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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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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倾妤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身子在不停的颠簸摇晃,大脑混混沌沌,颈后余劲未散,依旧酸痛。
一声声清脆的“啼嗒”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同时伴随着木头摇晃的“嘎吱”声,如锯子般在她沉重而昏聩的头脑中拉扯,她渐渐清醒过来。
她还没死?
她睁开双眼,周遭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蒙了双眼,双手依然反绑在身后,已然麻木,她只得蹬蹬双腿,发现似有异物阻挡,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这是……麻袋?
莫非——自己被白瑾晗装进麻袋后放在马车里?
她的心咯噔一下,看来白瑾晗并没放过她,不知道会将她送往何处,在隐蔽的地方取她性命。
她费力的挪了挪身体,试图换个稍微舒适点的姿势,奈何软筋散的药性太强,她使出全身力气,沉重的身子竟然不动分毫。
汗水渐渐浸润了她的衣衫,她终于放弃了,麻木的保持着一种极怪的蜷缩姿势,手臂已完全失去知觉,她突然觉得这般清醒其实更痛苦,还不如昏睡过去什么都感觉不到。
颠簸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一路上都没听见人声,甚至连车夫的鞭子声都没有,她隐隐觉得奇怪,但被困在麻袋之中毫无办法。
白瑾晗最后的表情复又浮现,她那样的悠然自得,仿佛在望月品茶,却又说着宣判生死的话语,犹如盛开的曼陀罗花,妖冶绚丽,却带着致命剧毒。
她们之间,似乎是天命如此,注定了纠缠不断。自她们的娘亲开始,就陷入了无止境的争斗中,从丈夫白豪晏的疼爱,家族地位,到一支钗一匹布,她们似乎永不厌倦。
直到白倾妤六岁那一年,她的娘亲苏瞳雅被白瑾晗的娘亲崔芷音算计,病中含恨而死,她看着娘亲临终时一直瞪着的双眼,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她反复试了三次,才让娘亲阖上眼睛。而那时她的爹爹,那个曾经发誓要疼爱她一生的男人,却流连在崔芷音的温柔乡中,直到出殡那天,才匆匆忙忙来祭拜过一次。
她披麻戴孝,冷眼看着不远处站着观望的崔芷音和白瑾晗,她们一脸漠然毫无表情,却如重锤一般深深击痛了她的心脏,痛的仿佛要溢出血来。
许是因果报应,苏瞳雅逝世不到半年,白家女眷到西山水月庵吃斋时遭遇劫匪,混乱中白瑾晗被掳走。白豪晏派出大量人手搜山三天三夜,却无果而返。
白豪晏膝下只有两女,白倾妤因母亲的缘故,与他日益冷淡,而作为正室所出的白瑾晗却一直被他捧为掌上明珠。如今年仅八岁的白瑾晗下落不明,白豪晏夫妇痛苦万分,崔芷音更是郁郁寡欢日益消瘦,几年后便撒手人寰。
崔芷音下葬的那一天,微风夹着漫天的柳絮飘飘扬扬,混着飞洒的纸钱将白倾妤的视线染的白茫茫一片,她仿佛在其中看见娘亲离世前充满怨恨的脸,又看见白瑾晗充满求助的眼神。
是的,那一天,她看见了。
只有她,无意中撞见了被藏在灌木丛中的白瑾晗……
那时,西山一片混乱,她仿佛被人们忘了,远远的跟在人群后面,偶然一个扭头,便看见了蹲在灌木之中的白瑾晗,她被歹徒捂住了嘴,四肢缚着无法动弹。西山草木茂盛,灌木丛生,劫匪利用这一优势藏匿,只有白倾妤,她那仅仅六岁的矮小身材,才看见了她。
白瑾晗平时的倨傲完全消失,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求助,直直的盯着隔着草木繁枝望着她的白倾妤。期盼她能开口喊一声:“她在这儿!”
“她在这儿!”多么简单的一句,她就获救了。
但在那一刻,白倾妤犹豫了,她看着白瑾晗那茫然无助的眼神想起了她可怜的娘亲,当初若不是崔芷音设计嫁祸,白豪晏不会相信是苏瞳雅害得小妾小产,她也不会因此含恨而终。是崔芷音,先害她失去父爱,而后小小年纪永远的和她的娘亲天人相隔。
那一刻,积压已久的恨意涌上心头,令她失去理智,她没有呼救,只是用冷漠如霜的眼神望着她,就像在苏瞳雅离世前夜,白倾妤跪在娇蔷苑大门口,苦苦哀求她传话给白豪晏,说她的娘亲临死前想再见他一面时,用冷漠如霜的眼神看着她一样。
待她经过痛苦的挣扎,终于决定呼救时,回头一看,那名劫匪连同白瑾晗,早已消失不见。
一切皆是孽缘。
白倾妤自嘲的笑了笑。她们之间因因果果,爱恨纠缠终于要随着她的离开而告终。她不想再深究失踪后的白瑾晗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是怎样步步筹谋让自己落入她的手中。此时此刻,她的心,早已被悲痛占据,一想到从此与慈爱的乳娘天人相隔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在闷热难耐的麻袋里换了个安逸的姿势,即使要死,也要舒舒服服的下黄泉。
一路颠簸摇晃,一路胡思乱想,白倾妤再也睡不着,直到马车慢慢停下来。
终于,要来了。她想。
她握紧了拳头,她的人生不过短短十五载,沧海一粟,却经历了那么漫长而苦涩的光阴,不知道临死前是该放声大笑还是大哭一场。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没人来打开麻袋,也没人说话。
怎么回事?
难道白瑾晗改变主意了?
不可能,白瑾晗是那样的恨她,她深藏的怨恨在今晚暴露无遗,她看见她目光狠戾如刀,恨不能片片将她凌迟。
只是现在,她真有些不懂了。周遭一片静寂,她的呼吸声此时被无限放大,仿佛刮着风。实在太静谧了,她甚至能听到远处黄眉柳莺的啼叫。
柳莺,她突然一个激灵,难道这是在山里?!
山里人迹罕至,莫非白瑾晗想让她在山里活活饿死或者渴死?
“这个恶毒的女人,和她的亲娘一模一样。”她狠狠的咒骂。声音依然低沉暗哑,药性还很强。想通之后,眼皮异常沉重,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男声将她吵醒。
“快来,这里有辆马车!”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喊。
“怎么不见车夫?”另一个低暗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空的。我刚喊了几声,没人答话。”
“也许被废弃了,这马看起来还不错。不如我们把马牵走?”
“等等,先看看车里的情况。”
白倾妤陡然变得紧张,如果他们发现了她救她出去固然好,但若这两个是贼人……轻则失身,重则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