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易做》散步的猫

44、杀鸡儆猴

　　“良媛今早离开不久，奴婢就假装出去办事，随后抄小径从后门进来，翻窗到了内寝躲在屏风后面。果然不出一刻，桂嬷嬷和浅珠就鬼鬼祟祟的进来，直接到了内寝。浅珠在外守着，桂嬷嬷则四处翻看，毫无意外的找到了放在妆奁里的钥匙。之后和良媛设想的一样，她打开了藏在柜子里的沉香木盒，偷走了那枚镂雕象牙芙蓉。”

　　香浮冷哼，“这桂嬷嬷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妆奁里面明明有好些首饰她竟还看不上，偏要偷那贡品。”

　　这镂雕象牙芙蓉原是西域贡品，太后大寿时墨熠宸进献的寿礼颇得太后心意，私下又将这贡品赏赐给墨熠宸。墨熠宸念着这是白倾妤的功劳，且知道她钟爱芙蓉，便又赐给了白倾妤。

　　白倾妤摇摇头，贪字变成贫，这桂嬷嬷今日岂止是贫，就连这条小命也怕是保不住。想了想又问，“除了那象牙芙蓉还有什么？”

　　连杏回道：“浅珠还摸了一条白玉如意纹镯子。两人走后奴婢即刻跟了上去，她们也不傻，没把东西藏在屋内，全用棉帕包了放在木盒里然后埋在后院的梧桐树下，估计等外面搭了线再伺机脱手。”

　　“知道了。”白倾妤点点头，径直往偏房走去。

　　芙影轩的丫鬟婆子都住在偏房。白倾妤住进来后从来没去过，今日突然踏进房内，硬是将房里的几个奴仆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是吹的哪门子邪风。

　　白倾妤淡淡一笑，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了，目光凌厉环视四周，虽未开口，却生生让人觉得气势惊人，与往日里波澜不惊的姿态大不相同。

　　众奴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上前福礼，白倾妤抬眼看了看在最前头的桂嬷嬷，但见她衣着鲜艳钗饰讲究，在轩王府的嬷嬷当中，这样的下人装束算的上花哨了，看来当真是个不沉不稳的。

　　浅珠只有十四岁，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一见白倾妤突然带着香浮和连杏过来了，身子一颤就有些瑟瑟发抖。又见白倾妤半响不吭声，更是六神无主，偷偷摸摸的就伸手去拉旁边桂嬷嬷的衣角。

　　“怎么，你们进府时日比我长，却连这点规矩也做不好？”白倾妤盯着浅珠伸出去的那只手，慢悠悠道。

　　桂嬷嬷偷偷偏头瞪了浅珠一眼，浅珠赶紧缩回手。

　　白倾妤明眸轻扫，朝香浮递了个眼色。

　　香浮上前两步，“方才奴婢在替良媛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些东西。奴婢想着良媛入府不久，许是前几日忙乱时落在什么地方了，所以特地过来问一问。”

　　众奴仆面面相觑，神情不解，只有桂嬷嬷垂头不语，而浅珠身形明显晃了一下。

　　白倾妤目光紧紧盯着桂嬷嬷，开口道：“其它的倒也不是什么宝贝，只有一样是西域贡品，可是太后亲自赏赐给王爷的，若是知道在咱们这地方弄丢了，雷霆震怒，不仅我，你们也撇不开干系。”

　　此时，跪在旁边的浅玥道：“回良媛，奴婢们并未见过什么贡品，是不是香浮姐姐放其它地方忘记了？”

　　“是么？”白倾妤看向桂嬷嬷，“桂嬷嬷也没见着吗？”

　　桂嬷嬷有些惊惶的抬头，“老，老奴也不知道。良媛若，若不相信，可以命人搜查这间屋子。”

　　香浮白了桂嬷嬷一眼，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白倾妤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这搜查呢，我看就不必了。”

　　桂嬷嬷闻言赶紧点头称是，白倾妤唇角微微上勾，抬眸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但见乌云密布，风声呜咽，一场秋雨在所难免。

