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52、山腰的车站

　　孙卓腿上有了匕首造成的伤口，她执意要去城里找间诊所包扎处理一下，打针破伤风。我不论怎么跟她解释，她都不听的，还说要去警察局报案，告他们绑架、拘禁、虐待罪，还有杀人罪什么的。而且她还要秋后算账，告汪宇的故意伤害罪，平白无故地要扎她一下。

　　“真是失心疯了你。”

　　“你才疯了！我告你诽谤你信不信！”

　　“你当时难道不是看到了那个悬浮的鬼面具，才吓得叫出来的？”

　　“我看花了眼而已。”

　　“……”

　　我总算明白了汪宇说的了，但是又真的忍不下心来丢下她一个人。

　　大概两个小时后，我们二人才从林子里摸出来，走到了马路上。车来车往，路灯下我们坐着歇了一会，我打开了一直觉得有些沉得过分的背包，才发现里面多了很多不是我的东西，绳索、绷带、压缩干粮什么的，应该是汪宇给我准备的。

　　我给孙卓简单地包扎了腿，其实伤口切面小，没怎么出血，已经愈合了。

　　我没好气地看着她：“你看我手机是不是现在也没信号？”

　　孙卓横了我一眼：“你手机差，信号也差。”

　　“我去……你刚才说在山里没信号，现在说我手机差。”我站起身，插着腰：“你信不信我真的丢了你，不管你了！”

　　孙卓偏过头，心虚的样子：“我不说了，反正我歇一会就拦个车子到市内去打破伤风。”

　　我冷着脸：“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们真的被困在了一个异界时空里，不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这里永远都不会有信号，不会有你男朋友接电话的！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果你说的男朋友真的那么在乎你，爱你的话，你第一次来武汉，又怎么会让你自己找到他家里去？”

　　孙卓脸色不好，久久地盯着地面，许久眼泪汪汪看了我说：“那我能怎么办，我自己告诉自己他不爱我，我自己犯贱找他，现在又落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鬼地方吗？”

　　“我还以为你不明白呢，你如果明白，为什么要一直跟我兜圈子？”我有些气地看着她：“你要发脾气可以省着，我没有义务担待你这些，你要是真的硬气，在过道里就不要抓着我的脚踝，我差点被你憋死。”

　　“我错了。”

　　“……”

　　孙卓认错后，我竟忽然没有吵架的欲望了。其实哪里是只有她有脾气，我也很想找个人吵架，在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心里也是有一团火郁结在那里，也得找人发泄一下。

　　后来孙卓没有闹着要打破伤风针了，我们在城市和山林的边缘游荡。有好几次，孙卓都有到警察局报案的冲动，也有不想走路要坐公汽的想法，直到那次经过收费站，忽然莫名其妙涌出了一大波的制服警察，她差点被人抓住，才终于接受了我们在这个世界会被抓捕的事实。

　　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法理可以解释，我的金蝉安静得极其诡异，符咒也完全没有效用。地道里的面具，铁架上悬挂的古钱青铜片，这些与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有什么关系，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那么在此之前，汪宇留给我的图纸和车票，都不会派上用场。

　　一个月后，孙卓意志力不那么坚定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我不过是她梦里的幻觉，几次趁我睡着捶打过我，想看看我会不会消失什么的。她甚至觉得有些建筑像极了她男朋友和她视频时见过的，出现在背景中。怎么可能呢，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打我，难道就是让梦里的人消失的办法了。

　　那时我知道，她离崩溃不远了，打我也不过是泄愤。

　　我不想拆穿她，只是得尽快参悟出这些疑问背后的答案，理清那些串联起的线索，离开这里。不过，如我一直认为的，我并不聪明，不论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真相需要去明白，汪宇留给我的图纸也依然像一团乱麻。

　　背包里的压缩干粮吃完了，孙卓的脾气更加不好，她执意要进入城市。我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干净整洁的城市里一派车水马龙。街道口，红黑的宝石漆的一辆双层巴士停在站台旁，孙卓盯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摇摇头，摆了个塑胶碗蹲在路边。
　　每每她这样发疯的时候，我就这样干。一边看她发疯，一边说不定还能赚上几个买水的钢镚和毛票。忘了说，这个异时空的货币虽然和我们的货币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用了我们身上带着的钱就会立马被认出是外来人而被追捕，这一点挺奇怪的。

　　孙卓忽然冲上了巴士，吓得我呆了一会，连忙收了碗里的钱冲上车，在她因为逃票而制造大的骚动之前将这个世界的货币扔进了收钱箱。我和她第一次胆战心惊地坐着巴士，一直坐到了终点站下了车，那一次应该是我们在这个世界走得最远的一次了。

　　正午人们午睡的点，街里街外空无一人。
　　游荡中，孙卓着了魔一样地绕着一栋房子的后门，她说她认得这里，很熟悉。

　　我也莫名地觉得熟悉，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你干嘛？”

