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诉》何曾无邪

19、十九、绝尘过往

　　南梁军营中，玉绝尘一身从容的走进看管秦承露的屋子，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食篮的侍从。秦承露不解的看着他。玉绝尘淡笑，不出声，示意秦承露和那个侍从换衣服。秦承露开始不太明白，看那侍从已经开始脱衣服，似乎明白了，也脱下衣服。两人换了衣服，秦承露扮成那位侍从跟着玉绝尘出来，知道军营大门。
　　守门的士兵看到玉绝尘，行礼道：“军师大人要去哪？”
　　玉绝尘含笑，一副亲切的笑意：“我去下战书。”
　　“又要下战书啊，今天不是刚打完吗？”
　　“太子是想乘胜追击。”
　　“得，您忙，耽误了军情大事我可担待不起。”
　　“好，回见。”说完继续带着秦承露向中许和东陈的大营走去，秦承露一直低头不语，老实得很。
　　到达大营，玉绝尘对营门守将道：“劳您通报，在下求见许皇陛下。”
　　守营士兵看了看他：“等着。”
　　过了一阵子，士兵回报：“将军请你进去。”
　　玉绝尘还是一脸微笑：“有劳了。”带着秦承露到了萧楚的营帐。
　　萧楚看着玉绝尘从容淡定的走来，不由赞叹，这个人真的是风采不凡，可惜是敌非友。感觉到一阵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一看，玉绝尘身边的那个人盯着自己，面容熟悉。萧楚不禁轻声呢喃：“师兄？”秦承露也不再理会玉绝尘，凑到萧楚跟前，眼睛眨巴看着她：“陛下，我好想你。”萧楚莞尔一笑，道：“我也想你，看你这一身，先去好好洗洗。”秦承露也知道自己现在太颓废了些，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玉绝尘一直不出一声，帐内其他人也只是看着，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玉绝尘这才行了礼：“草民叩见许皇，叩见陈皇。”
　　萧楚笑着看着他：“军师请起，军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玉绝尘仍是浅笑：“草民是来下战书的，但是也是来投靠陛下的。”
　　“为何？”
　　“草民一开始就是为了许皇陛下，和您敌对也是为了让您知晓有我这个人。”
　　“哈哈哈，军师大人可真是用心良苦。”
　　“草民知晓，这有些不可思议，陛下可否让草民到内帐更衣？”
　　萧楚不解，不知他要做什么，也觉察的到他没有恶意，便准了。玉绝尘转身走进内帐，过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原本男子装扮的玉绝尘一眨眼变成了妙龄少女，容貌清秀姣好，仍是那副面容，却多了几分艳丽，也是一个美人。身量高挑，较一般女子高出一头，比萧楚还高一点，一身青色锦缎襦裙，神色冷清，十几岁的样子眉眼却显沧桑凉薄冷冽。女子仍是从容的行礼：“草民玉娘拜见许皇，陈皇。”声音也不似刚才清冽的少年，而是清冷的女子。
　　帐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越破孤面色不变也带着探究，萧楚讶异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玉绝尘淡淡开口：“这就说来话长了。”
　　萧楚浅笑：“不急，慢慢说，请坐。”
　　玉绝尘坐到萧楚对面，缓缓开口：“我叫玉娘，出生在南梁国，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名字，因为父母因为我是女孩子，便没有给我取名字。父亲姓玉，所以就叫我玉娘。大概女子天生就是贱骨头，明明没有人期待着她的出生，还是要来这世上受辱。南梁国的女子不似东陈，没有人当回事，我的父母自我出生，知道是个女子后，便不愿管我。我家很穷，很多时候饭都吃不上，父母就像喂野猫野狗一样，想到了便给我一点饭吃，衣服更是从来都有破洞，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大概贱命确实容易活。
　　四岁那年，母亲生了弟弟，所有人都来道贺，父母也是无比开心，菩萨一样供着弟弟，给他穿新衣服，吃干净的热饭，弟弟长大了经常对我打骂，父母却从不制止，弟弟更加变本加厉，可我若是还手，父母会再把我毒打一顿。
　　九岁时，弟弟吵闹着要吃肉，可我家已经连咸菜都快没有了。弟弟哭闹，父母将目光放到我身上，这才注意到，似乎我长的还不错，于是，他们将我绑起来，带到城里，要卖给妓院。妓院老板当然什么都不问的收下，给了父母十两银子，父母很开心的便走了。
　　老板见我穿的破烂，面黄肌瘦，只是隐隐有些美人的影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将我打发给快要过气的花魁。花魁叫无暇，人也如美玉一般温柔无暇，看我可怜，便让我跟在身边，吃的饱穿得暖，无暇还教我识字弹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十二岁，无暇病了，她早已经被新的花魁抢尽风头，人们早已忘记了她，还会有风头正盛的姑娘来抢夺她的积蓄，如今，生病了也没有人理会。我拿着她仅剩的积蓄去请大夫，可是没有大夫愿意去妓院瞧病。无暇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让我去找她曾经的一个恩客。
　　她临终将我托付给那位恩客，那位恩客便将我带到了郡王府，让我做一个小丫鬟便不再理会。大一点的丫鬟将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做，我想，忍忍就算了。
