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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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雨在看到莫白风的那一刹那，立刻神经放松了一下。紧绷过度的神经一松，虞雨就感到头晕目眩得厉害。
莫白风上了车之后，车门吱吱嘎嘎地合上，车厢再次微微一震，开始移动。虞雨这时候才感到了不对劲。公交车除了最初这一震，往后行驶几乎没有任何波动，连在磁悬浮上都没有这么平稳。他上车时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
不对，上车的时候车厢里还有三四个人，他们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虞雨越来越感到心慌燥热。他一身阳气长到这么大，和从小就屡屡见鬼的莫白风不同，一直顺顺遂遂的，唯一的出跳就是放弃成军，弄了个考古学研究。他虽然勉强是接受了鬼魂之说，也能见到实物，但却从来没碰到过这般“奇遇”。但凡他遇到的鬼，都是见了他绕道走的，什么鬼打墙鬼压床……他一样都没碰到过。别人都说他走过的路跟秋天扫过的大街似的，干净得半片枯叶都没有，而他身边也半个大胆的鬼没有，所以第一回碰到这事，他的脸色简直青得跟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人从棺材里跳起来一样，胃里翻江倒海，就差让他跪地歇菜了。
莫白风上来之后，虞雨明显放松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的心中却有一个更不好的想法升腾了起来，目前他只看到有人上车没人下车，到底怎么下车？虞雨看向了前门。只有前门会开，他应该绕过这个女鬼，扑到前门去把莫白风一起掳下车吗……
虞雨在心中纠结了好半晌，却看到莫白风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虞雨不禁顺着莫白风的目光看向了司机的座位。刚刚还挂着一个死人的地方，已经看不见那个司机歪倒的尸体。要么是他坐正了，要么是他消失了。无论哪一种，都让虞雨牙齿打颤，双腿立刻软了。
莫白风看着虞雨那没出息的样子，心中稍稍一丝微的得意升腾又立马被压制。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前路。以他的眼力，看不出车头前十米路。
他于是缓慢地向靠近后车门的虞雨走去。他的脚步非常慢，就和那个女鬼一样。隔好一会儿才移动一下。虞雨心里的恐惧随着他的移动方式越来越盛。莫白风为什么会上这辆车？这么晚了莫白风为什么还上了这辆车？他为什么和鬼一样走路……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虞雨的心头快要被自己狂乱的猜测折磨疯了，他的冷汗浸湿了衬衫，随着莫白风的一步步逼近，虞雨忽然发现，一直贴近他的女鬼此刻却一动不动。虞雨全身僵直，在看到莫白风也走到面前时，他发现那个女鬼忽然向一侧退开了一点，让莫白风占据了她先前的位置。
莫白风此刻就贴在虞雨面前，几乎面抵面。虞雨看到暗中他僵硬而苍白的脸色，不觉心跳更加快了。他的嘴唇吓得发白，脑海意念不断在“莫白风是人是鬼”这个猜想中来回摇摆。
车在平稳的前行，而莫白风也没有再换位置，一旁的女鬼同样僵立在原地，诡异的目光盯着莫白风。虞雨此刻只感到自己又冷又热，汗如雨下。眼前的莫白风不断模糊。虞雨使劲在裤兜里掐了自己几把，没有把自己掐醒，反倒握住了那块玉石。握住玉石的时候，他的头脑仿佛清醒了一下，虞雨立刻就握住那石头不放了。
848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这时候虞雨发现莫白风盯着他的胸口的双眼改为了盯住他的眼睛。虞雨看着黑暗中莫白风异常大的黑白色眼瞳，只感到一阵鬼气森森，但又仿佛感受到了那之中传来的什么讯息。
车终于停下了。这一次依旧只开了前门。虞雨盯着前门，只看到有一个晃动的什么缓慢地上了车。就在“他”踏上这车的同时，莫白风忽然猛地从口袋里抽出一道黄色的纸，纸张贴在后车门上的同时，莫白风一脚踹了过去，将那两扇纹丝不动的门瞬间轰开！虞雨只感到一股大力把他一拽，几乎把他的胳膊都拽脱臼了，接着他一头埋入了外头更深沉的黑夜里。
