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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番外:美人如玉剑如虹(一) ...
民国二十五年,上海。
“依萍,听妈的话,去了那边……不要闹,不要惹你爸爸生气,啊。”
傅文佩絮絮叨叨地叮嘱自己的女儿,一只手拉着依萍的右手,另一只手似放非放地搭在她的右手上。
陆依萍有些不忿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听傅文佩的话。
这一幕在这个家里时常发生,毕竟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费都是“那边”出的,依萍时常需要去“那边”拿钱回来。
但是陆依萍的脾气,是有名的暴烈,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又是孤身和母亲一起生活,不泼辣一点,总会给人留下好欺负的印象。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确实很好欺负的妈。
傅文佩自从被赶出陆家在上海的洋房之后,就和依萍租住在一处环境颇差的小院子里,和住在福煦路的洋房里的“那边”的“一家人”,竟是天差地别。
她们住的环境差,周围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按照陆振华每个月给她们母女的生活费,这个标准放眼整个上海,都能满足中产阶级一家四五口半年的嚼用了,可是陆依萍和傅文佩依然是月月缺钱,得等着“那边”的救济。
很大一部分,要归咎于傅文佩的心善。
她拿到了生活费,没留好自家要用的钱,就全借给了别人,很多时候都是免费接济别人的,以至于她和依萍母女两个忍饥挨饿,她在离开大宅之前没有短过花用,如今却靠给人浆洗衣裳来挣钱。
心善自然是好的,但是她在做好事的时候从没想到自己和女儿也是要生活的,每一次的钱都是女儿依萍拿来的,而依萍每次去都要受到在那边当家的王雪琴的“羞辱”,偶尔惹怒了老爷子,回来还得被她说嘴。
而这一片的人也知道她们家的情形,所以缺钱了头一个找的她,如今已经成了习惯,将她当成冤大头般,也没人还过钱,好似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似的。
陆依萍也知道自家母亲的脾气,管过,不顶用,如今还是等着“那边”的帮忙,到现在,依然是她们母女两人,搬出来五年,到那边拿的钱,依萍开口要的数目越来越多,可回来以后过得越来越苦。
陆依萍走过拐角的时候,傅文佩还站在小院子的门口,殷切地看着她。
她长叹了一口气,往福煦路的陆家洋房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和妈说的是,她想要上音乐学院,可是音乐学院的学费很贵,如果非要上的话,她还得在生活费外再开口要一大笔钱。
分好几次要钱,她做不到,今天,就和生活费一起讨了吧。
她已经能预见,不闹一顿是不行的了。
今天的陆家和往常她来的时候不一样。
外边停着十几辆黑色的汽车,还有人守着。
依萍昂首挺胸,摆起她来这边的一贯的气势,面无表情地往里走,想不到才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请止步。”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拦着我?再怎么样,我也姓陆吧!”
看着拦住她的两个似乎是保镖的男人,依萍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抱歉小姐,这家的两位小姐都在家,你现在不能进去。我们还需要查询一下你的身份,请见谅。”
陆依萍左手边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说话的时候,他并不看着陆依萍的脸,而是直直地看向前方。
依萍讽刺地笑了起来:“你们真当这里是你们家呢,还查我的身份!你们的主子是什么大人物啊,还能拦着我回家向爸爸要生活费不成?”
正说着,在陆家做活的女仆阿兰忙跑出来:“依萍小姐,老爷子让我来带你进去。”
保镖收回了他们拦着路的手。
依萍冷哼了一声,跟着阿兰进门。
房子里头,这边陆家的人都在,陆尔豪没在外头工作,王雪琴没出去和其他家的夫人们碰面,就连读女校的如萍和梦萍都在这个时间点回了家。
被老爷子宠得无法无天的老来子陆尔杰难得乖巧地坐在那边,安静得和颗鹌鹑蛋似的,一动不动,只是紧张兮兮地看着某个年轻人。
那是个极俊秀的男人,脸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看见依萍进来,便笑了:“这是和如萍一年生的依萍吧?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只是他虽然笑了,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依萍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见他也没真心想和陆家打好关系。
陆家虽然败落了,但陆振华当年的权势还是极为显赫的,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在上海,陆家仍算得上是上流家庭。
她是知道自己和傅文佩母女两个的生活费虽然在陆家还不算什么,但比外面很多家庭都好上不少了。
而且,这个人晓得自己和如萍是一年生的,也晓得自己叫依萍,虽然不排除刚才雪姨他们有解释过的可能,但更有可能,这个人是知道陆家的情况,甚至认识自己的。
“你是谁?”依萍没有转身向陆振华提起她来这边的正事,反而问起了那个男人。
