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鬼话（瓶邪）》仲品越

58、第五十章 怀疑

　　离开青铜门，我们回到了南宁，胖子从他的背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找了辆愿意送我们回去的面包车。

　　面包车司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毕竟半长的头发加长衫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打扮，而且我还没穿鞋。

　　胖子很淡定地拍了下司机的肩膀，指着我说道：“兄弟，cosplay知道不？”

　　司机摇头。

　　胖子只是找个说辞，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司机大概是觉得这个英文还挺高大上的，后来虽然还会偷偷看我，但不是看精神病的眼神了。

　　胖子忽悠人的功力，我是服的。

　　这辆面包车很破，空调坏了，窗户直敞敞地开着，风从一面灌到另一面，闷油瓶和我的头发都比较长，在风中凌乱成了一团，经常糊在脸上，还往眼睛里戳，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养神。

　　胖子的兴致颇高，还在吟诗：“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他把手臂搭在窗户沿，窗外青山苍翠，仿佛直刺云霄，胖子翘了个销魂的兰花指，正指着远处的山。

　　面包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胖子搭话：“大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胖子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竟也已经到了寨子。

　　下了车，我们看到胖子的高脚楼前结了蜘蛛网，竹楼底下养的几只灰兔全跑了，就剩一大窟窿留着，胖子大呼损失惨重。

　　我拨通了小花的号码给他道了声平安，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这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就不回去了。

　　我还能回哪儿去呢？回杭州吗？我一直把它当作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到头来才发现二叔不是二叔，三叔不是三叔，我亦不是吴家的人，我的族人都在青铜门后青铜树下长眠，我是行走在这世间唯一的鲛人。

　　胖子说过，巴乃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青山绿水，环境优美，天都是蓝的，云都是白的，星都是亮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感觉可以延寿十年。如果可以，我也想在巴乃长住，只可惜我没有钱，要在这里住的话就要长期在胖子这里蹭吃蹭喝蹭住了，希望胖子不会嫌弃。

　　高脚楼前的草地踩上去很舒服，我走了几步，发现池塘碧波粼粼，有几条鱼游到水面冒了个泡，我心念一动，池塘里升起一道小小的水柱，又瞬间落下，惊得在水面的鱼儿迅速下潜，不见了踪影。

　　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突然问道：“好玩吗？”

　　他这是让我不要随便在人前展现这种能力，一个正常人是不会控制水的，这是鲛人的天赋，而这一天赋会帮我化解很多困境，同样也可能给我带来危险。

　　闷油瓶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很有家长的范儿，我玩心大起，逗他说：“小哥，我要是穷疯了就去变魔术怎么样？保证不会穿帮。”闷油瓶没有说话，周围的气压显示了他内心的不悦，“开玩笑的。”我试图亡羊补牢。

　　气氛有点不对，胖子立马勾住了我的脖子：“有我这么一个大款当兄弟，还变什么魔术呀！”说着把我拖进了高脚楼里。

　　推开门，在阳光下无处遁形的灰尘扑面而来，胖子甩着袖子挥了几下，灰尘飞扬得更欢了。

　　“才出去多久，回来就要搞个大扫除了。”胖子抱怨道。

　　他一边把他的背包放在椅子上一边对我和闷油瓶说：“你们要是没什么打算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吧，反正就我一个人。我们仨平时还能斗个地主，正好。要是手痒了，组团地下一日游也很方便。”

　　“唉——”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闷油瓶，“小哥，你会斗地主吗？不会就让天真教你。”

　　闷油瓶抹了把另外一张椅子上的灰，让我坐在这张椅子上。

　　“会。”他一边揉着我的头顶一边回答胖子的问题。我在青铜门里以倒栽葱的方式出现在胖子和老痒面前时磕到了脑袋，头顶鼓了一个包，挺疼的。

　　我没想到闷油瓶还会斗地主，实在新奇。不过想想也是，张秃都可以变身话唠，闷王会斗地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敢情好！”胖子说，“对了，我去那双拖鞋。”说完胖子就去找拖鞋了。

　　客厅里就我和闷油瓶两个人。“你的怎么样？”我问闷油瓶，他也是以同样方式落地的。

　　“没事。”

　　不一会儿，胖子就拿了一双拖鞋出来，天蓝色，很新。“我去年新买的，还没穿过呢。”胖子说。

　　我光着脚走了不少路，脚底脏得不能看，于是打算先洗脚再穿鞋。提着拖鞋来到池塘边，我看到水中的倒影，一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我的鱼尾可以变成人腿，那么人腿自然也可以重新变为鱼尾，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腿才会变成鱼尾呢？按照电影的一般套路，洗个脚我应该就会变回去，但是电影只是电影，不足以作为依据。带着好奇，我把脚伸到水里，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是原样，挺好，不用一下雨就担心变回原形了。

　　把胖子的高脚楼简单地打扫一遍后，天快黑了，胖子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让我去打下手。

　　晚饭的食材很单调，只有池塘里的鱼。胖子在去鱼鳞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天真，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我正在切姜丝，听到胖子的话，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说吧。

　　“天真，你相信老痒说的吗？”胖子问。

　　我切姜丝的动作一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直都没有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引出了一个又一个概念，就像是为了隐藏某一个真相而故意用很高深的一般人无法去深究的知识来敷衍。”

　　“···”从一开始我的思路就是被他带着走的，其实再反思过来，老痒的话虽然看似有道理，却经不起推敲。

　　他的思绪是混乱的，他总共说了三个概念——空间穿越、折叠、维度，而折叠是由闷油瓶提出，维度是我提出，他试图在用我们理解的东西来解释我们经历的事，以增加我们的认同度。

　　原来那时候胖子不是听不懂，而是在怀疑，一点一点引出老痒的话，谎言终究是谎言，在一个谎言之后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最初的谎言，说得越多，暴露越多。我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相信老痒，所以不会注意到这许多。

　　可是，老痒为什么要说谎呢？他所要隐藏的真相是什么？

　　胖子接着说：“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在讲我与老痒相遇的时候省去了很多内容。我头上的伤是被他打的，他觉得我耍流氓，摸了他的背又摸他胸，其实我就想验证一下。我最开始遇到老痒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在穿衣服，他没有看到我，我却看到他皮肤下有凹凸盘曲的痕迹，像是树枝。很奇怪，我看的时候是看的真真切切，凹凸不平非常有立体感，但摸的时候却什么都摸不到。”

　　听完胖子的话，我只觉得背后凉凉的，那还是我的发小吗？我曾亲眼看到他倒下，然后一个新的他又站起来···我曾以为无论他用青铜树复制出多少个复制体，他的记忆，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都不会变，可是胖子告诉我，他在骗我。

　　胖子看我脸色不大好，有点后悔：“我就说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也许老痒是为你好呢？你别想太多。好了好了，咱不说了，来做饭吧，胖爷烧鱼可是一绝。”

　　也许我不应该想太多，也许我也不应该去怀疑老痒，可是这件事就像是鱼鲠之在喉，我没有办法去忽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