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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八章 苍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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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风小了很多,雪花似西湖畔的柳絮轻轻地、慢悠悠地飘荡,白雪覆盖了连绵的群山,纯粹,宁静。
今天换胖子来背我,我伏在他背上,看到他呼出的气体在身前凝结成白雾。闷油瓶在前方带路,背包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沉重的脚步落在雪地上,每一步都坚定而肃穆。
长白山对闷油瓶而言是特殊的,白皑皑的雪峰曾受下闷油瓶一跪。当年我不明白这个强悍到不像人类的男人为什么要像雪峰下跪,那么虔诚,那么哀伤···如今我依然不明白。我和闷油瓶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好奇心驱使,也许我还是西湖畔倒卖古董的小老板,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而他,也许还在一座又一座古墓里寻找自己留下的足迹,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
从最开始的交集,到后来的牵扯不清,真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闷油瓶带我们走的路和以前我们走过的路不大一样,虽然都是大雪一片看不出什么差来,但坡度不一样。这里的坡度相对而言要平缓一些,爬起来要省力很多。
雪慢慢停了下来,到傍晚,雪完全停了,夕阳破云而来,橙红的光芒直直地照在雪地上,像一盏盏探照灯。
夜幕很快降临,支好帐篷,胖子躲在里面用可以装锂电池加热的电热水杯煮面,我和闷油瓶并排坐在雪地上。白天我睡了将近半天,现在精神不错。
特制的衣服把我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胖子打趣说我这样子特别像清宫戏里被扛着去给皇帝临幸的妃子。呵呵,哪个妃子能长成我这副稀有动物样儿?
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至少我的手没被束缚住,俩袖管还在。
雪尽风停,夜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身处长白,没有城市里缭乱的灯光,感觉离星空特别近,星辰也格外的多,美得一塌糊涂。
气温依旧很低,我听到闷油瓶那里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他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不锈钢的酒壶,瓶身很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那种。酒壶里是56度的二锅头,一口下去,整个口腔连着咽喉都是火辣辣的,闷油瓶和胖子一人带了一壶。
闷油瓶仰头喝了一口二锅头,表情平静得跟喝白开水似的,我朝他伸手,他把酒壶递到我手上。冰凉的酒液入口,入胃后化作一股暖流,我龇了龇牙,觉得从胃到喉咙都有一把火在燃烧,暖了,还有点微醺,似乎找回了第一次喝酒的感觉。也许人类最初酿造酒,就是为了这股暖意与微醺。
我和闷油瓶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抬头仰望满天繁星。我想我应该找一个话题,不然这样干坐真像个傻子。我是不适合干发呆这种事的人,闷油瓶发呆的时候像一幅画,我发呆的时候就像个二缺,纯属气质问题。于是我找了一个和星星有关的话题。
我对闷油瓶说:“小时候,邻居家姐姐跟我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天上每多一颗星,地上就多死一个人,要是你看到有一颗星星闪了,那就是这个死人在跟你眨眼睛。当时信以为真了,心想天上竟会有这么多死人,而且还会冲我眨眼睛,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再也不敢在走夜路的时候抬头看星星。”
讲完之后,我觉得我讲了一个冷笑话,好尴尬。
其实我一直在想和闷油瓶相处应该这么做才能显得很融洽,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比我大学里学的高数还要难得多。在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有过很多的设想,把自己分裂成很多份,设计一个情境,把自己和闷油瓶代入进去,寻找比较舒服的相处方式,但是每一份“吴邪”都很别扭。闷油瓶总是带着一股飘然世外的气质,他在乎的东西很少,所以对什么东西都看得很淡,这种无欲无求的性格最操蛋了,我永远看不透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藏着什么样的思绪。
静默了几秒,尴尬感以我为中心像四周无声放大。
“你以前胆子那么小。”没想到闷油瓶接腔了···我有点受宠若惊。
酒壶回到了他手里,被他收进口袋。星河浩瀚,如银练横布夜空,他突然转过头,星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脸更白了。我们本来坐得就很近,他一转头,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上来了,我有些诧异他的举动,问了句:“怎么?”
“吴邪,你会活着的。”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用的是同样的笃定的语气。
怎么突然间讲到这上面来了?我卡了一秒,然后后知后觉地发觉,我刚才貌似开启了一个关于死亡的话题···
“哎哎哎~面好了。”胖子捧着一杯面和三双筷子出来。背包的空间十分有限,为了节省空间,无论是煮面还是吃面都得在一个电热水杯里进行。
胖子把筷子分给我们,分筷子时,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很暧昧的笑容,然后硬生生地挤到了我和闷油瓶中间。他摘下帽子捋了一把头发,问道:“你看胖爷我闪吗?”
我回答:“闪。”
这里西北角的一处夜空已经可以隐约看出“周天星辰”棋的身影,我不会看星图,闷油瓶盯着那片夜空看了很久,保持一个动作,绝对专注。——我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但我愿意相信他,我会活着的。
一夜休整,再次沿着山脊向上攀爬时,我们离云顶天宫越来越近。太阳高悬在空中,最表层的雪开始融化,登山高筒靴的防滑性不错,但在这样的路面仍需注意。
闷油瓶和胖子手持冰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个冰裂谷前。没有人会傻不愣登地往冰裂谷跑,除非别无他路。徒然向下的坡度让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哥,你确定是往这儿走吗?这条路不适合人,只适合鸟人啊!”
闷油瓶没有理胖子,自顾自从腰包里取出一卷登山绳,在绳子的一端打了个特殊的扣,绑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爬下去,很安全。”闷油瓶说。说完这句话后,闷油瓶就把绳子的另一端抛入冰裂谷中,率先爬了下去。
冰裂谷越往下越幽暗,我伏在闷油瓶背上,觉得无比安心。
闷油瓶利用绳子和冰镐下得很快,几分钟后,一个幽深的洞口出现在冰裂谷的谷壁上,像一个漆黑的眼窝,闷油瓶向前一跃,轻松地落到了山洞口。
不一会儿,胖子也下来了,照明工具都在他背包里,他拿出一盏头灯戴在头上,打开。这山洞洞口虽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胖子伸手摸了摸像钟乳石一样挂下来的冰碴,叹道:“嘿,不错呀。”
这个山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通往云顶天宫。
我需要的东西在青铜门里,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去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通往云顶天宫的路应该有捷径,只是不知道这条捷径在哪里,原来就在这个飞鸟绝迹的冰裂谷里。谁会想到,在看似绝境的地方,藏着一条最安全的路呢?之前的每一次前往云顶天宫,我都走了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