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三十五章 秋水长天,相濡以沫 ...
-
不知随大浪飘了多久,天色已亮,风浪已止,雨也停了。陶蓁全身上下早已泛酸了。终于看到一个海岛,陶蓁与凌慕辰使劲所有的力气,往海岛游去。到海岸边时,陶蓁几乎是一头栽倒,很想大睡一觉,却觉得不对劲。本是黄色的沙滩上,有五颜六色的长条物体在蠕动。
“是蛇!”陶蓁大叫一声。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有几千条,上万!白眉蝮,灰蓝扁尾海蛇,金环蛇,银环蛇,原矛头蝮,甚至还有眼镜王蛇!
陶蓁忙挥剑要斩。凌慕辰端坐于一边,断然拦住她:“别动,有毒!你斩不了全部!”
陶蓁忙收起剑,只见群蛇越来越多,花花绿绿的,竟将沙滩铺满了。
“别怕。”凌慕辰牵着陶蓁的手说道。
两人岿然不动,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地,一条最大的白唇竹叶青吐着血红的信子,蜿蜒着曲长的身子爬了过来。它立起来的时候,群蛇亦立了起来。
万蛇齐飞。
陶蓁挥起欺雪剑,将这一群毒蛇斩杀了,另一群又齐飞过来。陶蓁运足内力,将剑再挥,又一群蛇被击飞。
这一次,所有存活的蛇齐齐地飞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陶蓁心下一凉,纵使自己的剑再快,也斩杀不了这上万条毒蛇!
凌慕辰却依旧岿然不动。
陶蓁以为他手臂力气尽失,使不上力了。只见那万条蛇一同扑来的那一刻,凌慕辰摸出端木玉信腰间的玉箫,运足内力一吹,群蛇忽地顿在空中。
“这个很费内力,你身体虚弱,会承受不住的,快放下箫来!”陶蓁便要去夺玉箫。
凌慕辰一手挡下陶蓁,闭目再吹,万蛇齐齐扭身舞蹈。
他将那长箫吹得如刀剑齐鸣,千万条蛇的腹部越来越鼓,鼓成一个小皮球。在一声山河俱恸的箫声下,万蛇齐齐转身,腹部齐碎。
凌慕辰亦吐出一大口鲜血,艳红狼藉地渗入白沙中。
忽地从远处飞跑来两只野熊,直将那蛇尸尽数食咬。待沙滩上仅剩下一块块蛇血之时,从树林中走出一个十分眼熟的紫衣男子,腰上缠着一根翠绿的竹叶青绿笛。
“想不到殷王爷还有这等本事!”那紫衣男子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只剩下一张嘴,指挥着打几场没什么水平的仗,就自以为天下无敌,能坐拥江山了。”
陶蓁将手中的剑紧握。这个紫衣男子,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几年前的群芳楼上,两人就已交过手。可惜这些年来自己变化太大,他竟认不得了。
“怎么?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紫衣男笑着走来。
凌慕辰冷哼一声。
紫衣男笑道:“你既然不问,我也就不告诉你了,就让你死个不明不白吧!”说着,他亮出了他的武器。武器有点特殊,一支蛇形的判官笔,笔头上似乎还涂了青黑的蛇毒。
陶蓁将剑一亮:“太子的走狗,你来吧!”
那紫衣男却摆摆手说道:“我不打女人,凌慕辰,我们两人来比一比。”
陶蓁说道:“和一个残废又受了内伤的人比试,你就是君子吗 ?上次在群芳楼,你难道没动手?”
海风吹来,紫衣男将自己的鬓发轻轻地捋顺了,无辜地说道:“原来是你。我有说我是君子吗?不过我就是不跟女人打。”
凌慕辰从袖中抽出软剑,说道:“来吧。”
陶蓁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行,让我来!”
凌慕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抬起头说道:“我的剑比你快。”
可是,他身边既没有轮椅代步,如今还十分疲惫又受了内伤,真的能赢吗?陶蓁握紧手中的剑,汗水从剑柄上滴滴地落下。
凌慕辰的神色却是异常平静。他挥起白灵软剑,将自己从小苦练自保的招数一一亮出。剑是当年父皇命昭曜的铸剑宗师以鬼月谷的千年冰晶打造,轻软如羽却锋利无比。他也曾为保护母妃而苦练,一手剑快得无人能及,却因为腿脚受到制约。
他与紫衣人坐地打斗,一招“青天揽月”,软剑发出一道白芒从空中劈下。紫衣人忙躲避,凌慕辰再使出一道冰蓝的剑气,一招“水澹生烟”,烟华阵阵。白衣与紫衣在空中飘飞,然而,凌慕辰终究是要靠手掌击打沙土,以手代足,方得使用轻功。只是,满地都是毒蛇的毒血,他又如何躲避!
