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活的鸟（太虚日常）》乱流间的斯默

1、第 1 章

　　梦是被仙鹤的悲鸣叫碎的。
　　太虚小师妹半睁着眼睛整理好衣冠走进厨房。厨房很暗，天也还没亮，于是小师妹轻易地看到了角落里蹲着的师姐，还有她面前白得发亮的仙鹤。
　　“好吵。”小师妹瞪着一双死鱼眼。
　　“没办法，新孵出的小鸟又死了。”师姐回头，眼睛微红，似乎也是刚被吵醒不久。“师妹，你家女神会不会养鸟？”
　　“我女神无所不能，但你凭啥命令她？”小师妹的死鱼眼睁大了些。
　　“你几个意思？”师姐站起，也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瞅啥？”
　　“瞅你咋地？”
　　“有种来战！”
　　“来！反了你！”
　　师姐用小腿撞了一下一脸悲戚的仙鹤，师妹正拔剑欲自刎……把剑架在脖子上召唤她女神……邪影。没完全清醒的人火气总是要大些，却在真的火焰经过时偃旗息鼓。
　　一只火红的凤凰昂首阔步地横穿过两人视线，头随着步伐一伸一缩，越发显出些鄙视的神情。走到门口忽然态度柔顺下来，盘旋飞起落在门前灰色身影肩上，亲昵地哼了几声。
　　“兵……兵宗宗主训话，师姐们别迟到！”门外的小师弟喊完，趁着厨房里两人揉眼睛的间隙迅速跑掉，顺手抽出凤凰口中叼着的馕。
　　“啧。烧眼睛。”
　　“啧。闪瞎了。”
　　两人放下手，又互瞪一眼，把剑别在背上先后离去。留下被召出一半的邪影和瑟瑟缩缩的仙鹤继续守在厨房对望。
　　（我是不是做错了？）——仙鹤眼泪汪汪。
　　（……种类都不同你到底在执着个啥？）——如同爬到一半被按了暂停的贞子一般的不完整邪影。
　　（重点应该是你打鸣太早了吧。）——路过帮主人拿早饭的乌龟。
　　（我又不是火鸡我才不打鸣！）
　　（有本事你跟凤凰当面说。）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大师姐拽着仙鹤去青邱林泡完澡，穿好衣服回头发现仙鹤不见了。这很正常，她家仙鹤经常自个儿跑去玩得流连忘返。几顿饭之后仙鹤依然不见踪影，大师姐想这次它玩的略久啊。等到几天之后门派比武，大师姐怎么唤都唤不来仙鹤，才觉大事不妙，急匆匆抓了白虎来当临时打手。众所周知大师姐宠她家仙鹤宠到没边，毛要刷到最白，食要吃得最好，切磋练习是还特别小心，一旦被擦到立马回生。至于其他仙兽，除了有食物供应基本完全散养。于是带着那吃饱了就找地方晒太阳、跟主人没有默契也没有培养过默契的白虎的大师姐，理所当然地被向来不对盘的小师妹拉下了三个月没离开的首座。
　　离了通灵道场，白虎迅速调整姿势趴到太阳底下，尾巴扫碎一块石头，扫回了它主人欲脱口的指责。人家实力在这，错的是职业不对盘儿，错的是主人不带玩儿。揣着一肚子火的大师姐带着干粮重返青邱林开启地毯式搜寻，又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仙鹤的星星眼的攻势下化了一滩水。那仙鹤护着一对巴掌大的小白鸟求打包收养。
　　于是大师姐彻底过上了鸟奴的生活。
　　其实养鸟并不太难——仙鹤也会来帮着照顾——难的是怎么让两只刚成年的小鸟学会带孩子。
　　会生会孵不会养，太虚默仙鹤泪。
　　没长毛的小鸟们的尸体一次次被捡干净，每轮生养孩子都会瘦一圈的小雌鸟闷闷不乐地竖起胸脯前的绒毛，急促地喘着哼着短音节，伴着仙鹤哀伤又带着安抚意味的鸣叫，每次都听得大师姐心拧巴成一团。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啥她家仙鹤对体型差异这么大的同类这么上心。
　　师妹放了她家女神跟这只行为怪异的仙鹤交流，得到的结果是，仙鹤说它直觉这俩能生出它前世的恋人。
　　另一后果是师姐嫌弃师妹邪影脏兮兮的拂尘扫了她白净净的仙鹤一身灰，将自己邪影封为女神的师妹一怒之下骂了师姐家没事瞎折腾的禽类，从此俩人结下了梁子。
　　（不分对象场合乱说大实话是情商低的体现，主人你还得再练练。）——明明高兴得要飞起却还装成一本正经的师妹的邪影。

