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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立嗣
      月华宫已经一个月没有熏香了,但还淡淡地弥漫着以往残留下的香气,玉妃依坐在梳妆台旁,铜镜上蒙着一层薄纱,眼里看着桌台上的胭脂瓶盒不禁流下泪来,皇上已经时昏时醒地一个月了,该做的法事已经做了,该处决的怨谤也处决了,该祭祀的也都祭祀了,为什么还不好呢?每天勉强地灌些汤药,又能挨到什么时候呢?
      “娘娘,两位王爷来了。”小宫女慢慢地进来。
      玉妃忙掩了掩泪:“让他们进来吧。”
      “是。”
      元徵和兰陵并排走进暖阁,却都站着不说话,玉妃拭干了泪水:“皇上那怎么样了?”
      兰陵忍住眼泪:“母妃,你不要如此伤心了。父皇会好起来的。”
      元徵叹口气,向前踱了一步,却并没有说话。
      “徵儿,你何以欲言又止?”
      “母妃,”元徵停了停,“去尚德殿吧,父皇怕是不行了。”
      “知道了。倘若皇上真的——我会选择殉葬,我会陪他。”玉妃的泪又顺着娇美的面庞落了下来,但神色却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非常的平静。
      元徵和兰陵得闻此言,心里一紧,同声叫道:“母妃——”
      玉妃一从来没有过的坚决口吻,淡然道:“我们走吧,你们该去见自己父皇的最后一面,皇上今天必须要策立太子了。”

      尚德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皇上躺在龙榻上,气若游丝,半个身体靠在徐公公身上,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跪在面前的五个儿子,实质上应该是三个可能继承皇位的儿子。
      兰陵太小了,他强忍着即将丧父的悲哀,默默地低头饮泣,此时他才不在乎皇位是否会落在自己柔弱而稚嫩的双肩上,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父皇的生命,但是可以吗?母妃又说出那样的话,如果是真的自己又该怎么办?难道要同时失去父母双亲吗?兰陵的心里乱急了,一时间就被悲痛填得满满的,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地哭了出来。
      皇上看到最疼爱的儿子抽搐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了元徵和颛坼的位置,可是两个儿子的头太低了,看不到脸也看不到如同兰陵般抽动的肩膀。
      过了好久,皇上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今天要立嗣。”
      兰陵抬起蓄着泪水的眼:“父皇,九哥还没回来。他也是亲王。”
      皇上皱了皱眉,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来回答兰陵的质疑。旁边的徐公公只好说:“小王爷,皇上心里有数。小王爷只要仔细听,不要打断皇上,啊。”
      “是,兰陵知错了。”
      “你们都站起来,我要看看你们的脸。”这是圣旨。
      亲王们都站了起来,皇上的目光扫过颛坼和元徵,两人的面容都是一样的冷静从容,尽管眼中闪现着悲哀。皇上的心里抽搐了一下,他生命的即将终结并没有损伤两个王爷的威仪,这对于一个父亲是一种刺痛,但对于一个王朝确是一种幸运。在新旧更迭的时刻,大魏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冷静从容,处变不惊。
      “朕宣旨——”皇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以使得跪在屏风后面的诰命大臣们也听得见,“朕自即位以来,荒于政事,耽于逸乐,以至致此时身染斜风不得而治,自问愧对先皇和祖宗,现在才十分悔恨,但幸甚没有丢掉大魏的基业。今天朕要策立储君,将大魏的江山社稷托付给他,卿等要戮力辅佐。”
      “臣等万死不辞——”大臣们齐声而叹,躬首叩头。
      “朕要策立——”皇上显是喘不上来气了,重重地吐了口气。此时大家的心弦都绷到了极至,随时会一触即断。
      “朕要策立六子,端英王元徵为储君。”
      颛坼的思想轰然倒塌,他目瞪口呆地转过脸看着同样吃惊不已的元徵,耳中则是大臣们轰然的应诺之声,眼中则是兄弟们轰然的跪下朝拜。他冰冷的心中第一次涌起痛苦的感觉,但脸上依旧是以往的高傲和阴藜,但巨大的打击让他的眼睛充斥着迸发出眼眶的惊异和愤恨,心骤然就被撕裂得粉碎: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整个大殿上只有颛坼和元徵相对地站着,一如他们从策封亲王起就一直相互的对立。元徵明白,整个大魏有而且只有颛坼才有能力有资格配和他这个“储君”对视,所以他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心里竟然第一次涌起对颛坼的兄弟之情和敬佩之情。
      颛坼转过头来凝视着气喘吁吁的皇上,平生第一次流下泪来,嘴中微微地诺动,眼泪却沿着英俊的面庞滑了下来。只有元徵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
      皇上在徐公公的抚拍下终于喘过了一口气,抬起浑浊的眼睛,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直指颛坼:“你,你不要造反——”
      轰然间垮了,颛坼的心这次完全垮了。他痛苦而缓慢地摇着头,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一步一步地,缓慢地倒退着。自己的父皇完全否认了自己的一切功绩,这样的圣旨完全就是一个自己永远不能摆脱的枷锁,自己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实现自己从小梦想的皇位,大魏的一切从此再也不需要俞成王了,生命的大门从此就会永远地对他关闭,因为,颛坼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权利抛弃,这样的抛弃对他而言如同生命的抛弃,从此他如果活着只能是一块行尸走肉了。
      颛坼木然地走出暖阁,不顾兰陵低声的呼唤,不顾大臣们诧异的眼神,身后又传来皇上苍老的声音,那是对储君或者该说是新君的嘱咐:“你,你,你不要杀颛——”话还没说完,就传来徐公公的悲声痛哭:“皇上——”顿时暖阁内外一片都传来号哭之声。
      颛坼听到了,停了一步又依旧向外走,在殿外瞥了一眼跪在众嫔妃中的冯妃,望了望她红肿的眼中流露出的诧异和挽留,又漫无目的地踉跄而行,只至将要过宫门时,一个廷卫才拉住他:“王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颛坼看也不看,一把推开他,走出了宫门。等候在远处的冯嫔看到孤身出来的颛坼,急忙和仆婢迎了上来,看到颛坼脸上的泪痕,冯嫔吓坏了,在她的记忆里颛坼是从未哭过的。
      “王爷,你怎么了?是不是皇上——”
      颛坼这才转眼望了她一眼,又转过头,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皇上?”言罢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又从眼缝中溢了出来,突然觉得喉间一甜,嘴中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这时,悠悠的宫门中才传来了阵阵丧钟,声音飘荡在低沉、如血的夕阳下是那么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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