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如故》池未堕

10、第十章：好久不见

　　安一天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而她也终于发觉不能只靠喝水来逃避。百无聊赖着，只能假装四处看风景。

　　相比她的烦躁不安，对面的苏寅却是稳如泰山。他接过几个电话，眼神渐渐的就聚集到了安一天身上。

　　到底，有多久了呢？

　　她似乎还和从前一样，白净的脸上总透着微红。细眉丹唇，乌黑的头发软趴趴的贴在额头上。偶尔一抬头，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在看到他的瞬间又极速移到了别处。

　　连衣着也是，总是一身清淡，看上去还跟高中的时候一样懵懂。苏寅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她精致的锁骨上，心内腾地上升了一股热流，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只是……苏寅看着她明显沉重的眼圈，忍不住道：“是漫画家？”

　　安一天错愕的抬起头，似乎是想，“你是在问我？”

　　“你不是很喜欢画画，也说过，一定要做漫画家。”

　　的确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安一天别过头，笑道：“不是。”

　　“是插画家。”安一天接道，“我仔细想了想，自己还是画不来长篇大论的。我喜欢色彩，只画插图就可以了。”

　　“还是水彩风？”

　　“恩，是的。”

　　安一天有些骄傲的抬着头，从刚才开始，她一直都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有谈到自己的最爱，连眼睛里都在发着光，整个人自信又有风采。

　　苏寅的眼神闪了闪，手指在玻璃杯上划出不规则的痕迹。

　　安一天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忍了半晌，还是道：“你这几年……过的如何？”

　　苏寅的动作一滞，安一天的话让自律的他也无法控制的跌入回忆的深牢。几年了，她还记得？他厌恶的皱起眉，“很好。”

　　僵硬的话截断了安一天想继续问下去的欲望，她呐呐的想道歉。

　　“打扰一下。”随着服务员友善的提醒，新鲜出炉的菜肴上桌，热气腾腾的来的正是时候。

　　安一天松了口气，热菜上来，迷雾蒙蒙的挡住了苏寅的表情。

　　这也好，安一天低下头，拿过筷子埋头就吃。

　　每一道都是餐厅里的招牌菜，安一天这会却食不知味。她只是机械的，仿佛在执行着什么命令似的，夹着菜就往嘴里送。

　　环境好，口味好，服务好。这样的“三好”餐厅也未能挽回安一天的味觉。她全程只低着头，偶尔抬头，眼神也必然落在别处。

　　直到一碟椰子球点心被端了上来，粒粒烤的金黄的圆球终于把安一天游离的三魂给拉了回来。整顿饭到现在才有了光点。她跃跃欲试，享受着鼻间的椰香。

　　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椰子类的点心，追溯了好久，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主要赖于隔了学校一条街，那家新开的泰国餐厅。

　　安一天从来都是独自看着餐厅门口的客流不断，菜单上的价格触目惊心。等她暗暗存够了零花钱，却总是找不到人陪同。

　　她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只知道当天晚上苏寅就带她去了那家餐厅。安一天吃撑了肚子，可即使如此，等最后一道椰子甜点上来，椰蓉特有的香甜在口中蔓开，安一天还是意犹未尽的吃了两大盘。

　　用现在的话来说，她果然是个吃货。

　　之后好几次，安一天就盯上了那道椰子球。但无论吃了多少，她存起的零花钱一次都没有被用过。

　　仔细想想，苏寅当时应该很头疼才对。

　　回忆下的旧点心入口，已不复旧滋味。

　　那时候啊，怎么就那么喜欢吃呢……

　　安一天魂不守舍，苏寅又是电话不断。电话里他公式化的语气更让这顿饭黯然失味。安一天握着筷子的手再也继续不下去，她小心翼翼地，“你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可以先走！”

　　苏寅只顿了顿，干干道：“不用。”

　　这顿堪比“最后的晚餐”的相聚饭还得继续下去。

　　一共消磨了将近三个小时，苏寅才真正有了要走的意思。

　　繁华的夜才刚刚开始，二人置身车流中，沉默的一直驶回了家。

　　安一天解下安全带，她正要下车，一只白色的手机递了过来。

　　“号码留给我。”苏寅面不改色，“我现在算是你的房东，有必要留个联系方式。”

　　“我知道。”安一天接过手机，迅速的划开锁屏。看到屏幕壁纸只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时，小心的松了口气。

　　她下了车，苏寅在车内叮嘱道：“早点休息。”

　　安一天一愣，“你不一起回去吗？”

　　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多暧昧，安一天呐呐的，又放缓了语速，“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苏寅抛了个简单的解释，随之扬长而去。

　　安一天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的车影没入霓虹灯编织的幻彩世界里。

　　她始终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还有，“很高兴能再见。”

