够懂他,不够时间去想他,不够赤诚去走过他,拥有它。”
现在,想着曾爽儿,林子超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他觉得,他也不够懂她,不够时间想她,可是,以后还能不能拥有她?
夜色清冷,林子超自我安慰:“曾爽儿,明天你应该会出现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