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回来的记忆》庄雨寒

69、第 69 章

　　苏湛转头。
　　“丛锐……”
　　丛锐瞥了一眼我和龙经天，迅速退回到大门那边，冲外面吆喝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人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进来。
　　“龙经天，你的东西在这里。放了叶心。”
　　龙经天一撸脸，他身边的人便走过去，接过那两个包，就地拆了，像是在翻捡。
　　我远远看着，仿佛是些瓷器。
　　“老大，是那些东西，一件没少。”
　　紧攥我的手陡然松开。
　　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竟呆立在原处，一步没动。
　　“叶心？”许是没听到我的动静，苏湛的脸茫然四顾，哑到极致的嗓音掩不住的焦急。
　　我依然木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我真正不知道，到底我见到的哪一个苏湛，才是真实的他。算起来，现在不过半夜。与他跟我决绝的对话甚至不超过24个小时。他现在的焦急算什么？而我，如果还能像往日一般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厚着脸皮走到他身边去的话，我又算什么？
　　“叶心，还不过来？”
　　这一次，招呼我的，是丛锐。
　　“事隔多年，人家是得想清楚，还选不选你这个瞎子加跛子，更何况，苏湛，你我都清楚，你做过些什么，难免人家心中没有芥蒂！”
　　“龙经天，你闭嘴！”
　　我只看到满脸惊怒的丛锐和似是置若罔闻的苏湛，以及，苏湛额前一直大滴大滴淌下的汗。
　　我无意识地朝着丛锐的方向迈了一小步，再一小步，再迈不动。丛锐却已经奔过来，一把扯起我的手臂就把我向外拖。
　　直拖得和苏湛擦肩而过，后者却依然柱杖立在那儿，只是浑身比刚才颤抖得更厉害。
　　“苏湛！”
　　我很少听丛锐直呼其名，只见苏湛只朝我们这边略一偏头，丛锐另一只手已攥了他的手。
　　“你带叶心先走，我慢慢来。”
　　苏湛竟一把推开丛锐的手，低哑的话语间又禁不住夹了些喘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推开丛锐这一下用了力，他的身体竟狠狠晃了一晃，只柱杖的手青筋尽出，似才靠着手杖撑住了身体，额前的汗越发地多了。
　　我被丛锐拖着出去站了好久，连龙经天带着一帮人绝尘而去又过了好长时间，才看到苏湛慢慢跨挪出来，却在门前立住，再不向前。
　　“丛锐……”他唤。
　　丛锐过去。我只看到苏湛的嘴微微地动，丛锐不住地点头。
　　片刻之后，丛锐回来，却招呼我。
　　“走吧，我送你回职工公寓去。”
　　我愕然。下意识地望向那边站着的那人。他双手柱杖，站得笔直，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苏总呢？”
　　丛锐朝旁边一努嘴，我才发现，肖三和他的车停在不远处，黑沉沉的，一时竟没看到。
　　“你的事来得突然，苏总让我先带人开车过来，肖三过去接他，一会儿自然也是肖三送他回去。”
　　我对着不远处的那团黑，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上了丛锐的车。
　　“你怎么回事？”
　　一上车，丛锐劈头就问。
　　“我还想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刚到公寓门口就被龙经天抓了，一直昏迷到你们到之前……”
　　我很想问龙经天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回事，可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
　　丛锐刚跟我讲了苏湛和晓宁的往事，我自己就想借着龙经天的话把自己这么生套进去，我怕丛锐不知怎么想我。
　　可是我的话没出口，丛锐却主动接了下去。
　　“这次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安排好，保证你的安全。至于那个龙经天，他后来因为生意上的事和苏总彻底决裂。近几年，又栽过几个大跟头，脑筋有些都不大清楚了。所以，有些话你当疯话来听就对了。”
　　那样的干脆利落，连开始埋怨我的那一点点也听不出来，倒像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生怕我再计较一般。再联想起龙经天刚刚看我的目光，分明带着猎物寻觅已久终能得到的狂喜，我心中那团疑雾渐渐涌上来，让我眼前模糊一片。
　　本已疲累不堪，躺在职工公寓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手表来看，已是凌晨5点过，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索性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阳台上。
　　水只喝了一小口，却呛得我咳嗽不止。
　　我看到了苏湛的车。就停在公寓对面的小马路边上。那里有一棵银杏树，叶子早就掉光了，枯树枝干的下面，那醒目的标志在路灯的映照下发出炫目的光。
　　我连忙捂住了嘴，甚至下意识地顺着阳台蹲下去。直蹲得腿发麻，才想起自己这一举动有多多余。
　　别说我住在三楼，从下往上看，视线本就不如从上往下看来得清晰。即便我就站在他面前，以现在这样的光线，他又能辨得出多少？
　　呛咳早已停息，我还是抓着自己睡衣的前襟悄悄地站起来。虽然刚刚那么想了，可我还是蹑手蹑脚缩头缩脑的。
　　我傻子般地看着那辆车，盯得眼睛都流眼泪了，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嘛。
　　然后，我看到了苏湛。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那支手杖。我看着它先一步伸出车门，在地上似是试探了下，然后，一条腿跟着伸出来，在地上左右摩梭了下。然后才看到苏湛扶着另一条腿试着向外。
　　我看见小肖急急忙忙从驾驶室跑出来，想去搀他。他执拗地冲他摆手，撑着那支手杖，又试了两次。
　　第三次，他终于歪斜着身子，跨出车门。却只是背抵着门，向左边偏着站在门前。然后，转头，看向我这边。
　　我吓得一个激灵，忙把头往回缩了缩。
　　寂寂的夜里，只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声“啪嗒……”，而后，便有很轻很低却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我紧紧地揪着自己睡衣的前襟，有什么地方堵得厉害，堵得我就快喘不过气来。我终于再度不管不顾地露出半张脸。
　　小肖已无踪影。苏湛一人还像刚刚那样倚着车门站着，手中一点红光明明灭灭。他没有戴眼镜，整张脸都朝着我的方向。隔得那么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猜，应该是关切与痛惜。
　　他抽完手中第五支烟的时候，天就蒙蒙地亮了。我看见他捶了捶自己的右腿，离了车门的支撑，有些僵直着站立了片刻，才摇摇晃晃地重新回到车内。
　　再等了片刻，便看见那辆“迈巴赫”缓缓地开了出来，渐渐驶离我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猜猜苏G为啥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