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八 唯愿君心似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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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薛则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李宪还是少年时，一个狂妄，一个叛逆，读书习武，打架喝酒，肆意妄为，自在狂放！
他们是表兄弟，但无论喜好行动都颇为投契，整日里形影不离，比各自的亲兄弟更为要好。薛夫人常常对李夫人笑言，这两只猴子合该是亲兄弟，只是碰巧投生在了两个肚子里。
那时候，被娘亲们罚跪祠堂简直是没过几天的家常便饭。李宪还在祠堂角落里藏了一床毯子，入夜之后就和薛则靠在一起，看着祠堂外明朗的星河，讨论武功和梦想。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轻狂少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各入天策苍云天各一方，更没想到其中一个还会扯进龙阳断袖这样的事情里。
薛则在梦里轻叹，早知道李宪不省心，可谁知道他居然这么不省心。他还在梦里回想李姨夫的英容笑貌，冷不丁却被推了一把。
有人在他耳边叫他：“表哥，醒醒！”是柳真荣。
他本来也只是靠在床头小憩，此时听到呼唤，几乎立刻就醒了过来。看看床边坐着的柳真荣和封白及，又发现表妹眉眼间难掩的焦急，立刻明白他们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你们刚刚去李府了？”
柳真荣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封白及已经抢着担过责任：“是我派人去看了看，免得荣荣和你们放心不下，李表哥……他不太好。”
等薛则详细询问了什么是“不太好”之后，他才沉默着摸了摸表妹的头，轻声问她：“没惊动你叶大哥吧？”
柳真荣摇了摇头。尽管叶凛就住在隔壁，但她对叶凛的感觉实在还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自然不会去惊动他。
薛则迟疑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这就去李府看看，荣荣，你和飞星就就在这儿吧。”
“啊？”柳真荣一愣，忙道。“表哥，我也和你一起……”
“平安，你留下。”薛则不容否决的按住她的肩膀。“既然总得有人做恶人，那这个恶人我来做就好……你还是站在姨母那边吧。”
和父亲尚在的薛则不同，柳真荣和李宪一样，都是寡母独居，若是她帮着李宪反抗李夫人，还不知道尚在京城的柳夫人会怎么想呢。
柳真荣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颓然的低下头，她是个孝顺姑娘，确实从不敢反抗母亲的一言一行。封白及连忙道：“有劳表兄了。若有什么是小弟能帮上忙的，不妨直说。”
薛则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也是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佩服姨母的眼光，表妹的这个未婚夫，的确挑得再好不过了。“你陪着平安就好，不必在意我。”
他最后拍了拍表妹的肩膀，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客栈。李宪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他呢？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决定选择叶凛的是李宪，决定帮助李宪的是薛则，就像他们从小认定的道理一样，对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但求问心无愧便好。
（二十六）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李宪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就已经勾起得意的微笑。“你来了。”
薛则走到他身边跪下，没好气的回答：“是，我来了。”
李宪笑道：“你终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阿则。”语气说不出是怀念，还是感叹。
“闭嘴吧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声音有多难听吗。”看着面前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薛则沉默片刻，慢慢开口。“李宪，我今天来了，但并不是说我就认为你是对的。”
“……”
“姨母很伤心，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伤心过。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姨夫过世的时候，你曾经对她发誓要她不再伤心，要光宗耀祖，要带大弟弟，不会辜负姨夫的期望。我不会说，你必须娶一个高门贵女帮衬家里，可选了叶凛，对你基本没什么好处，你是知道的吧？”
“……”
“如果你做不到当初的承诺，就算姨母不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这条路肯定很难走，或许比你我想象中的更难走，如果你将来后悔选择了叶凛，也不能责怪任何人，包括叶凛，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你明白吗？”
“李宪，你真的明白吗？”
