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祭》谭哥哥

98、阴谋式（二）

　　身体里流动着的是爱娥的龙血，与生俱来的郁愤不平是爱娥的千年悔恨，甚至她一生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求生也是冥冥之中，因为千年前爱娥的故事还未能带着一份平静安然划上句号。

　　那么，莉曦是为爱娥而生？
　　当爱娥复生，莉曦就在同一时刻死去！是这样吗？
　　莉曦就该在同一时刻死去吗？

　　她撩起裙摆，她看到，膝盖上已经淡道几乎看不清楚的伤疤，是儿时的莉曦顽皮爬树摔伤的印记。她又翻开掌心，莉曦掌心的黑痣是记忆中爱娥所没有的。她摸到莲修在她肩膀上留下的深刻齿痕。她又想到海因莱恩，想到遗园小落，还有泊瑟芬，这些都是与莉曦有瓜葛的人，而不是爱娥的。

　　所以，即使是这样，这个叫做莉曦的人也可以这样轻易地被抹杀掉吗？

　　莉曦此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她也从未如此确定过——莲修.白兰度。
　　那么，今生今世的爱娥，还爱着轩辕无上吗？——爱啊，当然，就像她的恨一样。

　　她扔掉腿上虚设的书本，朝屋内走去。轩辕无上正侧靠在床边，手上摆弄着她的胭脂水粉。
　　见她走过来，直直站在床边瞧着他发呆，便开口说：“我现在描眉的手艺还是在的哦。”

　　于是，她坐了过去，在轩辕无上的腿边，仍寡言少语的。
　　轩辕无上靠了过来，双手端着她的脸，若有似无的迤逦药香便袭了过来，眉笔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

　　可是她想起莲修，那时候刚到明月岛，整天素面朝天，身上永远都是黑白灰，可是自己不会打扮，又从没用心学过如何妆容妍丽。
　　莲修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多言，带她去瑾瑜房间偷了胭脂水粉，可惜莲修也只是心意到了，妆后效果着实不怎么样。即使是看到镜子里一张调色盘般的脸，莉曦却还是欢喜得紧。

　　轩辕无上和莲修都是俊俏男子，可惜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轩辕无上是灼人烈酒，看似清淡透明，实则味道浓烈得刺人，让人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睛。而莲修则是陈年葡萄酒，看着醉人，味道里却蕴含着满满的阳光和纯粹，混着橡木桶的陈腐味道，闭上眼睛便是葡萄藤蔓缠满了的小花园。

　　可是，她想要一个答案。

　　眼前的烈酒，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柔，仿佛那一双青黛弯眉是他永远也描不完的思念。
　　她看着轩辕无上的双眼，双臂缓缓攀上他的颈项，将自己柔软的双唇贴上他的。

　　轩辕无上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竟一把推开了她，待自己反应过惊异，又手忙脚乱地将她重新拉近自己。“你为何，今日突然亲近我？”
　　她侧眸，将视线投到一边的地上，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拖着轩辕无上的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单薄如玉的香肩，反问道：“轩辕无上，我不是爱娥吗？”

　　“你当然是爱娥。”轩辕无上吻上她的额头，是滚烫得吓人的温度。“我怎么会认错你，你是让我独自苦苦忍耐了千年岁月的爱娥。”
　　“可是，我还不知道。”她将自己的鼻尖轻抵在轩辕无上的鼻尖上，蛊惑般说道：“只要你现在拥抱我。”

　　“还记得我曾经因为太过珍惜你，自己忍耐着欲望。”轩辕无上说着，已然将她压在了身S下，霸道的姿态栖身于她的双腿之间。“你值得全世界为你颠覆。”

　　她的双手将身下的床褥抓得紧紧的，浑身都在细微得颤抖，牙齿大力咬着连同头都跟着生疼。
　　就在轩辕无上的手滑过她的腰肢，她终于控制不住翻涌的胃，推开身上的男人，伏在床边不住地干呕。

　　轩辕无上僵住，忘记像以往一样抚顺她的背脊。苦笑道：“他真是个调皮的孩子。”
　　她想，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莉曦这样想。过了许久，她平复下这激烈的反应，翻身下床，拎着自己的衣服，回到堂外，在轩辕无上的难堪寂静中，厅堂里翻书的声音再度响起。

　　莉曦一心安稳养胎，生下她的小儿子，幽居在轩辕深宫数月之久，孤陋寡闻。
　　很多事情，就这样被她错过了去，她也无心理睬。

　　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是信息通畅，也未必都能知晓，例如几个月前，神族和灵族密谋合力进军人族领地的事情，百族局势蠢蠢欲动，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她，莉曦.坦哥利安。
　　不过这件事情不知为何半途便无疾而终，什么原因，两大族内都默契地守口如瓶。