男人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半阖,嘴角稍弯:“啊,你忘了。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陆尔灏,是你的四哥。”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丝似是恍然的嘲讽。
四哥……
陆依萍晃了晃神。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她是不乐意叫陆尔豪为哥哥的,向来是直呼其名,所以别说四哥了,就连哥这个字,她都很多年没叫、没用了。
然而陆振华是有很多儿子的,陆尔豪在家中的总排行她已经忘了,但她还记得他在男孩里排第八,和自家姐姐心萍在女孩里的排行一样。
陆尔豪的年纪比她还大,下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隔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幼弟“老来子”陆尔杰,可想而知陆家的男孩儿有多少。
但是最出众,却公认是大夫人所出的大公子,已经去世的陆尔源。
也就是她的这位四哥陆尔灏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依萍已经知道何以这位四哥会是这么个态度了。
说实在的,若是她奋斗到了今天的地位,看见抛妻弃子只带着两房人逃走的爸爸,也不会有好脸色。
她和妈到底是沾了已经去世的姐姐的光,被爸爸带到了上海,可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被留在了东北。
要知道,就连李副官一家三口都全须全尾地来了,偏生自家的人没有带全。
九一八事变之后逃到上海以后,依萍时常听到东北那边的消息,关于日本人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留在日本没有逃出来的一些人家如何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她那时候时常在晚上做梦,梦到那些她不熟的兄弟姐妹被留在了东北之后会发生什么,常常醒来便是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念着姐姐,自己和妈也是被抛弃在东北的几房人之一。
那时候,陆依萍常常想,如果是已经去世的大哥陆尔源,他会怎么做。
民国十六年,大哥和他的两个好友坐火车巡视军务的时候,被日本人炸成重伤,后来没有熬过去,都去了。
据说原本大哥临终前定了同样学军事的二哥陆尔沣当他的接班人,可是那时候,爸爸不服老,大哥又去世得突然,所以最后,竟然是爸爸重新接管了大哥改革后的东北军。
军事上的事情陆依萍不懂,但是大哥和他的两个好友为了将东北军改建成新式军队花了多少心血,陆依萍在年幼时曾听过那么一耳朵。
但是爸爸重新接管了东北军,原本爸爸就是被大哥夺权的,即使大哥确实很出色,爸爸依然心有郁结。
二哥虽然接手了大哥的势力,但毕竟是新上手,所以敌不过爸爸。
爸爸因为被夺权而记恨在心,对年长的哥哥们都很疏远,一改大哥对弟弟们的重用,把大哥的军校毕业的那些军官也革退了不少,重新选用了他信得过的人。
爸爸又变回了那个黑豹子,威风凛凛,但是从那个时候起,依萍就听说,和大哥关系很亲的几个哥哥都对爸爸很不满,觉得他会毁了东北军。
其中最为不满的,除了被大哥亲自托付的二哥之外,就是这位大夫人所出的嫡幼子,大哥、二哥的同母弟弟陆尔灏了。
过了没几年,九一八事变到了。
东北军的战斗力,她在逃到上海之后也听过。
大哥留下的被排挤的那些老人们一直奋战,倒是爸爸重新组的军队,败势很明显,在爸爸逃走之后,气势更是一落千丈。
爸爸带着雪姨和自己母女,甚至还有李副官一家逃到了上海,剩下的亲人们都被留在了东北。
东北最后还是沦陷了。
陆依萍再也没有得到过被留在东北的亲人们的消息。
现如今再次见面,竟是这么一种情景。
“尔灏少爷这些年过得还好?”
陆尔沣那句“自我介绍”说完之后场面颇有些冷场,王雪琴便笑着搭话。
陆尔豪、如萍、梦萍这几个也如梦初醒似的,殷切地看着陆尔灏。
看他如今依然权高位重的样子,哪里像是不好的?
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陆尔灏冷淡地笑了下:“好,怎么会不好呢,没了爸爸,家里还有我二哥顶着,大哥教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弟许多东西,如今都还能用上。”
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陆振华被儿子下了好几次面子,就算他真的对儿子心存愧疚,如今也恼了,只是儿子说的又都是对的,他不好揪着这一点发脾气。
“尔灏少爷你……”王雪琴又开了口,只是这次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训了。
“叫什么少爷,你是我的姨太,又是尔豪、如萍他们的妈,你叫他少爷,叫尔豪他们叫什么?”
其实王雪琴这么叫没错,陆尔灏本身就是嫡子,她直呼其名反而才不妥当。
倒是老爷子,看似训斥王雪琴,实际上是告诉陆尔灏,他陆振华好歹也是他的老子!
番外卷,讲源哥儿死后的故事,目的就是从其他人的角度为我们源哥儿装个逼【smok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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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番外:美人如玉剑如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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