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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小世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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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mall world
这段回忆杀,本来番外也是有顺序的,不过无所谓,就当小段子看吧。
(一)
巴德将每个玻璃杯都仔细擦拭干净,冬天还没有到,窗外深秋的风却刮得相当猛烈。他仍然在北方自治区边境酒吧里打工。他找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早上出车,傍晚回去做饭和陪孩子们吃完晚餐。等到天黑,他再出来做另一份工作。他的孩子们都很听话,不需要他操太多心,他想。多一份工作就意味着多一份收入,他正在努力存钱,并且计划花上个十年二十年来偿还他为支付蒂尔达的医药费而欠瑟兰迪尔的那份债务。
他的同事同他道了声别,推开门出去了。同时推门进来还有一位客人,他那位同事惯性向客人抛了个媚眼,搭讪了几句。但新来的客人什么也没有说,他走进来,靠着墙,微低着头,点起了烟。这个男人看起来憔悴狼狈,眼窝深陷,头发凌乱,满脸胡渣,身上穿的外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他烟瘾极重,从手指就能看得出来。他可能只是个过路的,进来避风抽烟,因为站在今晚的北风里,恐怕连一支烟都难以点燃。
这个男人猛吸了几口烟,像是给胸腔吸入空气般缓过劲来,抬脸对巴德说:
“我要买杯酒,最烈的那种。”
巴德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他记得这个家伙。这倒不是巴德记性有多好,而是一旦处身在一定场景中,记忆也就容易发生重合。这个男人当然更记得他,记得这家酒吧,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寒风中赶路时,心血来潮,决定进来喝几杯酒,打发一点时间。而且,莱格拉斯急于赶来和他会合,根本不愿意等到天亮再见面。
这个男人注意到巴德盯着自己看,却迟迟没有倒酒,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铺在吧台上。
“我有酒钱。”
巴德转过身去,从酒柜里取出麦芽威士忌,倒了大半杯。他正准备加些柠檬水,这个男人伸手制止了他。
“我要烈酒,多给你钱。”
巴德白了他一眼,只倒了很少量的柠檬水,但却加入了比平常多的冰块,推给了这个男人。男人左手夹着烟,右手握住杯子,一气饮尽了。接着他把空杯子推给巴德,示意加酒,自己又趁着空隙抽起烟来。
倒了好几次酒后,巴德数了一下吧台上的钱,那使得这个男人又掏出几张钞票,垫在玻璃杯下,递给巴德。
“你看起来混得更差了,流浪诗人?”巴德拿走钱,递回满满的酒杯。
“可以这么说,”这个男人——阿拉贡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苦笑了一下,“我结婚了,就在今年年初。”
“我简直没法说恭喜,你祸害了谁?”
“一个傻瓜,很年轻,上个月才刚到喝酒的年纪,很漂亮,是非常漂亮的那种,家世也很好,有钱有地位,是唯一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很可爱,完美无缺。”
“酒精治不好你的妄想症,只会让它病情更重。”
“是很好笑,”这个男人自嘲地笑了,“他完全赞同我做个流浪诗人,他从家里跑出来,和我一起到处流浪。我说去哪就去哪,从来不问我为什么。”
“我想象不出来你说的情景,”巴德尖刻地说,“你的妻子没有父母吗?”
“他父亲没说什么,”这个男人拉扯了一下口袋,“还给了我一些钱。”
“……”巴德没说话,不是这家伙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他在心里想。他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疯,毕竟他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很正常,比如长湖镇镇长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捞钱,而阿尔弗莱德每天都在努力坑人。
“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做个流浪诗人了,”这个男人又喝光新的一杯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可能得干点什么能糊口的工作。”
“为什么?你妻子怀孕了?”
“……差不多。”这个男人小声咕哝说。
有一天,是个早晨,当阳光照到小精灵金色脑袋上时,他的心灵顿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给攫取了,那是他从未在他身上经历过的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旅途当中的一切疯狂与美好,也让他冷却了胸腔里燃烧的、滚烫的浪漫与诗意。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去刚铎,他说。正在收拾帐篷的小精灵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那只小精灵在遇到他之前哪儿也没去过,去哪似乎都能让他陷入莫名其妙的兴奋。
不过去刚铎之前,得先去一趟密林,他补充说。
小精灵不情愿地抬起脸说,那样要绕很远的路。
那也得去,他说。
他和他的小精灵再度踏上旅途,他们在密林短暂停留,他在办公室和密林老板谈了一会。接着他又决定去渡鸦岭看望那位驻军司令,告诉对方自己的现状和短期内的计划。那就是为什么时隔一年之后,他再度游荡在这片北方自治区狭长边境上。
「我结婚了,」他对那位年长的军人说,「就是上次在这里误抓到的小精灵,瑟兰迪尔的儿子,我和他结婚快一年了。」
「……」
他显然让对方震惊了,这个男人想,这可能比一支山毛榉-SAR导弹落地时造成的杀伤力还要大。
「我打算先带他去刚铎,定居一段时间,」这个男人继续说,「不过……」
不过,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这个男人在心里说,在哪里都没有找到答案。不管是高山、深海、森林还是荒漠,不管是多少次日升日落,他仍然没有遇见任何神迹,来指点他命运的抉择。他也曾与爱隆、瑟兰迪尔,还有他父亲的旧部们交谈,虚心向他们请教,但这些长者们还是没能给他任何答案。男人的头渐渐低下去,威士忌的后劲总是很足。他索性趴在吧台上,掏出手机又看了一会,那只小精灵被他锁在手机屏幕里,他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小精灵的唇线。
他是在哪都没有找到答案,这个男人讽刺地想,但是他在哪都不忘记把那只小精灵按在地上、嵌进身体里。
巴德转过身来倒酒时,他刚收起手机,接着仰脖喝光了最新的一杯酒。他眼前的巴德出现了重影,这个色情服务业酒保有多大年纪呢,他模模糊糊地想,看身材还很年轻,但是两鬓却是斑白的。
“你不来喝一杯吗?我请你。”
“不陪酒。”巴德大声说。
“哈,”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说,“你的同事说你找到了一个大主顾,全包的那种,让我别招惹你。”
这个男人眼前一黑,他的脸再度被砸到了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