　　孙卓好像要敲门的样子，手都扬起来了，径自地扣在了门上。

　　一切发生得那么恍惚，仿佛是中了什么降头。

　　我立在那房门边，瞧着铝合金的窗子里面，忽地在孙卓敲门的那一瞬明白了什么，应门的人开门拉住孙卓的那一刹那，我见到了那熟悉又恶心的面庞，惊吓不已，飞快地跑了起来。

　　幻象渐渐退散，不知名的街道和那个令人作呕的乡镇模样又重叠在了一起，我终于明白了汪宇说的那番话：“有时候你以为你走了很远，其实……说不定会回到原点的……到时候给你开门的人，未必不是他们……那么千万别敲门，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可是为什么会回到原点，与这个世界的存在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已经走了很远了吗，已经很远了，可是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撇开幻象之后，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应该是……是……圆！城市是环形的！
　　古钱币……所以，之所以这个世界会对货币敏感，应该是和它的本体有关，它会不会……是一堆古钱，会不会就是个钱串……

　　不知何地的一处山头上，我将手机久违地开了机，打开了汪宇的录音，那一次我没有听到呼啸的风声和古钱的撞击声：“如果你想知道名字的话，那么这里被称作环，或者环世界。很久以前也被叫做圆，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也没有多少人会这样叫……”

　　我点开了第二段录音，摊开了那几张图纸，这一次我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画了些什么，而汪宇的录音里也在解释着同样的事情。

　　地图上中间是圆形的一片山地，山地正中间有一间神庙，外围的一圈是环形分部的城市。
　　汪宇在地图的东北方向圈了一个圆，写着车站。

　　“这个世界是环形的，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之所以说她会害死你，是因为她被天神烙印了，即使逃得再远，也会自己找回来。既然这样，我不想你和她一起被抓，你本来也不该进入这个世界的，你没有被选中。不过，我倒是想借她的落网让你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我想这点应该不难，我已经破例说得够多了。”

　　“这个世界的本体是一根串钱的绳子，不过渐渐地多了其他的东西，这些不重要。异时空的出入口虽然不是我掌控，但好在也不是完全封闭的，传说有一辆能够穿越所有时空的魂灵列车，我尝试搭建了站台，召唤了它，也因此这辆列车才在这个世界也有了站点。如果你幸运的上了车，它或许可以将你带回人间。车票是我从天神那里拿的，是真的，也不会过期，你放心，可以用。”

　　“这些都不是我担心的，我担心的是这个车站是我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设计图纸也是我亲手画的，不过最近一次我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了异常，因为车站除了木架的雨棚，本不会有旁边的房屋的，这点很奇怪，你要提防……最有可能的是，设计图纸或者车站它有了自己的思维，它想做些什么……所以你应该知道了我有特殊的能力，我做的机械和画出来的东西，有一半会有自己的意识……好了，不吓你了，我另外画了几张对比图，你应该看得明白。最后，祝你一路顺风。嗯……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你没有逃出去，我已经决定娶你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哈哈。”

　　……

　　对着地图跋涉了半日，下午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半山的车站，确实多了图纸上没有的大房子，不过现在也只是木头盖了个框架，得有两百平的样子，还蛮大的。不是汪宇的话，又是什么人盖在这里的？
　　如果是设计图纸、又或者车站有了意识的话，也是蛮可怕的。

　　远远的看着这依山而建的车站，通长有百米的样子，很长很空阔。除了站台的地面是石头铺的，其他的柱子和顶棚什么的都是用木头盖的，木头的颜色都还很新。也不知道汪宇是怎么完成的这项宏伟的工程，不过他机械玩得那么溜，总有他的门道了。

　　我对比着时刻表，缩在站台的树丛里等车。

　　晚五点，天色晕染了些许夜色，我瞧着那空架子房子竟然有着微微的黄光，好像屋子里点了灯一样。
　　远远的有火车的声音驶近，呜呜喷气，哐当哐当，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可就在这时也有一群拿着锹棒之物的村民赶到了附近，他们四处打草，似乎在找着我的踪迹。

　　我心里乱糟糟的，忽地只听到远远的传来的女孩子的歌声，竟那么像我的声音，不，就是我的声音，唱的还是一首我很多年都没唱过的那首儿歌《拨浪鼓》。

　　我拨开树叶寻声看去，原本的木头框架的房子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是一幢大屋子了，里头灯火通明，二楼的窗前竟有个女生伏在那里唱歌，像极了我初中的样子。村民们都被引了过去，没一会，砸开门闯了进去，我总觉得是大房子自己开了门。

　　这时火车停在了站台上，喷着大量的水汽，我回头看时，车内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个飘渺的身影穿着制服正守在门口检票。
　　我忙不迭地奔上了车子，递上了车票。

　　“我，我要回人间。”

　　飘渺的身影收走了我那一沓车票，关上了车门。

　　车里很空，我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倚在窗旁，我想起从前的事情。
　　我记得我曾在初中的一次班会上唱过那首歌，那首《拨浪鼓》。

　　此刻依旧可以听到那歌声回荡在山腰：天晴朗，那花儿朵朵绽放……

　　我想告诉汪宇，他的车站有了意识，不可怕，很温暖。
　　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才能再见到他，我会对他说出那句，再次见到你很高兴，我总会偶尔想起你，希望你过得好。

　　当然，现在也依然希望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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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拨浪鼓》是电视剧《还珠格格》第二部中的配乐。由作曲李正帆、作词李正帆、赵薇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