　　雌鸟恢复身体期间所有的蛋全部没收充公。两只小鸟的造蛋能力也是让人不得不服。每天去鸟窝里查看有没有加餐成了不介荤的弟子们的乐趣，这也是鸟窝迁到厨房的原因之一。
　　交完各种物资和从江湖友人身上扒来的衣服，听完宗主的客套的感谢之后大师姐拉着小师弟去给小白鸟的孩子们料理后事，小师妹也跟了过来。
　　“师姐真真是残忍至极，硬把那大自然的精灵逼成了产蛋机。”
　　“但凡丫能养活一只小鸟我也不至于天天掏蛋不让丫孵。敢不敢把你吞了的蛋吐出来再说话，得利了还要占据道德制高点，师妹这般矫情可是不好看。”
　　“为何我要将补偿吐出来？君不见这两个月多少弟子被逼到青邱林去烧野味，观里每日特供膳食都不敢带半分油腥，可怕烹饪时污了你家小祖宗。”
　　“欲加之罪。本来修身养性就应避荤，抓野味的就算我家鸟窝不安在这也会去。倒是师妹吃了一肚子的油水也不怕练功岔气。”
　　蹲在旁埋完小鸟尸体的小师弟拉了拉旁边的凤凰，开心地说：“这回加了肥料应该能长好了，等到时候我做魔芋豆腐给你吃！”
　　凤凰很想告诉他肥料过多会烧根，还想告诉他这从九黎巴蜀之地带过来的种子放到中原太虚观旧址还可能成活，太古铜门这里完全水土气候不符。可惜语言不通。不是每个弟子都像小师妹一样天赋异禀天生能与自家邪影无障碍交流。
　　仔细想想小师弟种魔芋失败的次数可是师姐家仙鹤帮忙带小鸟失败次数的两倍，凤凰觉得有必要想办法提醒下他思考一些根源上的问题而不单是种植方法，一扇翅膀却是条件反射地对着风刮来的方向吐了个火球。两位师姐又打了起来。又一股风把火球吹偏，眼看着就要烧着厨房，难得走出云华殿的掌门缚了一地水花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中。
　　两人两鸟一邪影惊得僵直，落地的落地下跪的下跪，只有背对着他们小师弟还蹲在地上对着魔芋幼苗一脸憧憬地傻笑。

　　小师弟拿了几个馒头分与师姐们，掌门还在跟动物邪影们开着没有茶的茶话会神交。完全无法插话的三人心理活动已经从“掌门好厉害”“自家宝宝好萌好美”到“别人家的宝宝好像也挺可爱”“掌门好漂亮好帅”轮了几圈，终于从各自沉默转为小声交流。
　　“这是第一次看到师弟的凤凰对别人撒娇。”
　　“我觉得它是在抱怨……师姐你的仙鹤居然吼掌门，你平时是不是太宠它了。”
　　“不不不它是在表达悲愤之情。师妹你确定你的邪影有参与聊天而不是发呆？”
　　“我家女神绝对参与聊天了的，有情绪波动虽然我感觉不到它在说话。”
　　“咱啥时候能达到掌门那样的境界呢，语言不通真是硬伤。至少像师妹一样能跟邪影交流也很好了。”
　　“不一定需要交流吧，我觉得相互陪伴着好像就很好了呀。”
　　“被自家凤凰吐槽了的人没资格这么说。”
　　“大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我也是主修玩鸟的。虽然不知道它在吐槽什么。”
　　“也许是吐槽它主人没有掌门好看？”
　　宋屿寒回头，正要摆出的微笑僵了一下，凤凰大胆地用喙扯了一下掌门宽大的袖子求情，邪影表示凤凰干得漂亮——虽然不会有用。
　　宋屿寒迅速收拾了心情咳了一声引起注意，温和地对大师姐说已说服仙鹤可以把小白鸟们放回去了，温和地跟小师弟解释了魔芋种不活的原因，然后温和地把白云观接下来一个月的清扫任务交给了三人。
　　“掌门罚人面壁思过的方式真是委婉又温和。”
　　邪影放任别人家挥着翅膀的凤凰扇了自己主人一脸以表达“请少说两句”的建议。
　　“不能做魔芋豆腐给你吃了对不起……”小师弟抱着飞回来的凤凰遗憾地说。

　　只有大师姐还在忧心她家仙鹤前世的恋人该怎么办。
　　“弟子都说仙鹤就是你的邪影。它都放下了，你又还替它执着着什么呢？”一个月后宋掌门递了张掌门谕令给这位师姐时补了一句。
　　清了地落窟的浊气邪影之后，太虚观大师姐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看着飞去和白虎一起晒太阳的仙鹤，她原地转了三圈，第一次成功召唤出邪影。
　　“我来找你了。”大师姐抬起手。
　　邪影也伸出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的手，覆在大师姐手上。她听见了邪影愉悦的声音。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