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风华》水何采采

40、第二十四章 倾城红颜，险成枯骨

　　殷王府内，侍女们来来回回地飞奔，稳婆请了一个又一个。眼看王妃分娩一个半时辰了，早已没了生产的力气。
　　大病未愈的王御医闻听女儿难产，亦跌跌撞撞地赶至王府，倾尽其法：“用凉水！”都说凉水能使子宫收缩，然那胎儿依旧盘桓在娘胎中。
　　鲜血汩汩冒出，王御医急得满头大汗，给锦瑟服下麻醉酒，剖腹将孩儿取出。这男孩既不在宫外，亦不是倒位，却以奇怪而扭曲的姿势存在着，看得王御医胆战心惊。胎儿已憋得断气，众人止不住的忧伤。
　　王御医却说道：“快去找葱白！”
　　葱白取来，王御医抄起来便轻轻地抽打小儿的大腿，断气的小儿肺部撑开，终于哭了起来。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听那小儿由哭转笑，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匆匆赶回的陶蓁望着孩子红扑扑的脸，依稀觉得似汤王，只得强迫自己想成凌慕辰的孩儿，抱了抱，笑道：“虽然早产，可是很健康，王妃放心好了。”
　　锦瑟抓住陶蓁的手，虚弱地写道：“王爷怎么样？”
　　陶蓁忙说道：“多谢你的首饰打点，我们都见到王爷了。他是皇上最疼的儿子，不会有事。”
　　锦瑟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起那天牢，却如何也睡不着。陶蓁只得说道：“王妃你睡吧，小陶在这儿守着。什么事都有小陶呢，皇上如果敢对王爷处罚，我就不和亲了！”
　　锦瑟依旧无法入睡，紧紧抓着陶蓁的手。两人虽未言语，却胜过千言。
　　“呜呜呜！”
　　不知何时，猫兔子茕茕已在陶蓁的脚下蹦跳叫唤。
　　“睡吧，茕茕。”陶蓁将它抱到大腿上。茕茕却跳下去，用爪子挠陶蓁尚且用夹板固定的小腿，似乎是在提醒她的伤势。
　　陶蓁微微一笑，摇头。猫兔子无奈地趴在她的身边，蜷成一团睡了。

　　灯影绰绰，欲灭，陶蓁忙让人加了油。然而今夜的灯火特别的昏暗，像是这皇家的颜色，金凛凛的昏黄着。灯影下，不知遮掩了多少腌臜的往事，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无奈。
　　“小陶，求求你别去草原了，留在王爷身边吧，他太需要你。”锦瑟含着泪写道。
　　陶蓁勉强一笑：“君无戏言。皇上既然让太子认了小陶做义女，我此时出尔反尔，便是欺君之罪。何况小陶早已配不上王爷，王妃不要再劝我了。”
　　锦瑟还欲写什么，却已精疲力竭，闭目养神，似乎过了一个时辰，手骤然转凉，手臂也不停地战栗。
　　“王妃，你怎么了？”陶蓁突兀地从凳子上跳起，伤腿钻心的疼。
　　“不要嫁到草原去。我走之后，王爷没有人照顾好可怜。”锦瑟开始哆哆嗦嗦地写道。
　　“王妃不会有事的！”
　　陶蓁忙掀开被子，只见锦瑟身下已染成血海，急忙按照王御医叮嘱，吩咐玉梨说道：“玉梨，快，给她按摩！”又吩咐了其他侍女取了止血药。陶蓁单脚来回地跳着，惊惶地指挥。
　　猫兔子从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中醒来，眨巴眨巴黑溜溜的大眼睛，奋力地用小爪扛起拐杖，塞给陶蓁。然众人如此忙碌，锦瑟的力气仍衰弱下去，她握住陶蓁的手滑了下来，眼皮亦沉沉地覆下。
　　“王妃！振作起来，你可是王爷的心啊！你一定要等着他回来！”陶蓁惊惶地摇晃着她。锦瑟却已不省人事。
　　陶蓁忙说道：“速去请王御医！”急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架着拐杖跳来跳去，骨痛阵阵也顾不上了。

　　太子那边亦是心焦如焚。
　　当晚，皇后召集国舅、中书令兼左仆射周雄彦，太子太傅黄庚，刑部侍郎、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秘密议事。
　　“怎么办呢，国舅，黄师傅，父皇明知刺客是我安排的，却先骂了我，又关了老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父皇会不会废了我？”凌慕瑄眼神躲闪而失措，今日的他并未敷粉，身上的木兰香气已荡然无存，才子的倜傥不复存在。
　　周雄彦说道：“皇上既然还会骂殿下，证明对殿下还有所期待。至于关押殷王，难不成是怕他军权太大，给他个下马威？”
　　太傅黄庚却说道：“我也觉得，皇上只是吓唬殷王，外加杀鸡儆猴，提醒下太子，太子暂时不必害怕。”
　　皇后却抹泪说道：“太子怎么能不怕？殷王的军功越来越大，汤王越来越受宠，哪天我们娘俩就会死无丧身之地了。”说着，先是抽噎，后来竟泣不成声。
　　周雄彦拱手拜：“皇后娘娘莫哭，皇上深知长幼有别，轻易不会废太子的。老臣只求太子殿下莫再惹事了。”
　　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却与太子相视一望，四目撞出一道冰寒的火花。
　　这一夜，是个不眠夜。

