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慌》风溯君

15、十五

　　莫白风坐上虞雨的车后，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王一泓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仿佛他随时能对王一泓怎么样似的。虞雨见他默不作声，一开始也松了一口气。车开了两三公里，莫白风才开口把早上这事给虞雨说了。虞雨顿时吃了一惊。

　　“冤鬼？我下午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虞雨说。

　　莫白风顿时皱起了眉：“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

　　虞雨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小，毕竟莫白风身上阴气重，什么鬼都会找上他。

　　莫白风这时候想起了袖子里的那个冤鬼，顿时将红线一抽，那个球蹦了出来，在虞雨面前跳来跳去。虞雨的眼角抽了抽，离莫白风远了点儿，说：“你要拿它干什么？”

　　“拿去给梅姐看看。”莫白风说的正中虞雨下怀，他立刻向梅潇潇的住处驶去。

　　凝妄阁虽说是梅潇潇的住处，但也算是个店铺。买卖的自然都是古董。梅潇潇这里能进口能出口，多大的货她都吃得下，而想要的东西别的地方没有，她这儿却可能有。那面从古墓里弄上来的镜子，也被她摆在店面第二层的深处，丝毫没有藏匿保管起来的想法。

　　莫白风和虞雨走进梅潇潇的店面时，店很罕见得开着。凝妄阁的开门时间非常任性，全看梅潇潇一个人的心情。莫白风曾经见梅潇潇一个月都没开过门。

　　虞雨和莫白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他们进门之后，立刻意识到有客人。

　　莫白风小的时候自从被接离村子就一直跟梅潇潇生活在一起，跟着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物。当他进门之后，和客人刚刚对视了一眼，那人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哎哟，白风啊，都这么大了。”

　　莫白风楞了一下，定睛一看，也连忙叫人：“王叔叔。”

　　“哥哥，叫哥哥，我和你梅姐是一辈的。”那个看上去有三十几岁的男人涎着脸说。

　　莫白风当然没有听他的。他从莫白风小时候见到他起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了，那时候梅潇潇都还只有十七八岁。

　　梅潇潇果然毫不客气地说：“别拉近乎了。你要的东西，有，但是价格——”梅潇潇面无表情地竖起三根手指，对他翻了翻白眼。

　　王贤君连忙说：“潇潇啊，你和我谁和谁了都，你看在我帮你把白风拉扯大的面子——”

　　“白风是我一个人养大的，干你什么事？别说你是我长辈，你就是我爸都别想和我在这事上扯皮。说这个数就这个数，要找便宜的，你去别家吧。”

　　眼见着梅潇潇就要赶人，王贤君在莫白风面前也抹不开面子来磨嘴皮子了，他只好苦着脸嘀咕说：“谁不知道这东西只你这儿有嘛，现在的孩子真不知道尊老爱幼……”接着他拿出一张信用卡，在梅潇潇机子上一划。输密码前他还想再多磨两句，然而梅潇潇一把抢过机子就输了他的密码。王贤君败下阵来，只好说：“多给点儿添头呗？”

　　梅潇潇这回倒是没驳他面子，扭身从身后箱箧里取出了一沓符纸，用一个小木盒装好，还在空余的地方装上了一小块朱砂和一支莹白玉润的毛笔。空间利用得刚好，装不下更多的东西了。她将这个木盒关好放到王贤君面前，说：“五百克上等朱砂，五百张安徽青檀皮秘宣，五百张茅山黄裱。这头象牙笔算我多添。”

　　王贤君这才算满意了。他将盒子收起，扭头和莫白风笑着说：“白风两年不见，长得真快，下一次见到，也不知道你得变成什么样了。”

　　莫白风接话：“我这样的凡人和王叔叔自然不好相比，几十年后王叔叔说不定还是如今的模样。”

　　王贤君眉开眼笑，说：“就你嘴巧，改天王叔叔给你开个——”王贤君的手刚刚拍到莫白风的肩膀上，脸色立刻一怔，一把扣住莫白风的手腕，将他的袖子一手指掀开。莫白风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冤鬼连带着红绳就到了王贤君手上。

　　王贤君挑了挑眉毛，带着些笑意和细微的惊诧看向梅潇潇说：“潇潇，白风都会抓鬼了。你培养得挺不错啊。”

　　梅潇潇的脸色不变，不耐烦地说：“这小子身上阴气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挥手都能兜头揪一个鬼回来，现在还知道打包了，算是没让他这双眼睛白长。”

　　王贤君知道她在掩护莫白风，也没有深究，将那个红线球丢给梅潇潇就招呼着出了门。他一出门，梅潇潇立刻脸上大怒，一把抓过莫白风恶狠狠地问：“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虞雨老早被她一个眼神指使着去关门了，他门一关上，就见莫白风落在了梅潇潇手里。莫白风像是一只鹌鹑一样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梅潇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当莫白风说到他将那李桂收入红绳网中时，连虞雨都看出了她脸色的古怪。