　　“去把门窗关上。”她突然下令。香浮和连杏分别前去关好门窗，房内的光线顷刻间暗了下来，众奴仆看着疑惑不解，却又猜不出这位洛良媛的心思，只得相互瞪了瞪眼。

　　却听白倾妤清亮的声音传来，“前两日闲来无事，我便让香浮清点了一下房里的首饰珍玩，不巧打翻了一包明月珠粉末，沾在了首饰珍玩上。时值入夜，那些明月珠粉末发出的光芒甚是好看，所以我没再让香浮清理干净——”

　　白倾妤原本轻柔的音色突然一沉，带了几分威严，“桂嬷嬷，你敢伸出手给大家看一看么？”

　　桂嬷嬷听到明月珠粉时已变了脸色，如今白倾妤突然点名，顿时只觉背后冷汗涔涔，身子骨一阵发软。

　　香浮见桂嬷嬷跪着不动，拔高声音喊道：“桂嬷嬷，良媛可在问你话呢！”

　　桂嬷嬷此刻只觉小看了这貌似柔弱的洛良媛，什么闲来无事清点首饰，这几天洛瑶华明明埋头苦读家规家训哪里来得这样的空闲。分明就是挖个坑让自己往下跳，再来个瓮中捉鳖，可真是周密得很，难怪那把钥匙这么容易让她找到，这都是算计好了的。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桂嬷嬷身上，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尖刃，快割掉她一层皮。

　　白倾妤摇了摇头，给连杏递了个眼色，连杏领会立刻带了两个婆子往后院走。刚离开，忽听“咚”地一声响，浅珠一头栽倒在地，浅玥抬手摸了摸她的后颈，湿湿黏黏的全是冷汗，竟是吓晕了。

　　“不中用，有贼心没贼胆。”香浮暗叹一声上前掰开她紧握的手，只见掌心和指尖闪烁着点点绿色荧光，穿透昏暗的光线折射进所有人的眼里。

　　众人倒吸一口气。

　　桂嬷嬷见状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心一横全推到了浅珠身上，“都怪这死丫头出的馊主意，老奴糊涂不该听她的话！”

　　香浮冷笑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谁不知道芙影轩的奴才都要看你三分老脸？我看这浅珠也是识人不清，没的瞎了眼！”说着抬手一挥，“哎，你们可看仔细了啊，平素里跟着什么样的人，都自个儿悠着点，可别被反咬一口！”

　　桂嬷嬷僵了一僵，回头望望众人，只见这几个丫头奴才的目光全然变了。可她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以后也不能继续留在王府内，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正这般盘算着，却听白倾妤轻吁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你们行窃的经过全被人看见了，所以这谁是主谋谁是从犯，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我原也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妄图害嫁祸于人，这样的人，岂能再留！”

　　桂嬷嬷一听便知一切都完了，当即甩开双手使劲儿抽自个儿的耳刮子，“老奴糊涂，良媛饶命！老奴糊涂，良媛饶命！”

　　香浮嗤道：“桂嬷嬷岂止是糊涂？简直是胆大包天！良媛三番两次给你机会，你却执迷不悟，若不是贪得无厌，又怎么落得如此田地！”

　　那妆奁和沉香木盒子里原就有些首饰，若桂嬷嬷懂得适可而止，不过就是挨顿板子撵出王府，可她实在太贪，非得去偷那镂雕象牙芙蓉，私盗朝廷贡品可是砍头的死罪。

　　白倾妤原念着才入府，芙影轩日日被人盯着，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招人惦记。若桂嬷嬷有心悔改，她自会留她性命，毕竟身边都是新人，留个老人在侧也更稳妥。可这桂嬷嬷仗着自己入府已久资历颇深，芙影轩的奴仆都要看她眼色，愈发的不知好歹，肆无忌惮。

