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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透过向北的窗
      夏日少有丝雨,而它的细密让人神往。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这样的人,隔着蒙蒙水雾,带着神秘,却始终只能拥有一瞬。
      “楚夏,我叫吴念,口天吴,思念的念。”那女子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嘴,淡淡的笑。让楚夏不禁回想,如何认识那淡淡的女子。
      用自己的积蓄加上之前上海摄影展二等奖的奖金,楚夏好不容易租下了令所有艺术家向往的艺术公寓的第四楼。在阳台上架上了摄影机,第一眼瞄到对面二楼一个平凡的身影。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吴念没有发现楚夏,楚夏之前也没有偷窥过。事实就是如此,吴念把床安排在客厅里,楚夏在阳台上透过她家向北的窗就能看得见。
      吴念没有一丝察觉,在家里仍习惯穿着宽大的睡衣,有事看书,有事看电视。就算翘着腿,也没有任何走光之处。看来她教养极好,这样让“偷窥”的楚夏也不用担心避讳这种事。
      楚夏会一直偷窥,是因为吴念的睡姿。吴念的身材不算好,尤其是宽大的睡衣套着的时候,但睡觉时要么是夸张的S型,要么是简单的“人”字型,却让楚夏从中找到摄影的灵感。为了拍到更好的照片,楚夏只得突破道德底线做“偷窥狂”。
      吴念睡觉从不会拉上北边的窗帘,这给了楚夏很多方便。
      直到某一天,吴念透过窗子向外望,眼神好像就是盯着楚夏的阳台,让楚夏吓得一声冷汗。结果她只是转身逛灯睡觉。
      但是第二天下午回家时与她在公寓口相遇,连招呼都没打过一声的女子,就这样闯入了楚夏的生活:
      “楚夏,我叫吴念,口天吴,思念的念。”
      楚夏“偷窥”了她这么久,从她那里汲取了那么多灵感,却才从当时人那里得知她叫吴念,那么她,何时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为何会与自己打招呼呢?
      楚夏从摄影机俯视,撇到她好像是向自己这边笑了一下。
      第二天又是忙碌了一天从摄影室回来,撑着伞在蒙蒙细雨中看见那么一个爽丽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雨滴“嘀嗒嘀嗒”像是赶班车的人群,但她却像是给屋檐做了一个衬景,让人差点认为屋檐便是晴空,不需要担心,不需要着急。
      如今这么近地,好好地认清她,只不过还是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鼻,淡淡的唇,无论是和从摄影机中愿望的身影,还是和昨日匆匆记下的模样,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就是那样平凡,平凡到找不到一点特殊,除了她喜欢黑白的衣服外。
      楚夏虽然有时孤僻,有时热情,但他自认不是文艺小青年,对这样的女人,他第一感觉,没兴趣,第二感觉,令他好奇到激起了他的占有欲。
      所以他毫不犹豫得走近了。
      吴念抬头,看到他时或许有意思怔忪,但随即牵动了嘴角。
      楚夏没有见过吴念笑,他把它定论为吴念不会笑,她没有学过如何笑,哪怕微笑都不会,所以如果她牵起了嘴角,就当是她笑吧。
      “怎么了吗?”楚夏不是流里流气的混混,也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他只是比普通男人多了些艺术范儿,但称不上怪癖,说白了,他只是遇大事时有些沉稳,私底下有些小幽默的普通男人一个。所以他的话,不会让女人触电,也不会让女人厌恶。
      “包放在亲戚家了,亲戚出去玩还没有回去,没有钥匙开门。”还是很普通的话,不像昨天的一语惊人,但都够简洁。
      “要不先去我家坐坐?”作为一个公寓里的邻里应该要抛出橄榄枝。
      只是出乎楚夏的意料,她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她不是个胆小矜持的女生,这一点的猜错,让楚夏对她的兴趣又加深了一分。
      楚夏进门时才想起了一点,不过吴念不在意——身为男子,房间总是有点乱。
      “你想喝什么?”楚夏一边尴尬地收拾沙发上的衣物一边问。
      “不用了,我只是想要一杯水,恐怕你这里没有。”吴念简单地环顾他的屋子,厨房里有果汁有啤酒,估计冰箱里也没有水。
      楚夏从此时就有些无耐,她说话如此直截了当,准确无误,一直到过后很久。楚夏觉得她像面明镜,把自己任何窘迫的心境清清楚楚地照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的,楚夏转身便看见吴念俯下身去看阳台上那家摄影机。他当然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所有的动作都停滞,甚至于呼吸,像是等待死亡的宣判。
      却奇异地看到她嘴角弯了一个弧度,轻轻地吐出:“楚夏,2012届上海青年艺术摄影展第二名,现供职于本市一家摄影室。”吴念起身从阳台走回客厅,“上次偶然听到你朋友喊你的名字,网上查的。”她又用眼睛示意了那台摄影机,“我前天晚上因为那上面的红点发现了你。你是摄影师,我不介意你有些怪癖,只要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拍摄,我很乐意和你做朋友,只是你之前做的这些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所以——”吴念把手伸到愣在那儿的楚夏面前,“楚夏,你应该把之前的照片还给我。”
      楚夏,真的愣了好半天,才匆忙坐到电脑前,一边调出拍有吴念的照片,一边慌忙解释怕她只是因为有灵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当调出的画面全排列在桌面上时,楚夏冷汗到了极点,差不多都是她睡姿的照片,现在楚夏只要期待她不把他当什么变态就行了,根本不奢望她跟自己做朋友。