　　月余时间过去得很快，莉曦生产的那天，只觉得早晨瞥了一眼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比平日光彩娇艳得多。并没有想象中生泊瑟芬那时的强烈感应。
　　用过早膳后莉曦开始阵痛，或许是这一次养胎期间照料得好，也或许是男孩子身子骨总比女孩子大些，莉曦躺在床上痛了很久，她的小儿子还是舍不得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

　　产婆一个劲儿地叫她吸气呼气、用力用力，可她痛地几度晕厥，哪里还使得出力气。

　　门外听见的内容便是这样的。
　　产婆不停地叫着：“哎呀，夫人你可不能晕啊…哎呀，快帮我止血呀…哎呀，傻站着干什么快帮我掐夫人的人中…”
　　莉曦虽然是二次生产，心里还是怕得很，这一次身边也没了莲修守着，只得咬着牙，觉得自己快离死不远了。

　　轩辕无上坐在门外雕石栏杆上，手上抓着一截随手折来的树枝早已被他蹂躏成软条儿浸着汗湿。
　　狼燃在门前来回焦急地踱步，时不时地趴到门上希望多听到一些莉曦的声音。

　　侍女抬出一只手拦在已经成为莉曦的近身侍卫的狼燃，警告道：“大人，产房重地，您进去会影响阿婆接生的。”
　　狼燃后退，懊恼地狠抓自己的头发，悔恨自己当初怎么没多学一门接生的手艺。

　　轩辕无上也坐不住了，抬手招来那侍女，沉声问道：“哪里找来这牢靠的接生阿婆？时间拖得越长不是越危险吗？就是让我进去生，生到这个时候也没脱力昏厥了！”
　　小侍女知道这女人对人王轩辕的重要性，惶恐地跪在地上，回道：“陛下饶命，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奴婢们也都难辞其咎，自然是会竭尽全力帮助王后生产。”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轩辕无上和狼燃都听得出来，那是莉曦的。

　　一个是根本有不了耐心，一个是本就没有耐心，顾不上许多，两道身影迅速闪进了房间，那是一个侍女能拦得住的。

　　接生的阿婆已是满头大汗，正要去掐莉曦的人中，防止她晕过去，肩上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简直没吓昏过去。
　　狼燃将接生阿婆拉到身后，坐到了床尾。轩辕无上坐到了床头，将莉曦抱进怀里，纯净充沛的灵力小心地输入莉曦虚弱的身体内。

　　“想不到，你的孩子居然会是我接生的。”狼燃说着，不敢大意，神色比在战场上所遇到最危急的情况还要谨慎，他与轩辕无上眼神会意，抬手开始运作。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接生阿婆看出狼燃想要做出的动作，连忙上千阻拦。“您这样鲁莽使用蛮力将小世子从母体中强行脱出，定会伤了未出世的孩子的！”

　　狼燃也迟疑了下来，毕竟女人生产这般的仔细活儿，他若是真的这样蛮来，说不定真会出什么乱子。
　　倒是莉曦这时强硬起来，将疼痛都化作力量紧紧扣住狼燃的手腕，咬牙嘱托道：“你尽管来，既然是我的孩子，就没那么容易受伤。”

　　“我是要把它从你体内生拽出来……”狼燃仍旧有些打怵，关心则乱。
　　轩辕无上摇摇头，说道：“有我在一旁护着，你无需担心。再不赶快，恐怕爱娥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接生阿婆简直要昏死过去，按照这样胡来，她由衷为这未出世的孩子的安危担忧，甚至已经在心底为这孩子的夭折而默哀。

　　十分钟后，狼燃已是满身的冷汗，双手从被褥下捧出来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

　　莉曦嘴唇泛白，头发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轩辕无上的手臂也都是被她抓出来的伤痕，仿佛才经历过一场惊险的大战，由身后轩辕无上的搀扶，挣扎着接过狼燃手上的一团。
　　感受到小家伙湿濡的体温，背后是与生俱来的六翼金翅，同样如同被揉得皱巴巴的糖纸支在小身子的背后，莉曦终于破冰而笑，手掌中托着这小小的身子，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不……”这是狼燃却如遭一击，神色惊慌起来：“他，他没有声音……”
　　接生阿婆心下惧怕的事情终是发生了，一双老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忍再看下去。

　　莉曦也是一惊，苍白的脸色转青，将手指轻轻地放到他的小胸脯上，探听到心跳后，才长舒出一口气，可是这小东西确实一直没有声音，老实得有些过分地蜷缩在她双手之上，仿佛还没有睡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