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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口中的药粗糙苦涩,凤殇紧紧地闭着眼,感觉到唇上一片温热,心中一荡,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去,挑开毓臻的唇,缓慢地试探着,将一点点药渡过去。
      药自然而然地滑入毓臻喉咙,一口药尽,凤殇却舍不得放开,依旧小心地挑逗着,片刻竟感觉到了毓臻的回应。
      心里漏了一拍,掠过一抹异样,却说不上是难堪心虚还是羞涩欢喜,凤殇慌忙放开了毓臻的唇,便看到毓臻的眼微微开了一线,似乎看见了自己。
      凤殇更是发窘,正要躲闪着站起来,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手腕。
      “怜儿!”
      毓臻迷糊间只感觉到自己捉住了一个人的手,恍惚看去似是怜更,隐约感到那个人想要挣扎着离开,下意识就叫了出来,手上加大了力度,不肯放开。
      “放手!”有人低喝一声,分明便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毓臻心头一震,又多了几分清醒,勉强地想要睁开眼,哪知眼睛还来不及睁开,手里捉住的那个人就先挣扎了起来。
      高热未退,毓臻眼前只是一片朦胧,心里慌得很,他下意识便口齿不清地叫了起来:“我不放,我不放,我再也不放了……怜儿,怜儿,不要走……”
      凤殇听得一阵胸闷,咬紧了牙不再吭声,毓臻的手也用不上多少力,他只是一发狠,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毓臻低哼了一声,慢慢地张开了眼。
      眼前只有凤殇一人,站在床边,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茫然了一阵,毓臻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缩回了手,张了张口,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哐啷”一声,凤殇像是把什么甩了出去,地上溅了一地暗黄,他恨声道:“你就只惦记着个死人!死人永远都不会给你喂药!外面人人盼着我的恩宠,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般不识好歹,怎么,怎么我……”说到最后,话说不下去了,眼却是充血的红。
      高热让毓臻一阵阵晕眩,凤殇这么一轮轰下来,只听得毓臻两耳空鸣,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来:“你……”
      只是那么一声,却像是触中了凤殇的痛处,他只差没当场跳了起来,连看都没再看毓臻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就是我给你喂药,用你喂哥哥的方法,那又怎么样!又怎么样!睡也睡过了,吻也吻过了,你不愿意也不能怎么样!死人永远都不会给你喂药!你恨我,因为我逼死哥哥,可是明明是他自己愿意去的,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你怎么就不恨他?是你自己去给凤临的人通风报信,才让我有机会把哥哥派出去,你怎么就不恨自己?你再恨……再恨,哥哥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你愿意不愿意都只有我一个了!我长得不像他吗?我比不上他吗?我不能代替他吗……”
      听着凤殇一句句吼出来,毓臻渐渐清醒的心中一片酸痛。
      一直以来在人前对凤殇恭谨温顺,人后百般冷落,只是自私地想要让心中的埋怨有个发泄的去处。
      凤殇说的他其实都知道。是自己那时不肯死心,向凤临皇室通风报信,才会让他们的计划有了一个借口,让怜更出使凤临。之后让毓弋带兵潜入,射杀怜更,让凤临失去人质,这种种种种,早在怜更出发前,就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了。
      那本来就是说好的,是那个人心甘情愿甚至亲手设计的,怨不得谁。
      凤殇却一直一直承受他的怨恨,不但没有罚他欺君,反而处处讨好,这才让他毫无顾忌地继续放任自己吧?
