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刀·无金》偏执面

20、第 20 章

　　连花色动了。
　　他慢慢的直起身体。
　　他的身体很慢，是僵直的慢。
　　如果是这种身手，在江湖上，只怕一个月都活不下来。
　　任重行看他的眼神已带了怜悯。
　　连花色道：“你是任重行？”
　　任重行道：“不错。”
　　连花色又不再说话。
　　他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慢慢的伸到任重行的眼睫前，然后停住。
　　他的动作太慢，让人随时可以躲过。
　　任重行没有躲。
　　连花色的手也没有再伸。
　　他们就这样停住。仿佛时间都暂停了一样。
　　花无金远远的看着。
　　他的肌肉已经紧绷。
　　他道：“连花色的武功，怎么会这么厉害？”
　　廉锦枫叹道：“或许他原本没有这么厉害，只是任重行跟他说了什么——”
　　叶远客道：“那么想必就是，他已经知道三妹的死讯了。”
　　廉锦枫也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连花色的手还是伸着。
　　任重行的眼还是睁着。
　　连花色的手没有抖，任重行的眼也没有眨。
　　过了很久，连花色的手才慢慢放下来。
　　“你是真的任重行。”
　　任重行道：“莫非这世上还有假的任重行？”
　　连花色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是假的。我只是想要确定，你带来的消息是会让我伤心的，还是不会的。”
　　任重行道：“哦？”
　　连花色道：“如果我说，我早知道这件事，你是信，还是不信？”
　　任重行道：“我信。”
　　连花色慢慢道：“如果我说，我刚进这个院子的第一步，我就知道她已经死了，你信不信？”
　　任重行道：“我信。”
　　连花色笑了。
　　凄然的笑了。
　　“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不吃不喝，不是因为我是个傻瓜，而是因为我想知道，廉家大姐带给我说法的人，是谁。只是，我没有想到是你。
　　在我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死了，这院子里没有了她的气味，没有了她的声音，也不会再有我们的未来……”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哭泣。
　　泪水润湿了他的脸颊。
　　他那不会抖的双手，也不停的颤抖起来。
　　刚刚他有多可怕，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好脆弱。
　　好脆弱好脆弱。
　　任何一个江湖二流的人手，都可以将他轻易击杀。
　　任重行不再看他。
　　他看着河流。
　　河流仍在慢慢的流淌。
　　曾经在河流畔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有河流。
　　花无金等人也看见了连花色的样子。
　　于是他们也没有再上前。
　　他们能做到的，就是给这个年轻人最后的尊重，不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
　　“谁”包括花无金、廉锦枫、叶远客、枝舜英，还有任重行。
　　不包括连花色。
　　这个刚刚还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高大少年，手中的剑，已如毒蛇般的向前刺去。
　　任重行不忍看连花色。
　　所以连花色面前的，就是任重行的后背。
　　以及后背的所有空门。
　　所有。

　　背后刺来的剑，有没有人可以躲得过？
　　有！
　　背后长了眼睛的人才能躲得过。
　　这世上有没有背后长了眼睛的人？
　　当然没有！
　　任重行只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好好的长在他的脸上，而不是背后。
　　连花色的剑很轻，就跟他说话的声音一样轻，几乎没有带来一丝风声。
　　枝舜英只能听到非常轻微的破空声。声音小到连她这个瞎子也几乎听不见。
　　任重行不是瞎子。他的耳朵也比常人好不了太多。
　　这一剑，任重行已不能躲避。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剑的存在。
　　连花色苍白的脸上已露出笑意。
　　他已经可以想象任重行倒在他剑下的样子。
　　但是任重行突然蹲下了。
　　他没有躲开，只是蹲下。
　　他似乎掉了什么东西想要捡起。
　　于是那毒蛇般的剑，只险险的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
　　然后连花色的手腕就被捉住。
　　任重行蹲着。
　　连花色站着。
　　他手中的剑还没有收回去。
　　可是他没有第二剑的动作。
　　因为剑已掉下。
　　他的生命也几乎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