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如故》池未堕

15、第十五章：烟头

　　安一天艰难的将口中的咖啡咽了下去，她还没消化完“失恋”的事实，前方又迎来一块炸弹。

　　苏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餐厅里，深蓝色的西服，冷峻的脸，深眉微皱。就连走路都是那么有气势。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安一天走来，目不斜视，根本没看到她这一桌，握着电话径直走过。

　　他看到她了吗？

　　他没有回头。

　　安一天憋足的气终于喘了出来，她才想起韩诺说的，这附近有不少公司，大大小小的餐厅都会成为他们的觅食点。

　　安一天恨恨瞪了韩诺一眼，怎么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韩诺被瞪的莫名其妙。

　　算了，牛排已经叫了，吃完赶紧走人就是了。

　　“我买单。”韩诺讨好着，“想吃什么尽量点。”

　　这才像句人话，安一天的心缓缓沉下。反正，他刚才应该没看到自己，不必紧张。

　　接下来，安一天也不装淑女了，吃饱喝足，然后迅速离开。

　　临走时，她有意无意的转过头去，终于在角落里搜索到苏寅。

　　他也刚起身，正跟他对面同样一身正装的男人谈着什么。接着握了握手，都是一脸笑意。

　　他的嘴角只是一勾，但却是那么的得当舒心。从高中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举止得当，风姿潇洒。从她生命开始的十八年，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成熟又有风度的男人。安一天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在每次见他一次，就兴奋的拉着老潘聊天。不管是学习的压力，还是对未来的迷茫，全部都没有了。

　　但现在，安一天几乎立刻就跑路。

　　安一天，她在心里喊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却是潘茗平时训她的口头禅了。

　　又是一路走回去，安一天低落的连个石子也踢不到。直到她抬起头来仰望前方，竟这么快么？

　　“韩诺。”她微微请求，“我还不想回去，你再带我逛一会吧。”

　　“行！”韩诺依然爽快，“最近上了大片，那我们去看电影好了。”

　　二人一敲即定，整个下午就泡在街上。看电影，游公园，到了八点多又去逛了夜市，算是了了安一天从街头吃到街尾的宏愿。

　　酒足饭饱，两人一直相伴，一直等到整十点才结束。

　　安一天肚子里已经装满了碳水化合物，韩诺吃的也多，可看着还是怡然自得，不像安一天被撑的只能苦着张脸。

　　今夜星空迷离，碎星一颗接一颗的密布在黑幕上。银河流沙，衬出无数星光。这种单纯的寒月冷星，胜在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纷嚣叨扰。天空广阔无垠，装饰无数银寒。天地之大，人就跟一草一木一样渺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烦恼都只是尘埃，根本不足为惧。

　　安一天索性在路边停下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星空，感叹道：“我都好久没看过星星了。”

　　“是啊。”韩诺站在她身边，同样仰望星空。

　　整个天空像是一片深邃的海洋，星星点点组成最美的风景。万千高楼紧密矗立，是海洋中神秘而不可探测的寄生物。只有仰起头，穿过层层海面，终能观望最纯净的美好。

　　此情此景，就是有任何绮思都是无罪的。

　　韩诺平静道：“你跟潘茗是从小就认识吗？”

　　“不算。”安一天迅速回答，“我们是初中才认识的，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即使已经过了十几年，安一天还是能够清晰的回忆起二人初见的那天。那时候安一天刚随着爸爸搬到南京，她对面就住着潘茗。二人都正逢初三，功课繁重。学校又添了晚自习，每天要熬到九点多才能回家。安一天胆子小，最怕走夜路。于是由她老爹牵线搭桥，把潘茗拉到了她家，一脸笑呵呵的慈祥，言简意赅就是：你们一起走夜路吧。

　　安一天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们的初遇了。那天，她吃坏了肚子，潘茗来的时候她正一趟趟的跑厕所。恰是晚饭时间，潘茗背着挎包端着饭碗就过来了。开门的那一刹那，她们两人，一个在提裤子，一个在嚼着饭。那画面定格，堪称世纪的相遇了。

　　安一天当时就傻了，手还停在裤子上，半天没放下来。

　　只见对面的女孩慢慢的咽下嘴里的食物，默默的说了一句：你爹让我晚上护着你，放学了楼梯口等我。接着，就一溜烟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她们再聊起那天。安一天说：我被你那天的气势汹汹吓到了。潘茗说：我被你只提到一半的裤子恶心到了。

　　无论回忆多少次，安一天都忍不住想笑。

　　她也确实对着天空放肆大笑起来，韩诺也被她感染，陪着她一起笑起来。他的确不敢置信，“原来潘茗小时候那么帅。”

　　“是啊，现在也是。”安一天想着潘茗，由衷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韩诺有些羡慕的看着她，“那你对她一定很了解。”

　　安一天自豪的想“当然”，不过话刚到嘴边，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安一天偏过头阴侧侧的看着韩诺，笑道：“不要费心了，我可没那么好套话。”

　　“别啊。”韩诺挫败的一路跟随，“你真如此狠心。”

　　已经到了楼下，安一天回头对他招手，“我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韩诺点了点头，十分绅士道：“那好，你先上去吧，等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当真要了安一天的电话，一直目送她上楼。

　　安一天一直看着电梯数字跳到了十二层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已经打算今天之后就不再联系了，怎么又稀里糊涂的交换了电话。

　　悔恨道：失策啊失策。

　　“叮咚”，电梯稳稳停下，安一天一边摸着钥匙一边想：是不是真的吃人手软，还是等下次请客，让韩诺吃回来好了。

　　她打开门，宽大的客厅里漆黑一片。安一天摸索起墙上的开关，乍然，却见一点红光在客厅里忽明忽暗，行迹诡异。

　　安一天立刻想到了死神万年小学生里的恐怖黑影。她一惊，直往后退去。

　　“安一天。”竟是苏寅的声音。

　　“是你。”安一天紧张的心总算放下了，她松了口气，“你怎么不开灯？”

　　她伸手就要去按开关，然后苏寅拿掉了烟，红光被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连这一点红光都消失了，安一天按下开关，暖黄的灯光顿时亮起，均匀的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安一天微眯起眼适应，她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光是一根烟的话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浓的味道。

　　她疑惑的看过去，苏寅就靠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已经摆满了烟头，包括他刚刚掐灭的那只，还在徐徐冒着淡烟。

　　他松开手，手心里正捏着一个被握扁的烟盒。玻璃窗外浓重的夜成了最漆黑的陪衬，昏黄的灯光似乎也笼不过他全身，半明半暗间，显得他意外的沉重。

　　安一天有些诧异，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回房，可脚步偏偏却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你还不睡吗？”顿了顿，又道：“而且，晚上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由自己口中说出，安一天才惊觉，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到现在还没睡，难道……是不是在等她？

　　安一天倏地紧张，又藏不住的期待。

　　“苏寅？”

　　不等安一天靠近他身边，苏寅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这突然的动作让安一天胸口一跳，接着，苏寅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转过身回房。

　　安一天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他被灯光越拉越长的影子。然后，门被“碰”的一声关上。

　　半晌，酸苦交杂。

　　所以，他只是坐在这看风景？

　　她傻站了一会，才对自己笑道：安一天，你真的是想多了。

　　只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到那盛满烟头的烟灰缸上。安一天竟然还静下心来数了数，总共有十二只。他怎么会一下子抽这么多烟，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不过，那也不是她该参与的了。

　　安一天按灭了灯，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