　　莫白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梅姐？”

　　“怎么了？”梅潇潇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本事够大了啊？啊？连冤魂都没探清就想收鬼了啊？要碰到个魇鬼，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活着回来，啊？”

　　莫白风本能地觉得梅潇潇要说的不是这个，但是当她的训斥一出来，莫白风只能一个立正站好虚心接受批评。

　　梅潇潇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了半天，这才没好气地放过了他，将那个冤鬼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这就是个普通的冤鬼，没长眼睛找了个有点儿戾气的来附身了。你小子和那个叫什么王一泓的，好歹是同寝室的，关系处得好点儿成不成？要是这冤鬼害了人，小心因果还是算在你头上。”

　　王一泓戾气重？莫白风楞了一下，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冤鬼虽然不少，但是平素不会那般轻易附身于人，除非那人阴气重，或者戾气强。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更强的鬼或者人指挥那冤鬼附身。但那个屋子平时给莫白风贴了不少符在上面，若是有强大的厉鬼闯入，莫白风当即便能觉察。这一条他当先就排除了。

　　冤鬼随着附身之人心里的阴暗得以滋长壮大。王一泓是他的室友，两人关系虽然不能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但也决没有到互相仇视的地步。这让莫白风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梅潇潇说：“最好的法子你是马上就申请搬寝室，别跟他住一块儿了。”莫白风听了这，连忙想要开口，和梅潇潇说他要和虞雨一起住的事儿。虞雨却抢先了一步说：“梅小姐，小白今后住我家。”

　　梅潇潇怔了一下，看向两人。

　　虞雨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我那宅子闹鬼，我想请小白给我坐坐镇。”

　　莫白风接着开口说自己也想借虞雨的那点儿阳气驱驱身上的晦气，说了一会儿梅潇潇就扬扬手表示知道了。莫白风长这么大了，虽说很多事情跟梅潇潇对着干，但是心里还是将她当做说一不二的长辈的，见梅潇潇同意了，他和虞雨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凝妄阁前，梅潇潇把那个冤鬼给押下了，又给了莫白风好几套空白符纸，让他平时多练习练习。莫白风趁机要了好几串金刚结塞在包里。

　　之后的两天双休日，莫白风都老老实实呆在虞雨家。虞雨身上虽然有吸引鬼的东西，但是那都影响不到莫白风。他凭借着虞雨那一身阳气的庇护睡得别提有多安稳了，而虞雨虽然经常倒霉，却也没出什么大事。

　　莫白风本来以为这出就这么过去了，周一去上课的时候，他却发现没发现王一泓。王静和马会冉坐在挺靠前的位置。看见莫白风进来，脸色都有些奇怪。

　　莫白风想要跟他们搭话，铃声却响了，他只好无奈地放弃。

　　一整个周马会冉和王静都没有和他说过话，莫白风终于忍不住了，逮住了王静问话。王静有些紧张和复杂地看着他，接着吐出一口气，一把抓住他说：“你来。”

　　莫白风被他一把抓紧了洗手间。

　　“你和一泓到底什么矛盾？”王静张口就问。

　　莫白风有些茫然：“什么矛盾……”

　　“他说是你害了他。”王静看着莫白风的表情说，“他说那天夜里，是你从床上下来，站在他床头，掐住他的脖子。”

　　莫白风瞪大眼睛，大声说：“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王静觑了他两眼，“你不知道一泓说得可铁定了。你和他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要这不是真的，他干嘛诬陷你？”王静正色说：“这是要人命的事。”

　　莫白风荒唐地张了张嘴，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烦躁地摆摆手说：“我去和他谈谈。”

　　莫白风一直到放学也没想好怎么谈。他在校门口坐上虞雨的车的时候，眼角瞥见了教学楼上方的人影。王一泓站在那上面，看向下方，和莫白风的眼神对上一瞬。莫白风心头忽然之间闪过了什么，接着因为这个理由太让人震惊太荒唐，而被他立马甩开了。他一上车就看到虞雨在无意识地把玩着什么东西，手指一直摩挲着手掌心。莫白风看了一眼就楞了一下，王一泓的事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关上车门问了一句：“你拿着什么呢？”

　　虞雨的手一抖，那东西就弹了起来，莫白风下意识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又像被烫着一样赶紧丢到虞雨腿上。然而就是那一瞬间的接触，让莫白风的头脑一片空白，脸色大骇。那块玉，正是虞雨从墓地里带上来的棺椁里的玉。也是莫白风那天晚上，在梦里，那大将交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