只见陶蓁飞身上前,挥掌接住他的手掌。他接力再度施展轻功,躲开了紫衣人的一袭,使出苦练的“飞花一瞬”。
紫衣人旋着身子一闪,将判官笔中暗藏的蛇形暗器发出。凌慕辰悉数将其击落。陶蓁这才想起当年他的剑有多快。
陶蓁就这样在需要处站着,必要时给予他一个借力的手掌。凌慕辰亦勉力撑着。她已太累,如今他终于有机会保护她。
紫衣人说道:“都说了,我不打女人!”
陶蓁说道:“我只是借给他一双腿,不参战!”
凌慕辰一听,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力量,凝心静气,使出致命一击,于千万道剑气下,紫衣人的人头落下。
两人长吁一口气,刚坐在地上,凌慕辰忙捂住嘴,一股殷红的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流溢出来。陶蓁忙为他运功疗伤,之后两人终于体力不支,昏昏倒地睡去。
凌慕辰再次醒来时,发现端木玉信的呼吸越来越弱,伤口也已溃烂。
“阿信,醒醒!”他使劲摇。可那血肉模糊的人毫无反应,连脉搏也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凌慕辰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往前爬。前方是一片树林,他伸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石块、土块、青草往前挪。那雪色的衣衫磨破,尘土布满,那苍白的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
前面,走过来几个渔夫,一脸好奇地望着凌慕辰。
凌慕辰一横心,放下架子,说道:“前方有人受伤,恳请……”
“啊,这人脸色好苍白,莫不是得了什么疫病!”未等凌慕辰说完,两人便飞似的跑开。
凌慕辰只得继续向前爬。两天滴水未进,他终于爬不动了,翻过身,闭目休息一阵。忽然,只觉一阵黑影笼罩,睁开眼来,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的高大少年,穿着当地的花绿衣裳,载了满车的蔬菜和药材,好奇地站在他面前,细细地瞅他。少年瞅了一阵,干脆放下推车,走近了打量他。
“你病了吗?怎么浑身是泥?”
少年蹲下身来,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呀?你的头好烫,发烧了吗?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着凉了?你叫什么名字?”
有点聒噪,待他连珠炮地发问之后,凌慕辰说道:“本……人没事,同伴受了重伤,有危险。”
少年说道:“在哪里?你快起来,给我指路!那人是男还是女?咦,你怎么不起来?是走不动了,还是腿受伤啦?”
强忍着挥出软剑的冲动,凌慕辰指着自己的腿,低声说道:“我是个瘸子。”
少年皱着眉头,似乎认真思考了下:“好可怜。如果不瘸,你长得这么帅,看上去还很有学问的样子,应该会有很多姑娘想嫁给你吧。你可曾娶亲?有几房夫人?”
“两房。”凌慕辰气道,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少年拍拍后脑勺,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多嘴了!你坐到我的小推车上,给我指路!”说着,便要将他抱上车。
凌慕辰将他的手挪开,板着脸说道:“扶我。”
少年大笑:“哈哈哈,真是的,明明腿不好,还这么死要面子。”说着,便扶他上了木制的小推车,继续说道,“这里名叫猴头村,因为有很多猴头菇得名。我们这里的人最喜欢有学问的人,不过也喜欢打架习武……”
凌慕辰只得按捺着性子,一言不发。待他一路聒噪之后,来到海边。陶蓁依旧沉沉地睡着,端木玉信身上的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大片沙土。
“啊,他的伤好严重,我这就送他去村子里找郎中医治。你先待在这里!”少年搀着他的胳膊,扶他慢慢地下车来,抱起端木玉信血肉模糊的身体塞进小推车,撒腿就跑。
此时,海面上一片安谧。凌慕辰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陶蓁的身边,观看海水翻滚。低头,只见陶蓁眼眶乌青,似是真的倦了。可是,那疲惫的睡容却那么好看。海风吹来,将她的乱发吹得满脸覆盖。他轻轻地将她的乱发一丝丝捋顺。忽然,她略青的脸色覆上一层红色,是夕阳映照的,连人带海都是红彤彤的。
一阵海鸥啼鸣,陶蓁倏地睁开双眼,警惕地仗剑挡在凌慕辰的身前。凌慕辰却把她搂入怀里。
不远处,大半个天都是红霞。
“阿信呢!”陶蓁道。
“他得救了。”凌慕辰答。
“那就好。天空好美。”陶蓁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叹。
凌慕辰不语,只是将她的头慢慢地搂向自己的肩。陶蓁情难自已地挨了上去。
天边,一弯浅月初升,亦有星星开始眨眼。海面上,渔人在唱歌:“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能在这里生活该多好。”陶蓁由衷地感慨道。能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不用想如何应对尔虞我诈,如何在沙场上拼得血流成河,就这样,与挚爱的人归隐田园……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我决定了,我不做世子了!我要你!”