虞雨的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他的双脚刚刚落到地面就狠狠呕吐起来，仿佛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过山车。莫白风此刻却没有那般速度了。他就站在虞雨身边，大口喘气。虞雨心有余悸地看了两眼莫白风，只见他脸色正常，双手支着膝盖，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虞雨吐完了，顾不得脏，随手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嘴，有气无力地打量了一番四周。他们在一个站台上，一旁有一盏路灯，面前没有任何公交车。
虞雨认出这就是到他家的倒数第二站，地理位置也已经非常偏僻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一把抓住了莫白风的手。莫白风的手是温热的，这让虞雨终于松了一口气，抓紧了他的手放不开了。
“行了你，胆小鬼，快把手松开。你刚刚用手擦嘴了吧？！”莫白风一边气喘，一边试图甩开虞雨的手。虞雨尴尬的笑了笑，却没有放手，默认了他确实害怕的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虞雨终于在颤栗中开口，使劲儿没让自己哆嗦的牙齿相撞。
莫白风这会儿终于不太喘了，他也没再试图甩开虞雨，只是看着漆黑的夜色说：“灵车。”
虞雨又哆嗦了一下。
“不是装尸体的灵车，是装魂魄的。”莫白风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掸了掸自己的裤子，“哪个地方死了人，魂魄就滞留在此地，灵车会把它们运走。”
“那……那我为什么会上那车？”虞雨的脸色发白，想到自己的终点站很可能就是黄泉，顿时有些魂不附体。
“当然是你自己上去的，”莫白风白了他一眼，“普通人看不见灵车。”
虞雨更加感到发冷了。他靠近莫白风更近了一些，又忽然想起什么，拉远了距离。
莫白风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说道：“灵车只运死魂，不运生魂也不运尸体，你倒是整个囫囵就上去了。”他这么说着，心里也暗暗羡慕虞雨。恐怕是因为他一身阳气的关系，除了脸色差了点儿，几乎毫发未伤。要知道上了这车，可就有去无回了……
虞雨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站得远远的，距离莫白风一臂距离，却又不敢松开他的手。他问：“你怎么知道……”
莫白风看了他两眼，冷哼了一声说：“我小时候也上过灵车。”
“啊？”虞雨楞了一下。
莫白风翻了个白眼：“我阴气重，小时候还没长成，阳气也不足，好些老头子见我第一面都以为我是鬼，我上了灵车也不奇怪。”
虞雨楞了楞，终于明白为什么莫白风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恐怕他小时候就已经把怕这种东西给丢在脑后了。
莫白风说：“灵车上的位置是固定的，上一个魂魄就占一个位置，要移动，只能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移，你那样贴着扶手不按规则地占，要是车上鬼多，立马就能发现你，你还想保个全身吗？”
虞雨心想，难怪那女鬼一路向他走来，一直盯着他，敢情是他“坏了规矩”，被发现了。
虞雨这时候忽然疑惑道：“如果这是运送魂魄的车，为什么会有下车门？”
莫白风干巴巴地说：“怕超载。”
“啊？”
“你以为谁想投胎都能马上投啊？地上好些鬼都是没赶上车，要么就是给挤下来的。有些鬼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又或者不想去阴间，老在灵车上占着位置，自然要把它们赶下去。下车的时机就是新鬼上车的时机，一鬼抵一鬼，轮回制。”
虞雨明白了莫白风的话。轮回制的意思就是，只有上来一个，才能下去一个。莫白风上来了，于是有了一个能下去的人，那就是虞雨，直到下一个鬼上来，莫白风才能够下去了。
但是当时在虞雨上来之后还上来了那个女鬼，那个女鬼呢……
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心想莫白风大约是把那个女鬼当做了在他之前的乘客，因此莫白风才等到下一个鬼上来才破门而出。
虞雨又皱起了眉：“如果可以下车，为什么门没有开？”