　　几个月以后，郡王府的一位客人无意间看到了我，见我绝色，向郡王讨要，郡王早已经不记得无暇的嘱托，只是一个丫鬟便送给了那位客人。可是，那个人竟然好幼女，刚到府中就将我拽到屋中压在身下。我死命挣扎，手摸到瓷枕，抓在手中用力向他砸下去。他一下子就不动了，流了好多血。我很害怕，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逃出府。不一会便有追兵来追我，我拼命的跑，然后遇到了师父。
　　师父帮我躲过追杀，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姓玉，没有名字。师父又问有家人吗，我说没有，师父说那你就叫绝尘，断绝前尘。师父长的很好看，却很不正经，带着我走过很多地方，教给我很多东西，也时常捉弄我，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走过很多地方，我才知道世上穷苦悲凉的人很多，我最喜欢中许国，因为在中许，女婴不会被杀，不会被丢弃，可以有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证明自己，可以挣一份家业，女子不是天生贱命。
　　我十六岁时，也就是六年前，师父说他要回中许，让我自己去闯荡，我应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是谁总有一天会分别，所以没有不舍。师父走后，我一个人继续游走，看的多了，听得多了，很多事都见怪不怪了。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中许国，知道三国开战，我想这会是我成为中许国人的机会。
　　所以我先向南梁太子献计，他知道我是女子，果然轻视，不让我入营。其实世人皆不知，强者霸者王者只是有着该有的谋略胸襟，有着成为王者所需要的才能，谁掌握这种才能，谁便是王者，从来不与男女有关。就如同陛下您，说句大不敬的，陛下也并非世俗所论的好女子，可陛下却实是明君。
　　如今我还不能扛过世俗，至少在南梁太子眼中，我若是女子，定不会被接纳。所以我便换了男装，还给他设计阵法，我想，南梁若一下子改变策略，陛下定会起疑，会注意到我，会对我感兴趣，然后会接纳我。不知道草民是否成功了？”
　　玉绝尘一路语气平淡，似乎那只是一个故事，与自己无关。最后还是淡笑着问道。
　　萧楚细细咀嚼了一会她这一生，有些心疼动容，点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玉绝尘就是中许国人，是我们出战的军师。”
　　玉绝尘浅笑：“臣多谢陛下恩典。”顿了顿又道：“陛下营中可想出了破阵之法？”
　　楚临岳一听，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出列对萧楚和越破孤行礼：“禀两位将军，属下已想出了破阵的法子。”
　　萧楚一喜：“说来听听。”
　　楚临岳将方法仔细说清楚，萧楚和越破孤思索，玉绝尘笑道：“这位将军真是足智多谋。”
　　萧楚道：“确实，这法子可行，楚将军立功了。”
　　楚临岳笑笑。
　　玉绝尘道：“听说陛下有一支女子的部队，反应迅速，动作灵活，头脑清楚，这次应该可以用上了。”
　　萧楚点头。
　　萧楚回到帐内准备就寝时，发现榻上秦承露裹着被子，睡得香甜，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萧楚也裹了条被子，睡在他旁边。半夜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人钻进了自己的被子，将自己搂在怀里，萧楚隐约知道是秦承露，没有理会。天亮时，果然两人搂在一起。秦承露已经醒了，看着萧楚不舍得移开目光，萧楚睁眼便看到秦承露的艳丽面容，笑道：“早。”
　　秦承露也笑：“早。”
　　“你怎么会到这来？”
　　“我想你了，真的好想你，没想到南梁国这么无耻，在路上埋伏，要抓我来威胁你。”
　　“一个人来的？”
　　“嗯。他们都不许我来，我是偷偷出来的。”
　　“昨天用膳了吗？”
　　“吃了，我洗完澡就吃了。”
　　“如果不想回去的话，在军营待着，不要去战场。”
　　“好。”
　　“昨天燕夜久为了救你受了伤，你一会去看看他。”
　　“好。”
　　“这么听话呢。”
　　“陛下，我不会给你添乱的。”秦承露一脸罕见的认真神色。
　　“好。”萧楚突然觉得，秦承露好像成熟了一些。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寡人给你买了根簪子，不要总戴那一根。”
　　“我只戴陛下给的簪子，陛下若是不给新的，我就只好一直用那一支了。”
　　萧楚听了笑笑：“这是拿你没办法。”
　　起床后，萧楚到战营和越破孤玉绝尘一起等着前方的战报。楚临岳和林暗带着大军和鸿营已经去战场了。秦承露真的听话去探望燕夜久。
　　燕夜久仍躺在床上，秦承露站到床边道：“昨日，多谢你舍命相救。”
　　“没关系，你我素不相识，我是为了陛下，我想着救了你陛下会开心。”
　　“我知道，还是谢谢你。”
　　“我，我喜欢陛下，你不吃醋吗？”
　　“呵，是宋云雾告诉你的？”
　　燕夜久点点头，宋云雾说他最爱吃醋了。
　　“我以后不会吃醋了，好吧，会有一点点，但我真的不能失去她。在南梁这几天我想通了很多，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很操劳，我没有帮过一点忙，那至少我不会给他添乱。”
　　“哼，难得你能想到这些。”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宋云雾走了进来，仍是那副天山雪莲的出尘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