李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勉强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
薛则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也抬起手，和他轻轻碰了一拳。
——好兄弟，我再明白不过了。
（二十七）
晌午十分。李府的后门慢慢打开。
薛则扶着李宪走出门，李范跟着后面，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袱。
母亲终于松口，他虽然知道母亲心里难过，还是忙不迭的把哥哥送走，再跪下去，就是铁人也受不了。李范心里其实也不好受，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为了哥哥，他还是强压下来，给他收拾了些衣服药物，送他们走出门。
薛则一手抓着李宪的一只手，一手扶着他的腰，走出不远突然觉得肩上一轻，转头一看，却是叶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扶住了李宪的另一只手。
李宪抬头看了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叶凛抓着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仿佛这几日的分别和煎熬，在这浅淡的微笑里，一并都释然了。
见他们这样表现，薛则在心里松了口气，回过头叫了李范一声：“阿范，这就是叶凛。”
李范之前并未见过叶凛。在薛则和柳真荣到来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叶凛帮忙，可是李夫人把他看得牢牢的，连大门也不许他出，如若不然，向薛柳二人求助的就不是叶凛而是他了。
然而哪怕过去不认识，看到他们彼此对视时哥哥的神色，李范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哥哥对这段感情非常认真，他不知道是对是错，但如果就因为这件事情而要把哥哥逼上绝路，他也是万万不许的。
他定了定神，对叶凛点点头：“叶大哥好。还是先带哥哥去医馆吧，拖久了不好。”
李范对他表示了善意，叶凛心中也涌起一阵温暖。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塞给李范。“拿着玩吧。”一边转头看薛则。“我已经请了大夫，我们直接回客栈就好。”
“行。”薛则点点头，转头拿过李范手里的包裹，对他说。“阿范，你回去吧，好好宽慰姨母。想必这个时候，荣荣也过去了。”
“好。”李范握着玉佩，看着他们走进离得不远的客栈，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收好玉佩，回到门内，慢慢合上了门。
（二十八）
这个时候，柳真荣的确带着封白及去救场了。
看到英俊挺拔的未来侄女婿，李夫人再难过，也强打精神接待了他。看她似乎有些欣慰，柳真荣赶走了未婚夫，贴着她坐下来。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你母亲带你去巴蜀做客，那个时候，你才只有那么高。”李夫人比划了一下。“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很喜欢你。后来，你母亲说把你许给了他，我还放心不下，现在看来，还是阿莼有眼光啊。”言语之间，带着难以言说的怅然。
“大白对我很好的，姨母不用担心我。”柳真荣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母亲也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即便不是大白，也总会有别人的。”
“呵，儿孙自有儿孙福……”李夫人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摸了摸柳真荣的头。“或许是吧……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这个老婆子就别无所求了。”
逼迫李宪到这个地步，打也打了，跪也跪了，还能怎么样呢？就像李范问她的，难道真要看着李宪跪死吗？
或许……她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心狠。
柳真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在她看来，打自从了军，生死早就抛之度外。跟在王不空身边，她见过太多的死亡和杀戮，若不是师父和表哥都疼爱她，护着她，不肯让她真正上战场，她现在还能不能活着，还说不一定呢。
不过打自狼牙军和神策军逐步扩张，今上对天策明显不如从前倚重。说不定镇守洛阳的李宪，真比她和薛则更安全也不一定。
“姨母，不要难过。”柳真荣抱着她的一只手臂，柔声说道。“表哥也不想你难过，他希望您好好的。既然他选了这条路，那就一定会走到最后，至于……您给阿范定亲了吗？到时候让他生个十个八个，有的是孙子给您抱呢。”
李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心里却也在想，李家的延续，也只能看李范了。
走到门口的李范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在心里思考他的妻子人选，在门口遇到封白及，少不了要和他寒暄几句。看看四周并没有旁人，封白及侧过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已证实伊玛目和安禄山，确有勾连。”
李范的眼睛微微一闪，抬起头，对他郑重的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章八 唯愿君心似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