      酸楚渐渐淡去,眼前的凤殇反而让毓臻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了。
      看那气得语无伦次直跳脚的少年,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之上的冷峻肃静?哪里还有贵为天子的半分尊贵?简直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跳起来反抗一般。一边气冲冲地叫着“睡也睡过了,吻也吻过了”,问着“怎么样”,还夹着掩饰不住的慌张,连“你愿意不愿意都只有我一个了”这样蹩脚的威胁之话都说出口来了。
      这样的凤殇,反而更像一个人。埋在天下之主的面具之下,倔强而孩子气的灵魂。
      毓臻看着凤殇那张酷似怜更的脸,看着他因为气极而浮起的半分苍白,越发与心里惦念着的那个人相像。
      虚弱的模样,生气的模样,让人怜惜。
      “好了。”见凤殇一直吼着,声音都有点哑了还不肯停下来,毓臻也没有精神去分辨他说了些什么,下意识地只想把他叫住。
      凤殇只是愣了愣,脸色越发泛白:“你不想听我说话,不想见我,我就偏要说,偏要你天天见着!反正你也是讨厌我的,反正你……”
      “别闹了,不累吗?”听着凤殇不可理喻的话,毓臻禁不住觉得好笑,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
      “我就是要闹……诶?”一时反应不过来,凤殇的话说出口了才半路打住,有点愕然地睁大了眼。
      完全是少年稚气的态度,毓臻的目光不禁一柔,如果是怜儿……暗叹一声,毓臻维持着一脸平淡,只是放轻了声音,道:“这么闹腾,大半夜的,不累吗?有什么的事,以后慢慢跟我说。”
      大概是毓臻从未在两人独处时这么跟他说过话,更别说那话里的一抹柔软了,凤殇怔在原地,连手都不知该放哪里了,只是低低地“诶……诶?”了几声,说不出话来,脸上干净而纯真。
      毓臻几乎都要以为他在演戏了,只是忍着笑问:“是不是要我喝药?”
      “啊?”
      “被你打碎的那个碗。”毓臻看着一地碎瓷,好心地提醒他。
      “啊……啊啊,我去叫人……”凤殇愣了片刻,反射性地跳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哪知一个没看清,整个人便往房间中央的圆桌撞了上去,哐啷一声,桌子上的杯子茶壶被撞到地上去了,烛台往下掉,烛光恍惚,凤殇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抓,蜡烛上的烛油炽热,烫得他手一缩又丢了出去,幸好那么一折腾烛光早就弱了下来,摔在地上,噗嗤一声就灭了,房间内顿时暗了一分。凤殇更是狼狈,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蜡烛重新点回去,奈何刚才桌子那么一撞,周围的椅子也撞得凌乱了,左右牵绊,房间内更是一阵混乱。
      毓臻实在没想过只是那么一句话会引得凤殇如此失态,一时也愣在了那儿,直到看到凤殇差点被绊在地上,才失声叫了出来:“皇上!”
      凤殇勉强站稳,难堪地不肯回头看他,一边深吸口气,整了整衣服,便要往外走去。
      “皇上……”毓臻看着凤殇还捏在手上的蜡烛,有点无奈地又叫了一声,心中有一个角落,隐约地柔软了下去。
      转头见毓臻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凤殇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脸上发热,匆匆把蜡烛丢掉,站在那儿有点惶恐地望着毓臻。
      毓臻忍不住一笑,反正也已经如此了,江山已定,天下归一,眼前的是天子。正因为怜更已经死了,此生怕是跟这个朝廷分割不下了,又何必一直跟皇帝作对下去?凤殇尚且不计较当一个替代,他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心中柔软了一片,毓臻开口:“皇上,我就在这里,你不要急。”
      凤殇慢慢安下心来,好一会才低低吐出一个字:“瑾。”
      这就轮到毓臻愣住了,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凤殇像是迟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瑾……没人的时候,这样叫我,可以么?”
      从未听说过凤殇还有什么小名啊,表字之类的,毓臻愣了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不行就算了。我去找人再熬药。”凤殇低声说了一句,匆匆低头转身就要出去。
      “瑾。”听得出凤殇话里的失望,毓臻下意识叫了一声,便看到凤殇明显全身一震,顿了顿,才匆匆推门而出。
      毓臻心里疑惑,暗自念着,等凤殇回来一定要问个明白。从来都只听说凤殇叫凤殇,至于那个“瑾”字,真不知是从何说起了。
      折腾了这么一阵,他身上高热未退,也渐渐有点疲累了,一边想着,一边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吵闹声,便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且不说那天凤殇为了毓臻罢了早朝,自那之后一连十几天,虽然早朝依旧,只是下了早朝,凤殇几乎寸步不离凤渊宫的偏殿,日夜守着毓臻,甚至让人把御书房里的奏折都一堆一堆地往凤渊宫的偏殿里搬。
      毓臻的病本来就是打出来的,他年轻体壮,又有武学根基,皮外伤没几天就愈合了,高热也退了下来,只是平日健康的人难得病上一次,病是好了,身体还有点虚,被凤殇看着又躺了几天,等到能下床,就想要回自己王府去了。
      “不行!你的病才刚好,伤还没痊愈,怎么能现在回去,外面那些庸医,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御医,要是再病起来怎么办?”凤殇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了。
      “只是小伤,你要是不放心,让御医开点药,我带回去让人照着方子料理就行了。”相处了几日,毓臻对凤殇的了解也多了几分,知道强硬地反对只会越吵越糟糕,只好耐着性子跟他理论。
      “不行,绝对不行!等伤好了再回去。”凤殇没有丝毫转弯的余地。
      毓臻有点生气了:“怎么不行?宫里跟我府里,能有多大差别?何况我不过是一个臣子,就算平时你怎么宠信,让一个外臣留在你的寝宫里成何体统?再过几日,只怕你我都要被口水淹了!”