      而她只是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扫过这些照片,手动了两下鼠标。当看到“删除”键被按下时,楚夏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大抵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痴狂,楚夏觉得好不容易有灵感的几张照片就这样流逝了太可惜,可是他有错在先,本就不该说什么。
      接下来楚夏对失去这些照片就像孕妇意外失去孩子一样保持着怔忪的表情,全然没把吴念说的“其实你拍照的取角和技术真的都很好……如果有帮的上忙的我可以帮你……欢迎来我家坐坐……”之类的话放进耳里,直到送走吴念关上门才反应过来。
      这几天楚夏茫然无措了,他遇到一个完全像雾一样的女人。不知知否被原谅了,也不知该如何做,于是开始向邻居打听起吴念来。
      艺术公寓大抵都住这些有特质的人,就以楚夏这栋楼来说,他是个摄影师,二楼有个下游名声的钢琴家,另外有个吹笛的和吹葫芦丝的,隔壁是个画油画的,这栋楼还有个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年不出几日的漫画家。除了和艺术有关,或有法院公务人员或政府官员的主在艺术公寓,希望他们的子女受些艺术熏陶,没头没脸的人一般住不进来。而这位吴念小姐,居然大家都说不深交,不清楚她是做什么的。
      神秘到让人苦恼,楚夏心烦跟着几个摄影室的好友去了KTV。
      楚夏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文艺小青年,几个美眉见他轮廓清俊便提出加入他们,他也就和其中一个玩起了情调,却意外撞见了多天不见的吴念。她身边一大群男女,有四十多岁的,也有几岁的,看起来像是家庭聚会,吴念还是那样淡淡清清的模样,楚夏一眼认出来。
      回想自己勾肩搭背、左拥右抱的情景,楚夏就有想摔杯子的冲动。吴念虽然有时说话一针见血,但在楚夏理解中,应该是个纯情系的女人吧,看到自己纸醉金迷的样子,厌恶的印象肯定又加深了不少。
      然后,快要自我厌恶的楚夏却在一次不期而遇中被吴念带进了她的世界。
      踏进吴念家的那一刻,他还是不敢相信,她不是早该对自己的人品嫌弃到极点了吗?怎么还好像待自己跟朋友似的?
      “我家里只有咖啡,茶和纯净水,是不是没有你喜欢喝的?”
      看到吴念微笑似的表情,楚夏放下了最后的忧虑,谦和道:“哪里,给我杯纯净水吧。”
      “上个星期天我和同事去唱KTV的。”楚夏徒劳地想解释却被吴念“我知道了”的眼神看穿了。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没有问,你是我朋友,我也不会认为你是个一心投身艺术的青年,那件事只能证明你是个正常男人。楚夏,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懂得东西你不要隐瞒我,我看不懂的自然会问,不问就说明我不感兴趣。”她把水轻轻递入楚夏的手心,楚夏在她眼里好似那杯水一样透明。
      楚夏讷讷点头,转身喝水时瞥见她卧室里有一架钢琴,惊喜了不少,问:“原来你是钢琴家啊?”
      吴念正在为自己煮咖啡,听到后踱到钢琴前说:“不是,只是小时候学过两年,放在这儿只是个摆设。”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念又回去看煮的咖啡,说:“我只是小小的收银员。”
      楚夏诧异地倒吸了一口气,吴念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补充道:“好奇我怎么可能买下这间房吗?这间房子是我外婆外公留给我的,艺术公寓在建楼之前,是我家的祖宅。”
      楚夏看着吴念背对着他煮咖啡,咖啡香氤氲,雾气迷蒙了她白皙的脸颊。
      之后的一年里,楚夏了解了吴念不少。比如,听到她弹钢琴,尽管只是右手简单的按键,但简单的旋律也很优雅好听;看到她画画,尽管只用三五笔勾出楚夏的轮廓,但比楚夏对她的几百笔构成的素描更形象立体;甚至看到她会一些景物的拍照,取角准确,重点突出,不用任何电脑技术拍出奇特的真实画面;还有些对作品的评论,影评、视评、小说评论,或长或短,都足够展现她精彩的文笔。
      楚夏有时对着她的侧影叹息——整个艺术楼恐怕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多才多艺。
      楚夏跟着她越来越文艺,在意识到她的生活平淡却充实,身边没有其他男性朋友时,楚夏才发现自己于她是特殊的。于是,像是看见伸手不可及的月亮,想要飞仙触摸它一样,楚夏溺入吴念这道清冷得光晕中。

      一年后,夺得2011年国际摄影大赛的一等奖的楚夏在上海最国际化的摄影城已经坐稳了首席摄影师的位置,也正准备和出名服装设计师女友的订婚。他2011年的参赛作品是个模糊轮廓的女生睡姿的夸张S型,题名“清醒”。
      这时住在浦东最高豪宅的楚夏经常透过工作时对面的落地窗向外眺望,他已搬出艺术公寓一年。

      一年前,就在那个女子对他说“楚夏,我叫吴念,口天吴,思念的念“的一周年当日,楚夏准备好了玫瑰戒指,向她求婚。
      她的回答还是淡淡的:“楚夏,一个月前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看到了。你没有想好结婚,只是你有占有欲,只是你觉得我很奇特。而与我,你是以一个奇特的方式成为了我的朋友,因为透过向北的窗,我接纳你成为我的朋友。
      他当时还能说什么,他只是想起第一次进她家时问过她:“为什么把床放在客厅里?”
      她那时回答:“不是因为床,是因为那扇窗。”
      楚夏顺着她的手指看着那扇透过就看到自己家阳台的窗,听她说道:“因为透过向北的窗,终年没有阳光,我知道要清醒。”
      透过向北的窗,自己只是她清醒中混沌的一个插曲。
      或许她从来清醒,清醒她只适合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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