那是乌米尔的声音,陶蓁只觉得周身一颤,迅速从凌慕辰的肩头抽离。
“我来了!我来了!”
正在此时,少年又推了小木车兴冲冲地跑回来,大喊着:“刚才太忙了!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大哥差点就断气了,我和我姐姐都要被他折腾坏了!喂,你们的那个朋友很危险,要不要赶紧去我姐姐那里看看他?我姐姐是个郎中!”
凌慕辰的嘴角微微一抽,面色铁青。
“快点!”
几人忙往村里奔去。
过了密林,途经密密匝匝的吊脚楼,踩着青石板路,走过一条小巷。上了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了浑身涂满黑药膏的端木玉信,和一个身段十分妖娆的貌美的女子。
“他快死了,你们是买棺材呢还是水葬?也可以天葬,让天上的鹰直接啄尸体就好。”那女子娇笑道,从床边起身时,纤腰一拧,媚眼如丝。
屋子里的药气氤氲,端木玉信双目紧闭,似是十分痛苦。
“阿信!”陶蓁忙跑到床边。
“治好他。”凌慕辰道。
“命令的口气啊,”那女郎中不屑地弯下腰,轻轻地吐了一口香兰气息,伸出染了丹蔻的红指甲,欲要抚摸凌慕辰的面庞,“好俊俏的男人,我凭什么救他,用你来换吗?”
凌慕辰倒是冷静,迅速抽出白灵软剑,以闪电般的速度架在了女郎中的脖颈上。
女郎中却面不改色:“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谁来医治他?而且,你自己也病得要死了,还在发烧吧。”
凌慕辰的剑刃依旧架在她的脖子上,一言不发,眼睛肃杀地瞪着她。
女郎中瞥了陶蓁一眼:“这是你的男人吗?你平时怎么忍受得了他的?幸亏看上去像生在大户人家的,要不然,这长相得被卖去当小倌,可惜还不会笑……”
凌慕辰哪受过这等侮辱,将软剑又加了一分力道。
女郎中这才一惊,悻悻地说道:“明明先天不足,还不能走路,干吗那么嚣张。罢了,我这就去给你抓药。你腰上的九龙玉佩就当是你和他的药费好了。”
凌慕辰一听,毫不犹豫地解下玉佩,放在竹桌上。
女郎中见那羊脂玉通体透彻白润,状如凝脂,微微一笑,揣入怀中。
只见少年又跑了过来:“阿姐阿姐,今天我要做五个人的饭,咱们俩,加上他们俩,还有床上的那个病人。今晚我们吃米饭,青菜……”
女郎中笑道:“小耀啊,你做四个人的饭就行了。那个病人还不能吃饭,给他熬点粥。这位爷正病着,给他做点清淡的饲料,不对,菜。”
凌慕辰与陶蓁相视一望,这女子嘴真毒,两人算是第一次见识到。
一个时辰后,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青炒野菜、干辣椒炒田螺肉、干炸海鱼,还有一道当地的猴头菇炖鸡,一锅白粥,都不是名贵食材,却丰盛用心。
两天未进食的凌慕辰、陶蓁吃得狼吞虎咽,新鲜的小海鱼煎得外焦里嫩,白肉细滑。陶蓁不由地夹起海鱼就往凌慕辰的碗里送。
女郎中却挡住了她的筷子:“这位小哥还在发烧,不宜吃太寒的海味。让他吃饲料,不,吃鸡和蘑菇吧。”
凌慕辰不语,将海鱼放入陶蓁的碗中。
那女郎中却喋喋不休:“就算他不发烧,但他先天不足,也不能吃寒凉之物。不然,你们就生不了儿子……”
噗,陶蓁一口饭喷了出来。凌慕辰忙将碗水递给陶蓁。
这边女郎中刚止了话,小耀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大哥,看你不能走路是要坐轮椅吧?一会儿我去山上砍些竹子来做。我的手可灵巧了,会做竹床、椅子……”
凌慕辰与陶蓁对望一眼,吵,暂且忍受吧。
小耀饭后就砍了一堆竹子,和陶蓁一起连夜打制了一把竹轮椅。
房间是小耀特意准备的最大的一间,热水已烧好,里面摆着一个大木桶,似是小耀常用的,足足能容纳两人。
陶蓁刚要服侍凌慕辰沐浴。凌慕辰却说道:“一起,你也累了。”
陶蓁说道:“不了,你都说我长高了。”说着便要去找澡豆。
凌慕辰一把拉住陶蓁的手:“你还在想乌米尔?”