　　今日她便要杀鸡儆猴，震一震这帮奴才，还芙影轩一片清静！

　　此时连杏已经捧着一包东西进来了，放在桌上打开层层棉帕一看，镂雕象牙芙蓉，白玉如意纹镯子，还有之前丢的珊瑚耳坠子和一支发钗全在里面。桂嬷嬷顿时全身瘫软如泥，歪倒在地。房内众人立时窃窃私语不断。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连杏杏眼圆睁怒道。

　　“来人，将桂嬷嬷和浅珠带去毓秀阁，让王妃发落！”

　　白倾妤一声令下，几个身材壮实的婆子即刻上前押的押，抬的抬，不顾桂嬷嬷鬼哭狼嚎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直往毓秀阁方向走去。

　　到了大门口，浅珠已经醒转过来，尚且不知桂嬷嬷趁着她晕倒之际将所有事推在她身上的事情，仍视她为主心骨一个劲的察言观色。白倾妤见状将连杏留下来看着，自己则由香浮陪着先进门。

　　守在外间的小丫头打起水晶帘子让二人进去，却见朱漆雕花窗下，梨花纹填漆小几前，苏清之和姚玉菡正对坐一方，案上黑白棋子分明。

　　白倾妤和香浮上前向二人福礼后说明来意，姚玉菡看了她一眼，心道这洛良媛倒是个守规矩不出头的。

　　虽然桂嬷嬷和浅珠是芙影轩的人，但白倾妤毕竟只是一介良媛，小惩小训可以，却掌握不了生杀大权。整个轩王府内院，只有王妃苏清之和侧王妃姚玉菡能决定下人的生死。所以白倾妤这一来，即是照规矩办事，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让苏清之心里舒畅。

　　苏清之也乐得管这闲事，毕竟刚入府，周围一堆人精，这时候有机会树立威严自是不放过，不过威严要树，仁厚亦不可失。于是让连杏等人都进来，了解来龙去脉后，抚了抚掌中白子开口，“桂嬷嬷，你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若本王妃罚轻了不能服众，若依国法律例——你这颗头怕是保不住。”

　　说到此处她微微顿了一顿。

　　姚玉菡看她神情心似明镜，当即接口道：“这毓秀阁门上的烫金喜字还贴着，见了血光怕不好。依妾身愚见，不如杖责四十再关进牢里，让她余生都在里面思过如何？”

　　桂嬷嬷原见苏清之那样说以为有了希望，却又听姚玉菡一番说辞顿时颓然之极。她这一把老骨头，即使抗得过四十大板也扛不住那阴冷幽森的牢笼，当即哀嚎起来，苏清之柳眉微蹙，命人堵了她的嘴直接拖了出去。

　　一旁的浅珠早已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苏清之也懒得看她，念在她没直接碰那贡品的份上，赐杖刑二十，撵出府去。

　　眼看着浅珠似一滩软泥般被两个婆子拖出去了，白倾妤舒了一口气福礼告退。此时姚玉菡道：“妹妹稍等。”说着纤指轻划，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抬首对苏清之莞尔一笑，“王妃技艺超群，妾身甘拜下风。眼看这雨快下了，不如改日再起棋局？”

　　苏清之也不挽留，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一堆丫鬟婆子都散了，这才低头看向姚玉菡最后那颗棋，清明双眸一点一点暗下去，浮起一片阴郁。

　　这棋并非死局，姚玉菡却偏偏走了这一步，到底是心无执念不计得失，还是以退为进真假难辨？

　　这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白倾妤与姚玉菡在路上闲聊了几句，细密的雨点就落下来。二人所住的方向不同，于是匆匆分道往回走。

　　走进芙影轩却见唐溯和总管裴才易在房外候着。唐溯依旧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站在檐下垂首看那地上的落叶被雨水一点点浸湿。

　　“唐统领。”白倾妤上前轻唤了一声，唐溯忽地抬眸，刹那间，白倾妤看见他那双如古井无波的双眸闪过一片细碎光芒，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她来不及揣摩，后面的裴总管已经笑吟吟迎上来，“良媛可算回来了。王爷在房内已等了小半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