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29、第二十八章

　　叛乱
　　兰昕阁从未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殿上虽然拿来了碳炉，兰陵和纬琦还是觉得冷，窗外的枯枝在萧瑟的寒风中哆嗦着，让人想到被囚在偏阁里的妃嫔和婢女，此刻也是害怕地在发抖吧？
　　兰陵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纬琦，他身着华丽的彩丝绢服脸色却白中泛青，虚弱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恹恹欲睡又难以安眠的样子，不时收紧双臂想抵住门外寒风的侵袭。兰陵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纬琦身上，纬琦却推开他：“不要，这么冷，你会着凉的。”
　　“我没事，九哥你身体不好，不能冻着，我让他们把门关起来。”
　　“没用的，他们不会听的。算了吧，万一他们把偏阁的门也敞着，婷嫣她们一些女流怎么办？你别忘了，婷嫣还怀有身孕，更不能冻着啊！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这是故意的。”
　　兰陵鼻子一酸：“那你要把这件衣服披上，好歹也可以挡些风寒，否则我就去关门。”
　　“不要，我披，我披就是了，他们有刀剑，你不要硬来，你现在还要顾及妻儿啊。”纬琦接过衣服，眼泪却掉了下来：“要是父皇和玉妃娘娘看到你受这样的罪，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模样。”
　　兰陵心中一紧，也差点落下泪来：“九哥，你别说了。”
　　说话间，一个人走进正殿，随后门“吱——”地一声关上了。两人抬眼一看，来的正是冻了他们一夜的荣庆王敖潜。
　　敖潜看着他们，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一直是那么尊敬你。”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敢当！”敖潜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妃子所出的王爷，哪个不是在我之上？每天对我鄙夷仇视，讥笑我出身低贱，连宫人都挖苦讽刺我，还会有人尊敬我吗？”
　　“大哥，我们没有——”
　　“你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却在不停地说。嘲笑我容貌丑陋，嘲笑我没有才华，嘲笑我虽然是皇长子却继承不了王位，嘲笑我的母亲出身低贱，不得宠爱，甚至连父皇也偏心，你们的姐妹都是公主，而华冉那么可爱也只能是郡主。你们有谁真心地把我当成一个兄长，一位王爷来尊重？我和你们流着同样的血，为什么你们都光彩照人，而我就永远得在阴暗的角落里受你们的嘲笑？！为什么？”敖潜抓住兰陵的肩膀，发疯似地吼叫，兰陵被他扭曲的脸孔和炸雷般的呼喝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纬琦奔上前去，费力地抱住敖潜的右臂帮兰陵挣脱：“你放开他，放开，快放开。”
　　敖潜用力一甩，纬琦被他大力掼倒在地。
　　“你这个没用的药罐子，也来阻止我？你们以为我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没用吗？我是装的！我越是没用，越是可以让你们掉以轻心，我每天都在等待，这个机会我等了快十年了！”
　　“原来，你早就处心积虑想要谋反。”
　　“不错，我敖潜决不会像你一样躲在外藩忍气吞声，仰人鼻息地苟活，我要得到我原本就该得到的一切，我要你们每一个都尝尝我所经历的辛酸和痛苦！”
　　“那你也不能拿兰陵来出气，他是父皇和玉妃娘娘的心头至宝，你这样做父皇会心疼的！”
　　“我就是要拿他出气！他除了长得俊美，除了出身高贵，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凌驾在我们之上？就因为这张脸橡玉妃，他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不能得罪他。比起有些本事的颛坼和元徵，我更恨他，他单凭那张脸就可以让父皇把我们都抛诸脑后了！你难道不记得，你母亲死的时候，父皇就是为了给他庆祝生辰连看都不看平妃一眼吗？你被贬去远藩时，父皇和皇后却为了他——”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纬琦倒在地上，抱头哭了起来，以前种种辛酸又涌现在眼前，心中的伤痕又隐隐作痛。
　　兰陵含泪看着痛哭的纬琦，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出来，他从来没想到以前父皇对自己的宠爱反倒成为了哥哥们的伤痛，更演变成今天他们对自己的愤恨。
　　“我现在已经控制了全宫，我要你们这些轻蔑过我的人都去死，都去死！我曾经发誓，一旦大业得成，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兰陵王，”敖潜的眼中也微显泪光，“你一生都不会知道，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伤痛，所以我才那么恨你！所以才不惜冒险毁了你，毁了你这张俊俏的面容！”
　　兰陵听了，浑身发凉：“你说什么？”
　　“你不记得四年前你在御花园遇刺的事了吗？那就是我一手安排的！”
　　兰陵听后惊得脸色发白：“是你？”
　　“是，是我。我吩咐刺客，不要杀了你，而是毁了你的容貌，再架祸到颛坼头上，让你们鹬蚌相争，没想到却失手了。不过这次不会了。”
　　纬琦看敖潜眼冒凶光，赶忙叫道：“兰陵快跑，他真的会杀了你的！他没有人性，在秋刑时我亲眼见他吸人脑髓，他是我们兄弟中最嗜杀的！比之颛坼更加冷血无情，快跑，快跑啊！”说完紧紧抱住敖潜的一条腿，死不放手。
　　兰陵一听，哪里还管得许多，转身就逃。身后和敖潜一脚踢在纬琦背上，纬琦忍住疼痛还呼喊兰陵逃走，敖潜竟然拔出配剑，一剑刺在纬琦的肩头，一阵钻心的巨痛使得纬琦再也抱不住了，手一松，敖潜跳了出来，手持血淋淋的配剑向仓皇的兰陵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