      “谁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拔了他的舌头!”凤殇冷声道,“你就安心留下来,等伤全好了再回去吧。宫里的人细心,你府里那些人,哪会照顾病人的!”
      “别忘了怜儿这么多年都是在我府里过的!”气恼之下,毓臻脱口便道,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那日之后,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相处时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一分亲密,凤殇对毓臻自是百般的好,毓臻也放软了态度,偶尔亲近一番,也能做得到。两人都是男子,话也不必说白,各自心里明白就足够了。有些事情,两人也是默契地不再说起,譬如怜更。直到今日,两人争执起来,毓臻才一不留神说了出口,一抬眼,果然看到凤殇眼中已经布了寒意。
      隐约有点理亏了,毓臻顿了顿,软下声来:“瑾,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留在这里,只会让人说闲话。何况,你现在每天这样守着我,把奏折都搬来了,我看着都替你累。倒不如让我回去修养好了再来陪你。”在他叫出第一声时,凤殇的眼神就软下来了,听他说了那么几句,似乎就有点妥协了,毓臻紧接着劝,“我既然肯与你好,就不会翻悔,以后日子长着,你还怕见不上面么?”
      凤殇脸上微窘,半晌才闷闷地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回去么。回去可以,不过不能急在这一两天,再留两日,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毓臻也知道他已经让了一大步,满是答应,笑着便凑过去在凤殇额上轻轻印了一吻,惹得凤殇连手里的笔都丢掉了。
      “原来皇上这么容易脸红啊。”毓臻故意大声嚷嚷。
      “毓臻!”凤殇叫了出来,脸上阵红阵黑,小兽一般瞪着毓臻,就差没一口咬过去。
      毓臻哈哈笑了出声,拍拍他的头:“乖,乖。”
      凤殇手足无措地任他拍着,半晌才呐呐道:“现在没人。”
      毓臻心中一动,不怀好意地勾起一抹笑:“难道皇上想要大白天的就……”
      话没说完,毓臻就住了口了,只见凤殇只是抿了唇拣起地上的笔,收整起那羞涩的模样,一板一眼地看起奏折来。
      “怎么了?”摸不准凤殇在想什么,毓臻顾忌着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你去休息。”凤殇连话都说得简短了。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毓臻又凑前一点点:“瑾?”
      “啪”的一声,凤殇把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手一勾一扯,将毓臻猛地拉到面前,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一吻狂烈,凤殇几乎是用咬的,直啃得毓臻唇上发痛,那舌齿间的交缠却带着暧昧的热度,叫人忍不住沉沦。
      吻得几近窒息,凤殇才低喘着放了开来,唇边一缕银丝欲断未断,衬着微微发肿的唇,竟带着浓浓的情欲。
      “这是惩罚?”毓臻缓慢地调节着呼吸,挑高了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凤殇,终于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丝压抑的悲愤。
      凤殇没有回答,又是一扯,复又吻了上去,同样的狂烈,同样的不到窒息不罢休。
      毓臻低喘着看着凤殇的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他撩拨得差不多了,叹了口气,道:“我会记得了,没人的时候叫你瑾,是么?一定记着,一定记着,否则下次你非啃掉我的唇不可。”
      凤殇本来全身紧绷,这时顿时松懈了下来,连耳垂都红了,鼓鼓地瞪了毓臻一阵,终于怏怏地坐好,把笔拣起,继续看他的奏折,一边硬着声催促:“你去休息,去休息。”
      毓臻却知道凤殇是不好意思地要赶人了,不禁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依言转身离开。
      凤殇偷偷从奏折后看去,见毓臻走了出房间,才慢慢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低唤了一声:“眠夏。”
      一人推门而进,眠夏走到凤殇面前:“皇上?”
      “跟照炉说,让他准备一下,陪朕去一趟静王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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