陶蓁微笑的脸一僵:“当然没有。”她想说,等你打下江山,难道不要和锦瑟王妃厮守。却不知他记忆是否恢复,只得将话咽入腹中。
这一夜,两人再未说一句话。
女郎中这一夜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端木玉信,时不时地还威胁下:“你别死啊,死了我就把你剁成馄饨,少说要剁一万次。”“挺住啊,不然把你的尸体喂猪。”听得人好气又好笑。
第二天早上,两人睡不着,陶蓁便推了凌慕辰去海边。等了许久,海面上风平浪静,偶有几只小渔船,始终未见到前来搜寻的战舰。
“他们怕是不知道我们已经被海水送到了这里。”陶蓁说道。
凌慕辰沉默。
陶蓁问:“阿舯会不会……”
凌慕辰略一思忖,坚定地说道:“不会。”
“你们怎么又到海边来了啦!”忽然,聒噪的声音再次打破宁静。只见小耀远远地又跑了过来,“阿姐等你们吃早饭呢!你们的人还是昏迷不醒。不过,喂他吃了点粥,这次他没有吐出来。那个人是你们的什么人呀……”
“住口。”凌慕辰打断道。
小耀便拽拽陶蓁的衣角:“喂,你丈夫好凶啊,他是昭曜的大官吗?”
陶蓁苦笑:“我们在想事情,让我们静一下。”
小耀无奈地说道:“好吧,本来我还想说,其实我还会造船。”
凌慕辰的黑瞳变得雪亮。
忽而,更重要的问题出现在他们面前:就算有船,能否经得起大风浪?如今,战舰是否安在,他们又在什么方向?凌慕辰撕下白衫上的一块布,抛往不远处的树枝上。陶蓁见了,飞身上树,将那块绸缎布系在树枝上。
小耀拍手鼓掌:“姐姐,你的身手真厉害啊!”
陶蓁飞身下树之时,只见凌慕辰挥出软剑,剑刃直指着小耀的喉咙。小耀手中的匕首似乎慢了一步,扔在空中。
“殷王爷,出剑很快啊。”小耀大笑,“我还以为你睡了两年之后,出剑速度已经慢下来了。”
凌慕辰逼视着小耀:“是谁派你来的?”
小耀说道:“殷王爷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
陶蓁亦飞身上前,拔剑指着他,说道:“能如此熟悉此处的地理位置,并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想必经常在海上行走,你是沧澜公主的人。但你又如此熟悉我们昭曜内部的事,看上去,太子是和沧澜公主联手了呢!”
小耀笑道:“不愧是女将军,可惜你们太久没打仗,变得轻信。要不是我的速度不如你们快,你们怕是已死在我的匕首下了。别忘记,你们还有人在我们的手上!”
陶蓁说道:“你们杀了他也毫无用处,留着还能做人质。可是,你们的公主也太没风度了吧?先是劫持主帅,接着又搞暗杀,她能光明正大地跟我们大战一场吗?”
小耀说道:“错,我们家公主只是在圣上面前承诺,要生擒昭曜王朝的凌慕辰王爷六次。这只是第一次。”
陶蓁笑道:“可现在被擒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小耀吹了个口哨,说道:“擒拿你们的人来了!”
说着,从树林中忽地冒出许多弓箭手,将海滩齐齐地包围了开来。陶蓁大略一数,少说也有二百来人。
凌慕辰软剑的白刃往小耀脖子上轻轻一用力,小耀的脖颈渗出血丝:“他若擒住本王,你也活不了。”
小耀冷笑一声:“这次来,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杀了我吧!”说着,自己拽过软剑的白刃,就抹了喉咙。
于是,万箭齐发。
此时,端木玉信刚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张竹木床上,四周昏暗,满屋子的药气扑鼻。
“这是什么地方?”端木玉信沙哑着嗓子问道。他本想起身,怎奈浑身痛得不能动弹,只得躺着。
远远的,走过来一个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端了一碗药,坐于床边,开始小心地喂他:“这里是阎王殿,来,喝碗孟婆汤,里面加了流浪汉的洗澡水,还有蟾蜍的皮,味道可好了。”
端木玉信自然紧闭着嘴拒绝,但闻到熟悉的药味,知道这是治伤的,复又咽了几口苦药。见这姑娘眼睛红肿,似是刚哭过,便问:“你怎么哭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笑道:“你们受伤后被海浪打到这里,你的殷王爷和那个女将军已经被乱箭射成刺猬了。”
端木玉信一听,急得欲要下床,却重重地跌回床上:“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说道:“我和他们是一伙的,要杀他们的人是我弟弟。”
端木玉信又惊又怒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那女子忽然笑靥如花:“我说过要救你吗?你现在是我砧板上的生蚝,我给你加点粉丝和姜末。”说着又要往他的身上涂药膏,涂到敏感的部位,亦没忘记上下其手。
端木玉信又羞又怒道:“你杀了我吧!”