　　殷王府，王妃锦瑟的生命危在旦夕，寝殿的灯次将熄。凌宛天得到常衡的密报，连夜骑马赶了过去，见他心爱的人儿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心疼得都要掉了。
　　寝殿之内，几个至亲之人围着，一个高大的少年挽着袖子，一脸的遗憾：“为什么我的血不能相容！我身强力壮，少那些血算不了什么！”
　　“阿信，我来！”
　　架着拐杖的少女亦一刀割破割了手指，鲜血滴入水碗之中。两滴血液依旧是不相干，丝毫不相溶。
　　“她是鄙人的小女，就让鄙人来吧。”王御医抓起手臂就要割腕。
　　“不行，您身体虚弱，太危险了！”架着拐杖的少女将其一把拦住。
　　凌宛天忽想起多年前，锦瑟曾用自己的鲜血供于凌慕辰，便毫不犹豫地夺了匕首，猛划于手指上。鲜血渐渐溶凝到一起，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用朕的。”凌宛天说着，便要割腕。王御医双膝跪地，求说道：“皇上千万不要！”
　　凌宛天已将手臂割破，鲜血汩汩地涌出。陶蓁忙用白玉碗接着。
　　端木玉信怔怔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凌宛天凝望锦瑟的眼神，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
　　一碗血放毕，凌宛天微微有些头晕，坐于八仙桌前，说道：“够不够？”
　　王御医战战兢兢地说道：“够了！”
　　“不够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朕身体好着呢！”凌宛天怒道，“碗呢！”
　　然而，将龙血注入她身体之后，锦瑟依旧没有醒转。
　　凌宛天满眼血丝，拍着长桌大吼：“来人！将宫中的太医全部叫来！”
　　十来个御医当夜被叫至榻前，隔了帘子又是把脉，又是商议。
　　凌宛天晕乎乎地凑上前问：“诊断结果呢？”
　　“启禀皇上，王妃暂时性命无忧，但若三日不醒，便再也醒不来了。”
　　“启禀皇上，王妃只是暂时昏迷，可是元气大伤……”
　　“那就给她治啊！治不好你们统统都要掉脑袋！”凌宛天怒道。
　　几个御医却产生了更严重的分歧，有的要温补，有的要热补，更有说王妃是急火攻心所以早产，因此要败火。气得凌宛天说道：“来人，给朕统统拖下去斩了！”
　　陶蓁忙单膝跪地，抓住凌宛天的袖子说道：“皇上万万不可！为了殷王妃而杀掉那么多御医，是殷王失德，更是皇上失德啊！”
　　凌宛天循着这清甜的声音望去，见一眉目清丽的少女说道：“王妃怀胎七个半月就早产了，是因为担心自己身残体弱的丈夫。心病还须心药医，求皇上放了王爷，救救王妃吧！”
　　凌宛天一怔，甩臂挣脱了陶蓁的小手，转身起驾回宫，走至门口，扭头望了那苍白的人一眼。
　　锦瑟却像要沉睡百年似的，昏迷成一个只有呼吸的陶瓷娃娃。

　　这一夜，天牢里亦不成眠。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告别太子，便赶来夜审凌慕辰，身后之人带了一堆刑具等物，甚至连烙铁也搬了过来。
　　此时，端木玉舯正在帮凌慕辰按摩双腿。程辉栗笑道：“好一个会享受的阶下囚。可惜皇上非但不爱惜你，还要故意栽赃于你，看来，你死到临头了！”
　　手脚上的铁镣铐叮当作响，端木玉舯依旧笑道：“程大人，您还没看明白吗？皇上根本没想把王爷怎么样，屈尊在这里几天，也有良药相伴，几天之后便可回归王府。我劝你不要太嚣张，说起来，我的鸣銮剑好久没有尝过鲜血的味道了。”
　　程辉栗却说道：“哦？是吗？你的鸣銮剑真是一把好剑，只可惜和他的主人一样，不会择良木而栖。我敬你是个英雄，可惜啊，你和你的主子只有做替死鬼的命，可悲啊！”
　　说着，挥起铁鞭，直抽向凌慕辰的胸膛。端木玉舯刷地挣开手脚的铁链，一把拽住铁鞭，将程辉栗踹倒在地。
　　程辉栗的随从亦抽剑砍向凌慕辰的胸膛。凌慕辰忙后摇一步轮椅，端木玉舯已挥鞭将那随从笞倒在地。
　　“来人啊！殷王要逃狱了！”程辉栗大声喊着。瞬间涌上十多个狱卒，手持长刀，冲进牢房。凌慕辰铁青着脸说道：“端木玉舯，别冲动。”
　　端木玉舯放下铁鞭，几个狱卒便将他的四肢用铁链捆绑，却无人敢绑凌慕辰。程辉栗微微一笑，亲自将凌慕辰的四肢吊起来。端木玉舯怒道：“连王爷都敢打，你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程辉栗却拾起地上的刑具说道：“是吗？”一边说着，铁鞭已抽向凌慕辰的心脏处。
　　凌慕辰胸前已绽出一道血痕，却寒着一张脸不吭声。
　　程辉栗说道：“算了，不好玩。”一手松绑，另一只袖中寒光毕露。端木玉舯卯力挣脱了手脚的铁鞭。
　　“混蛋！”端木玉舯一脚将随从踹至程辉栗身上，匕首落地。
　　程辉栗一个趔趄，抓住凌慕辰的手腕，一运劲，骨碎声噼啪。随从被踹至墙角，脑浆迸裂。
　　端木玉舯一把揪过程辉栗，正要拧断他的脖子。凌慕辰却忍着痛说道：“端木玉舯！莫杀他！”
　　端木玉舯忙点了程辉栗的睡穴，怒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今晚他们不死，就得咱们死！”
　　凌慕辰寒着脸，决绝说道：“捏断他四肢并手脚筋！”
　　骨碎声阵阵。
　　端木玉舯扔下手脚俱废的程辉栗，说道：“这次是太子的人，下次搞不好是汤王的人，咱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