　　安一天垂头丧气的往家走，钥匙，大书柜，宽大的落地窗，包括那间卧室，一切都是那么崭新。自安一天到来之前，仿佛都无人入住。

　　她不禁怀疑，苏寅其实到底回来过几次。

　　现在她是房客，主卧自然是不能住了。安一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往返间跑的利索，一趟趟的搬着东西。谁能想到呢，才住进来几天，大小就搬了两次了。

　　找来找去，主要还是些繁琐的小物件。等安一天忙完一段，电脑上已经“叮咚”的响了起来。安一天凑过去一看，是潘茗的头像跳的正欢。

　　她打开对话框，果然她问：“你们相处的怎么样，有什么意外惊喜没？”跟随在后的是一排眼冒爱心的花痴表情。安一天望着整屏幕的大红桃心，突然就觉得消化不良了。

　　潘茗急需八卦的脸仿佛近在眼前，安一天回敬了一连串的胖揍，还是老老实实道：“刚才一起吃了顿饭。”

　　飙来无数感叹号，“行了啊，速度可够快的。”

　　安一天无奈的叹气，“你想多了，就是一顿饭，一顿特别尴尬的饭。”

　　“然后呢，就没发生点什么？”

　　“然后，他走了，我回来了。”

　　潘茗可捶胸顿足了，失望的仿佛错失机会的是她本人。那失之交臂的可惜劲比安一天大了数倍不止，干脆开始一个劲的刷屏。

　　安一天对着电脑做了个鬼脸，“懒得理你，画画去了。”

　　“别啊，我为你的终身大事，可是向宋齐打听了不少消息，你不想看看？”

　　是关于苏寅的，安一天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的确很想知道，苏寅现在过的如何。

　　但似乎，又是无须多问的问题。安一天搬来的时候就感慨过，能买下这个地段的房子，不管是男是女，已经冠上了“成功”二字。

　　可惜对方是潘茗，她根本装不了矜持。

　　“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潘茗嘿嘿的笑了两下，即使隔着电脑，安一天仿佛也能看到她那副“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得意表情。

　　安一天充满期待的看着屏幕，敛声屏气。终于，一排大字飞上。

　　“性别，年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这些我就不用说了吧。”

　　安一天差点口吐鲜血，手指在键盘上按的啪啦响：

　　“性别：男，

　　姓名：苏寅

　　年龄：比我大五岁

　　家庭背景：比我圆满

　　教育背景：我忘了

　　所以，你快给我说正事！”

　　潘茗应该是忍着笑，“你记得可够清楚的。”

　　很快，一长段资料发了过来，安一天把聊天窗口最大化，怔怔发呆。

　　“情感生活，目前还是空虚。这几年陆续也有过几个，但都是不告而终。据知情人士所说，那都是苏寅为了应付家里的逼婚大计不得已为之。所以安心，你的希望是大大的！”

　　知情人士？如果指的是宋齐，安一天觉得很有必要怀疑一下这份资料的真实性。

　　“最重要的，工作背景。SG集团大中华地区的大客户部市场总监，前程远大。据内部消息，SG中国区的CEO将被派往巴黎，目前公司内部正在决议中国区的首席执行官名额。按照资力、阅历、年历，我估摸着就是苏寅了。”

　　最后是一大段感慨，“安一天，你可得给我把握好了！”

　　安一天更奇怪的是，“你哪来那么多可靠消息？”

　　潘茗“切”了一声，“我神通广大，你难道不知！”

　　的确，凭潘茗的人际背景，还有她父母在商场上的影响力。要拿到一手消息，的确不难。

　　安一天一字不漏的看了半天，最后停留在情感那栏，久久移不开眼。

　　她知道，八年的间隙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概括。她将这段话细嚼了数遍，能得到这个消息，也该知足了。

　　潘茗还在夺命呼唤她，“人呢人呢，乐晕过去了！？”

　　“我还健在呢！”再不回复，估计潘茗会直接杀过来。安一天定了定神，继续摆出平时皮糙肉厚的模样，“说真的，我要赶稿去了，不然编辑真要把我大卸八块了。”

　　说罢果真丢下狼嚎不息的潘茗，准备好纸笔画了起来。

　　她细细思索了下今天接到的稿子，开始勾勒线条，设计形象。只是下落笔的那一刹那，忽然想到，“漫画家？”

　　是啊，他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认识的。

　　那时候的安一天还完全不知天高地厚，反正一味的坚信自己就是神笔马良，价值千金。她信心满满中不知画了多少拙作给苏寅鉴赏，每次他都是点头说好。而现在回过头看，那些最早期的作品实在是不忍入目。反想苏寅之前，竟都还看的头头是道，有时候还会指出不足之处。

　　即使是以前的事，安一天还会尴尬的捂住头。当年，实在是为难他了。

　　一想起他，安一天还是会心烦意乱。笔尖停在纸上，一腔的心思都被打碎叠乱，再也拼不来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