女郎中从腰处拔出一把匕首,锁在了他的咽喉处,人却依旧笑语嫣然:“杀你,太便宜你了!对了,你有后代没?”
此时的沙滩上,情况亦不容缓,万箭将要把他们射成刺猬。陶蓁看一眼凌慕辰,眼中漾着无限的温柔:“王爷,这辈子我们都发生了太多的事,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
凌慕辰说道:“先别说那么远。”
忽然,身后飘来浓重的火药气息,原来是一簇簇的火焰直飞向树林。
“保护大将军!”
如雷般的吼声在身后的海上震颤。
陶蓁回头一看,只见数十艘战船飞速地从海面上驶来。为首的船行驶得飞快,像是端木玉舯以深厚的内力催动着前行。
端木玉舯已从船上飞身而出,一路踩着海浪而来。他运出一股海啸般的剑气,将弓箭击碎。千万支火箭飞上天空,弓箭手们纷纷倒下。
“瘸子,你还没死啊!”端木玉舯踏着海浪上岸,开始四处张望,“阿信呢?”
陶蓁周身忽地冒出一出冷汗:“他还在女郎中的吊脚楼里,糟了!”
“什么女郎中!”端木玉舯说道,“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正说着,只见昨日那美貌的女郎中从树林中走出:“是我。”
端木玉舯说道:“你把阿信怎么样了?”
女郎中说道:“和地上的这些人一样。”
端木玉舯挥剑便要砍。女郎中笑道:“就算你杀了我,在这一次的较量中,也是我们公主赢了。”
凌慕辰却拦住了端木玉舯的剑:“阿信没死。”
端木玉舯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凌慕辰说道:“你若真想下手杀我们,又何必等到现在。”
女郎中笑道:“那可不一定。”
端木玉舯气得将剑执起,却又放下,手指关节啪啪作响:“这就是你们琰朗国的风度!不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却尽用这些下三烂的手段!”终于,他忍不住,一晃身至女郎中的右侧,一剑逼在她的脖子上,“把阿信交出来,不然你也别想活了!”
女郎中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我们公主说,要擒住你们王爷六次。你们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你们王爷虽然还在,但是你们损失了一员大将。”
端木玉舯运起鸣銮剑,直要解决了这女郎中。她雪白的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丝。正在这时候,凌慕辰却说道:“端木将军,放了她。你们虽折我一名大将,我们也擒住了你们。”
“瘸子!”端木玉舯说道,“阿信怎么办!”
凌慕辰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放了她!”
端木玉舯一愣,将剑放下,女郎中头也不回地离开。端木玉舯追了上去,女郎中却笑道:“你们不必跟着我,跟着也找不到那个阿信的。”这女人轻功了得,他竟然跟丢了。待大家再回到吊脚楼,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端木玉舯疯狂地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揪着凌慕辰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真的不顾阿信的死活!”
凌慕辰冷冷地说道:“那个女人昨天守了阿信一夜!”端木玉舯的手一松,自己栽倒在沙滩上,仰面躺了下去。
陶蓁忙去扶他。他却将剑挡住了陶蓁:“瘸子,小陶,我明白了,他们这次不在于杀谁,或者为难谁,他们是想要离间我们的关系!”
凌慕辰说道:“你明白就好。”
端木玉舯却冷笑:“可是,就让阿信不知死活地跟着他们吗?”
凌慕辰说道:“他伤得那么重,在船上颠簸,倒不如在这里休养。”
端木玉舯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
几番周折之后,凌慕辰等人回到战舰上,离主战场越来越近了。正在这时候,却听前方来报,说琰朗国声东击西,竟趁海战之时,占领了昭曜大陆上的十座城池。
陶蓁十分好奇:“他们不知道我们比起水战,更擅长陆战吗?虽然是声东击西,也太不划算了。”
端木玉舯说道:“看他们的作战方式,手段纯熟,可有时一些决断却又非常任性。由此看来,他们的军师和大将军的决策,可能也有意见不统一的情况。”
凌慕辰说道:“很好,那就陆地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