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75、第七十四章

　　滑胎
　　宇文闵成从喜宴上匆匆赶回的时候，离烟已经躺在了百合殿暖阁里的榻上，眼睛迷离地看着上空，颜色死灰，唇齿冷白，身上虽然盖着锦被，手却还是冰凉。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才离开了一天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宇文闵成拉着离烟冰冷的手，“你们为什么不跟着去？难道不知道夫人现在有了身孕吗？！”
　　“奴婢本来要跟去，但夫人说只是在内城散散步，所以——”纨扇在跪下的奴婢中哭得极为伤心。
　　宇文闵成抓住纨扇，恨不得杀了她一般暴喝：“什么？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死了又有什么用！”宇文闵成一把把纨扇推回去，伤心至极。
　　“将军，伊宁大人和谭大人到了。”
　　“请。”
　　宇文闵成还没说完，伊宁和谭贡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伊宁解掉披风，直接坐在离烟的榻旁，看到离烟两眼无神，泪水自泄，回头道：“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伺候的？如果王爷知道，我怎么回话？”
　　“都是奴婢该死，”柔雪哭着跪下来，“奴婢就不该去赴什么喜宴，否则郡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谭贡道：“柔雪，你不要胡说！王爷的喜宴怎么能说不该去？你替你们夫人道贺自然是应该的。谁也不会想到在大喜之日会出这样的事！她一个人出去哪里？为什么没人跟着。”
　　“奴婢本来要跟着——可是——都是奴婢该死！”
　　谭贡看到纨扇哭得已经气息难续，摇摇头：“是谁发现你们夫人的？”
　　“是奴婢。”菲菲跪了下来，“奴婢原本是去北门取我爹托人带给我的家信，回来的路上，走错了路竟然绕到旧宫那里去了，正害怕想重新走，突然看到夫人一个人倒在乌岢殿的门外，身边有血，所以忙回来叫人。”
　　“什么？乌岢殿？”伊宁心中一颤：离烟去那里干什么？
　　“啊，冯嫔娘娘想为她的孩子报仇！我见到她了，我见到他们母子了！”离烟一听“乌岢殿”三个字立刻哭喊起来，双手紧紧扯住伊宁的袖子。
　　“你说什么？你见到冯嫔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已经死了几年了啊！”
　　“我见到她了！我真的见到她了！”
　　“离烟，他们母子是我亲手火化的，现在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你——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离烟无力地垂下头，泪水满面：“不，不，是真的。”
　　伊宁眉头紧锁，安慰了离烟几句，扶她躺好，起身走到宇文闵成面前：“我看他是受惊过度，我立刻禀报王爷通传一位太医来。”
　　谭贡伸手拦阻：“此时此刻还是不要惊扰王爷了吧？此事教由我来办，我这个丞相好歹也算是百官之长，先斩后奏，毕竟郡主的身体要紧。”
　　“也好。我看她受惊不轻，我立刻准备巫师驱魔。”
　　宇文闵成睁大眼睛：“难道，冯嫔真的要为她的孩子报仇？”
　　“求个心安而已！”说完匆匆而去。
　　“离烟，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宇文闵成抚摩着她冰冷的面庞，“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呀！”

　　暖阁内被摆上了神位，两个鲜卑巫师正唱跳着巫词，一手执法器一手不停地向四处撒盐，宇文闵成呆坐在离烟身边，看着她身上已经薄薄地盖了一层盐，宇文闵成伸手拂掉她面孔上的盐末，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也不知道离烟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只知道她一定吓坏了，而出事时自己却不再他的身边。
　　“将军，您去休息一会儿吧，您都一夜没有闭眼了。奴婢在这里看着。”
　　“不用了，柔雪，我还撑得住，你去休息吧。”
　　柔雪叹口气，她真不明白，将军既然这么在乎夫人，为什么又和别的女人有所暧昧？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其实是她不懂：宇文闵成并不是不爱离烟，而是长久的放荡使得他对于感情也相当放任，一个优秀如他，风流如他，处处留情如他的男人是很容易同时爱上很多女人的。对于他而言，爱情不是注重专一，而是注重真心，真情就够了，无论对于离烟还是以前的一些女人，她们都有值得人留恋的地方，那么他爱过一个，又爱另一个，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感情。这样的爱情，对于宇文闵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将军，您还是歇歇吧！一会儿郡主醒来，您才有精神啊。”
　　“那好吧，我去书房休息一会儿，你们照料好夫人。”
　　“奴婢知道。”
　　宇文闵成迷迷糊糊地躺着，毕竟一夜未眠，虽然心里很乱，因为困倦至极，不到一个时辰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连忙起身，跑到百合殿的暖阁。
　　离烟已经起来了，他高兴地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妻子，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柔雪眼角的泪痕：“离烟，你终于醒了，早知道我就不去睡了。你好点了没有？”
　　离烟虚弱地笑笑，眼中却涌出泪来：“我没事了。”
　　“哪里不舒服？来人，去谭大人府上催一催太医！”
　　“不用了，太医已经来过了。”
　　“怎——怎么了？”宇文闵成突然觉得情况有些说不清的不妙感觉。
　　“闵成，我对不起你，”离烟闭上满是泪水的双眼，“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什么？！”宇文闵成一惊，握在手里那双依旧冰凉的手摔在了沾满泪水的锦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