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如故》池未堕

21、第二十一章：厨房

　　到了出院那天，许烟执意要送他回家。

　　苏寅颇是婉转，“我已经不是病人了，不必那么费心。”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许烟依然不折不挠的跟在他身后，在苏寅按下车锁的一刹那抢先坐进了副驾驶，“那好，我不送你，我陪你回去。”

　　苏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接她的话，一脚睬上油门。

　　他专心开车，许烟也端坐着只看前方。偶尔，眼光却又不受控制的往驾驶位上偏移。

　　许烟不着痕迹的偷偷去看苏寅，他英挺的侧颜着实教她一阵心悸。她往座椅上靠了靠，尽量摆出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苏寅。”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一丝不明的期待。

　　“恩。”他淡淡回应。

　　许烟盘算着，“你今天出院，是不是该请谁吃一顿，犒劳一下？”

　　苏寅忍不住一笑，“你一直在盘算着。”

　　正好遇到红灯，许烟见他似乎并不排斥。本只是说说，现在也当真盘算起来，“去哪里吃比较好，还请苏总推荐个地方。”

　　苏寅正欲张口，红灯正好跳过了最后一秒。他继续开车，忽地另有一番打算。

　　“那就一起吃个饭吧。”他如是轻松的说。

　　听他同意，许烟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平日里感觉不错的餐厅都在脑袋里快速的过了一遍。

　　凉风随着车速渗透到车厢里，安安静静的，竟再也找不到半点话题了。

　　他们之间，似乎聊的最多的就是工作。可是要靠这个才能开起话匣，未免太滑稽了些。

　　许烟鬼使神差的，明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该问，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和她是怎么遇见的？”

　　苏寅再清楚不过，却还是问道：“谁？”

　　许烟也直言不讳，“安一天。”

　　胸口处是一阵的刺痛，全都是细如牛毛的伤口。扎的太久，刺痛越深，遍地都是苍夷。

　　苏寅握着方向盘的手暗暗使力，“巧合。”他只能如此。

　　跟安一天如出一辙的解释，许烟颇有意味的问，“你们是商量好的？”

　　话落，苏寅暗暗加快了速度，只有那冷风吹的更急。

　　安一天压根不知道苏寅今天出院，她还沉浸在跟潘茗八卦的乐趣中。

　　潘茗先是恭喜了她一番，“不容易啊，可算找到你英雄救美的绅士了。”

　　“你知道吗，他最后竟然说素颜别有一番魅力。翻译成白话该是什么，姑娘，你竟如此美丽？”

　　安一天以一口怪异的深情腔念出这句话，潘茗以同样的腔调帮她添了两句，“姑娘你如此美貌，简直亮瞎了老衲的狗眼。”

　　两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安一天回想着孟言成的长相，由衷的说，“其实他长的还真的不错，太有范了。”

　　她还没夸完，却听潘茗那边一阵嘈杂，隔了好一会才恢复。

　　潘茗在电话里喊着，“我在逛街呢，人太多了。”

　　“跟谁逛街啊？”

　　安一天本是寻常的一问 ，潘茗却沉默了不说。随即又把话题转移过去，“你花痴了半天，连他的名字都没说清楚。”

　　“他说他叫……”安一天竟有点记不清了，想了一会才道：“对了，他叫孟言成。”

　　那头仿佛被瞬间消音了，安一天甚至拿下手机重新看了一眼屏幕。奇怪，明明还是在通话中。

　　“你确定他叫孟言成？”潘茗语气森冷的问。

　　安一天确定，“是啊，除非他用的是假名。”

　　“他多大年纪，你说个大概。”

　　虽然奇怪潘茗怎么会突然对他有了兴趣，安一天还是客观的回忆道：“大概，三十几左右吧。看着挺成熟的。”

　　“长什么样？”

　　“这要怎么形容啊，反正，很帅很有范就是了。玉树临风，翩翩浊世佳公子！”

　　“嘟”的一声，电话毫无预兆的就挂掉了。

　　安一天还傻愣着，这是什么情况？逛街逛迷糊了？

　　她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却听客厅里传来一阵声响。

　　不会又跟上次一样吧，苏寅不是还在医院吗？

　　安一天持怀疑态度走出卧室，刚进客厅，蓦然就是一对俪影。

　　她看的清清楚楚，许烟也正巧抬头。二人毫无心理准备的就来了个对面相逢。

　　安一天转身就走，许烟已经发现了她，立刻喊道：“安一天！”

　　她跑上去，又有些怀疑，“你是安一天？”

　　许烟已经看到了，她就算现在逃回卧室，还是要暴露。安一天眉毛都拧起来了，她也太老实了，干吗要跑出来！

　　没等到答案，许烟干脆绕到安一天面前。一看是她，着实吃惊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安一天避无可避，只能讪讪的打起招呼，“嗨……”

　　安一天身上穿的是极为家居的短袖短裤，头发也只是随意的绑在脑后。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有多不对劲。许烟这次才是真正的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这？”只不过这次语气颇为严厉。

　　该怎么说，总不能打着哈哈，“我是来观光旅游的。”

　　“她住在这。”苏寅打破僵局，他的声音在她们二人之间穿过，但这个解释显然让许烟白了脸。

　　“他是房东，我是房客，我就是不小心租了他的房子。”安一天急忙补充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发现问题所在后转身就跑进了卧室。

　　许烟完全僵在原地，“她……”她急欲追问，可是看苏寅却是一脸漠不关心的淡然，那到口的疑问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真的只是巧合吗！怎么会？

　　“不是要吃饭吗？”苏寅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深究，刚把医院的行李放下，又顺手拿起外套。“地方你来定。”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