莫白风看向了黑暗的前方，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虞雨于是站起来说：“走吧，先回去，这地方太阴森了。”这还是莫白风首次听到虞雨说“阴森”。这个百毒不侵的混蛋寻常下地跟巡游似的，从来不担心见鬼，现在终于“见鬼”了一次，莫白风都快笑出来了。
“大约是因为座位充足吧，”莫白风一边走一边说，“我小时候上的那一班车，整个车里只剩下三四个‘位置’，我隔了三四站就看到后门打开了，抢在一个浑浑噩噩的老头儿前面逃了下来。”
虞雨听到他的话，心里首次开始将心比心地幻想莫白风幼年是有多么可怜。
“不过灵车只在死魂前停，为什么会在你面前停？”莫白风问，“你跟着一个鬼上车了？”
虞雨一咯噔，想起了那个女鬼，连忙说：“我没跟什么鬼上车，我迷糊了一觉就到晚上了，有个女鬼上车了，就是我曾经在墓室里——”虞雨忽然想起自己没怎么跟莫白风说清楚过那个女鬼的事。
“——墓室里碰见的那个女鬼。”
莫白风的脸色更奇怪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摆摆手，没说什么。虞雨像是个紧紧抓住自己父母不放的孩子，一直紧紧捏着他的手，疑神疑鬼地向前走着，所幸这条路虽然人烟稀少，但路灯明亮。他们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虞雨家了。
虞雨家门前停着一辆车，虞雨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沈艳的车，连忙上前敲车窗。已经在自己车里睡着的沈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虞雨时立刻跳了起来：“你没事吧！”
沈艳接着看到了虞雨背后的莫白风，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莫白风这小子的阴气他也是知道的，从小不知道倒了多少霉，能长到这么大，大约也有了一身能勉强对付鬼怪的本事。见虞雨的脸色有些难看，沈艳也知道虞雨是碰到了点儿问题，于是缓和他精神说：“大爷，你好歹回来了，我都快和这车黏在一起了！”
虞雨精神上有些疲惫，但看到沈艳还是挺高兴，于是他松开莫白风的手说：“来吧，进来睡。明天再搬书。”
虞雨进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屋子里还在闹鬼，本来不怎么当一回事的他此刻却有点发憷。他看了一眼身后两人，心里定了定，去开灯。谁料这一回灯竟然无比听话地打开了。
虞雨摸了摸开关，心想难道是自己之前的打开方式不对？
三人进屋之后虞雨飞快收拾了两间客卧出来。他这房子其他优点没有，就是房间多，为了方便他研究，几乎每个房间都有那么张可以展开当床的沙发。
三人这么折腾了一整天都十分疲倦，虞雨可谓从来没这么疲倦过，他刚刚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想要关灯，手却有点儿按不下去了，犹豫了好一会儿，虞雨才悲催地承认，自己真的变成了怕鬼的胆小鬼。
莫白风给自己点了一株香，又烧了几张符才上床，他刚刚爬上床，就看到自己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没等他防备，就见到虞雨从外面把自己塞了进来，讨好地说：“小白啊……”
“谁是小白？”莫白风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
“哎，那什么，我有点儿……”虞雨抓耳挠腮，最终放弃了自己还想装个逼耍个酷的本能想法，开口说：“我跟你一起睡吧。”
莫白风脸色不变，心里却狂笑了三声，心想你也有今天，表情不耐烦地说：“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你是小孩子吗？”
虞雨思路九曲十八折，上前一步关了门，说：“我有点事想问你。”
莫白风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灵车上？”
莫白风这时候楞了一下，他说道：“你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吗？”
见到虞雨一脸迷惑的模样，莫白风渐渐睁大了眼睛：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那是谁给我打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