　　许烟愣了一下，临时改了口，“其实，选来选去无非也就是那几家常去的餐厅。这样好了，我去买些菜来，我们还是在家吃吧。”

　　苏寅想了想也觉得好，点了点头，又把外套放了回去，“那就要劳烦你亲自下厨了。”

　　许烟温婉的笑着，“刚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厨艺。”

　　他们边走边商量着，随着一声震响，门被关上，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了。

　　片刻的功夫，安一天总算舍得从卧室里出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梳好头发，挎上包。正准备脚底抹油。

　　打算的正好，她还没握到门把手，门已经被“唰”的一下打开，苏寅正站在门外。

　　“不要出门。”苏寅仿佛知道她会落跑，率先打好了招呼，“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我……”安一天诺诺的答道：“可是我有约了。”

　　“那你是想让谁等！”苏寅逼视于她，几乎是在逼她做选择。

　　安一天口中一涩，她只能假装没听清苏寅的暗讽。缓缓的，心虚的，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苏寅随之离去，安一天站在门口怔忡，他特地上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怎么走出来的，还是得怎么回去。安一天想到苏寅说的一起，是他们三人一起？

　　忽然间有些头皮发麻，本来是想请教一下潘茗这个人生导师。没想到收件箱里已经躺了一条短信在里面。以为她是未卜先知，结果却是条示警提醒。

　　“下次，如果孟言成再单独约你出去。你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去。”

　　短短一句话却是危机感十足，安一天不解，“干嘛说的这么严重？”

　　结果半天也没等到回复。安一天暗搓搓的想：难道老潘跟他有过一段？

　　然后很快，她就没心思去关心潘茗的过往了。苏寅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大包的食材。蔬菜，肉类，还有些五颜六色的水果甜点。看这架势，是要做大餐的节奏。

　　许烟手上也照样没空着，最后的几个小包都在她手里。她和苏寅一同走进厨房，洗手做饭。

　　安一天一直是个闲人，她只是负责在苏寅回家的时候让他看上一眼，简直像交任务一样了。

　　苏寅和许烟在忙，她干脆躲在卧室里看视频。蒙着头，尽量不去想厨房里的男女互动。

　　厨房和卧室分明还有段距离，门板又那么厚，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但在安一天耳边却意外不宁。她仿佛听到流水哗啦，碗碟的碰撞声，还有二人的絮絮低喃。

　　“秀恩爱。”安一天在网络上诉苦，但秀恩爱的下一句，她着实念不出口。

　　她干脆打开天涯继续没看完的情感贴，类似于什么“八年暗恋终成真”，“记录我和她的点滴”，“深爱的她终于成为我的新娘”……安一天一边滑动着鼠标，她想，故事写的真好。可惜，世上哪来这么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更多的，明明是相忘江湖，两地相隔……

　　她还暗暗叹着，没注意到卧室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

　　等余光瞥到苏寅时，着实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进来的？”她大惊失色。

　　苏寅笑了一声，拿手在门上比了比，“敲门进来的，是你太专注了，没听到。”

　　安一天迅速把页面都隐藏，“有事吗？”

　　她只希望听到厨房出现故障，饭局取消。

　　苏寅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涩声道：“你会不会做饭？”

　　无法将“不会”两个字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安一天只能低声，“会一点。”

　　又补充道：“只能自己吃而已。”

　　苏寅倒是显得无所谓，“没关系，不用你做饭，你来帮我洗菜就行了。”

　　安一天只能笑过，“三个人在厨房太多了吧，我只会帮倒忙。”

　　“她走了。”苏寅语气淡淡，在安一天眼里，似乎没有失望的感觉。

　　“为什么走了？”

　　“她接手的客户有些问题，她必须要亲自解决。”

　　安一天的心顷刻被攥的紧紧的，慢腾腾的站起身来，“行，你不嫌我笨手笨脚就行。”

　　安一天跟在苏寅身后，她住了这些天，也是第一次进厨房。从来都是跟潘茗出去解决，或者叫外卖。她呆呆瞧着料理柜上一整套的刀具，只是切个菜而已，竟然连刀还要分三六九等！

　　苏寅指着水池里的一堆绿色蔬菜，“摘叶，去根，摘选一下就可以了。”

　　安一天照做了，清水不断的在她指间泻过，染的一手凉意。

　　她侧目，正好看到苏寅利落的将土豆切成丝。几刀下去，整整齐齐。安一天瞧他露了一手，不由道：“你竟然会做饭？”

　　“很奇怪吗！”苏寅拿刀的手停了一停，若有所思，“你以前不是也吃过？”

　　“什么时候？”安一天下意识问出口，随后才细细思索了一会。摇头，真没印象。

　　苏寅期待的神色沉了下来，他迅速拿起一条鱼刮鳞剖腹取胆，动作迅厉的让安一天一抖。

　　“高三，你住院的时候。”苏寅冷静的回顾当场，“你还记不记得？”

　　是那一次，安一天也回忆起来。她因为重感冒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挂点滴，老师还在通知家长。一个人盯着点滴缓缓滴答的过程极其呆板无聊，她正不知道要怎么打发，苏寅却不知从哪得来了消息，赶来陪着她一起等完那两大瓶的枯燥。

　　最后拔了针头，安一天看着手上红肿的一块，肚子一阵咕噜。

　　等到第二次来挂水的时候，苏寅手上就多了个三层保温桶。

　　到现在，安一天已经记不起那种滋味。她笑着说，“原来那是你做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打包的饭菜。你当时还说……”

　　厨房里顿时静了下来，苏寅气息不稳的问，“说了什么？”

　　安一天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你当时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苏寅失望的把眼光移开，当时他说：安一天，你能吃上瘾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