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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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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爬上半空。
等到白昼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来到邮局时,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白昼将制作精美的匣子交给了前台小姐,后者只当这是什么工艺品而不疑有他。
“那么,拜托了。”
写上了收件地址跟收件人后,她在邮局内来来往往走了几圈,莫名觉得有些心烦。不单单是记忆流失产生的空虚感,而是周围的环境令她有些不安,也有些……别扭。
“……请问现在几点了?”她摸摸脑袋,回到柜台前询问道。
前台小姐此时正在为另一名老妇人服务,就像没有听见白昼的问话似的,没有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她。见状白昼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个老妇人的脸,压下莫名升起的熟悉感,离开了邮局。
太阳还在半空中,但是周围的颜色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一种与正午截然不同的、令人伤感的老旧色彩。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却在此时突然多了起来。先前行人热络的谈话声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悉悉索索的交流,以及时不时掠过眼前的汽车。
“……诶?”
眼前的景象跟她进入邮局前相差甚远,远到她差点怀疑自己穿越了——白昼走了几步,盯着路人一张张有点熟悉却不认识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她穿越了,那就是她中了什么人的幻术。她不觉得自己在邮局里转几个圈能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把东西交给前台小姐的时候还很正常,直到刚刚那名老妇人……是在里面闲逛的时候被盯上了吗?
原因不清楚,但是究竟是谁……
她咬了咬牙,四下望去。旁边的建筑没有丝毫变化,冷冰冰的颜色就连黄昏都无法将其覆盖——远处被她当成路标的圆顶建筑却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光秃秃的天边只有一颗软弱无力的太阳。
在原处的电线杆旁边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尽管路人穿着的服装春夏秋冬各种款式都有,但也说不上有任何不妥。然而站在原处的那个像是披着一块布、脸上戴着诡异的恶魔面具的人,绝对称不上正常。
话说那真的能算得上是人吗?
白昼挠挠头,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家伙,见对方只是面对着她而没有任何动作——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尽管她不认为自己能从这个幻术中逃走。
“……¥@*&^#%……”
不同于悉悉索索的交流声,一道响亮的男音怒吼般地从旁边漆黑的小巷中传来。声音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刺耳,白昼刚觉得有些不妙想逃,一双手从小巷中凭空伸出,直直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撞在电线杆上。
“……&*&*%%……!……&*!!”
肥胖的男人发狂似的对着她大吼着,双目布满血丝,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度睁大了眼。他双手用力到颤抖,就像想硬生生地把白昼的脖子掐断。
“……!”
白昼下意识地挣扎着,却因为力量不足以失败告终。相比窒息感,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感更让人难以接受,她使劲掰着肥胖男子布满脂肪的手指,对方却死死抓着,一动不动。
“……咳咳……!”
就在白昼快要晕过去时,他又突然松开了手。失去支撑的白昼靠着电线杆坐在地上,小声咳嗽着,同时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肥胖男子狂暴的大吼音调逐渐降低,转变成了疯了似的低喃。他蹲下身子与白昼平视,突然拿起身旁突然出现的水瓶,抓过她的脑袋便往嘴里灌。
“……呜……咳咳……”
液体在男子慌乱的动作下有一部分被灌进了鼻腔,奇怪却有点熟悉的苦臭味迅速传到大脑之中,紧接着便是冰凉的液体流过的体内喉管开始火辣辣地产生刺痛。
喝再烈的酒都没有过的感受——这究竟是……
“——AAAAA——!!”
低喃的肥胖男突然间凄厉地叫了起来,整个人连同还剩小半瓶的瓶子一起飞了出去。一下子少了束缚,白昼垂下脑袋轻轻咳嗽着,用袖子抹了抹脸上沾满的液体,辛苦地抬起眸子。
一个长得有点眼熟的人从自己眼前走了过去。
身高不算特别高,穿着白衬衫,黑色外套披在肩上,一只袖子别着一个红色袖章,写着两个白昼不认识的字。
“……谁?”
她不由得嘶哑着声音问道。
“……草食动物,谁允许你忘记我的?”
对方脚步一顿,似乎看着远处不省人事的肥胖男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白昼走来。
凌乱的白衬衫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丝不苟的黑手党西装,连带着身高都高了不少。白昼虚弱地咂咂嘴,嗓子还因为刚刚被灌入口中的液体灼烧着而无法说出一句正常的话:“谁会……你啊,……我……”
喑哑的声音听着尖锐又刺耳,云雀恭弥俯身抹了下白昼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液体,探到鼻前闻了闻。
“……”他皱起眉,又瞥了眼挣扎着站了起来的肥胖男,面向远处仍旧一动不动的面具人,眼中闪过已经许久未见的杀意,“这种程度的幻术……”
面具人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再现时已经拉开了几分距离。幻术师那令人讨厌的气味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不知道究竟是云雀恭弥的缘故,还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
云雀恭弥哼了一声,拿出匣子正准备追上去,却被不远处白昼的呜咽声制止。他回头看着抓着嗓子只能发出咿咿呀呀这种声音的白昼,停下准备追上的脚步,边往回走边打开了匣子。
“……真弱啊,你。”
被居高临下外加嘲讽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此时却没有心思回敬对方。喉咙中火辣辣的刺痛渐渐开始瘙痒,无论怎么发声都没法说出正常人使用的语言,这种似曾相识的经历总觉得在记忆中能找到一段,但是又找不到。
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回忆,干脆就别找了吧——
白昼身子一轻,紧接着双脚离地,被云雀恭弥……扛了起来。
“……”
真粗鲁啊,你。白昼很想这样对他说,但是很可惜发不了声。
云雀恭弥的脚步一向很稳,稳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曾经接受过礼仪培训。尽管被扛着,白昼除了喉咙中的疼痛难耐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不适感,……哦,还有羞耻。
“那个男人是谁?”
他突然开口,问的问题也莫名其妙。还陷入深深的羞耻中的白昼转过脑袋盯着他的下巴,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
“……”
刚才与云雀恭弥重叠的少年的身影又与他重叠了那么一瞬,略显年轻的他看上去绝对不是她的菜——但是总觉得有点怀念。
让她怀念的东西又很多就是了。
“……”
云雀恭弥就这样扛着她走进了路边的邮局,在邮局内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阵,终于在推开某个门的时候,白昼甩开了陷入幻境时带来的那股不安与别扭,喉咙中的刺痛也在瞬间消失,令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应该在……哪里见过吧?”
被云雀恭弥轻放在了地上,白昼靠着大货箱喘着气,缓慢地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不过我的记忆一直乱七八糟的,……刚刚那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让我有点熟悉,但是记不起来。”
她清咳两声,还没从刚刚的幻术带来的压力中缓过来,就一手撑地站了起来:“估计那个幻术师是打开了我的记忆想找些什么,很可惜他没找到,然后就想杀了我,……嘿,幻术的构造很完美,性格有点暴躁。”
白昼站起来后身形有点不稳,扶着箱子的油漆表面虚脱地呼吸着。云雀恭弥在不远处的小件中搜寻着什么东西,口中接着问道:“你忘记了什么?”
“……谁知道啊,记忆这种东西我又没管过它。”白昼撇撇嘴,在昏暗的房间中找到对方背对着她的背影,有点安心地扯了扯嘴角,“不问过去,不想未来,人只需要现在就能活下去了。”
白昼想了想,不放心地补上:“啊,放心,云雀先生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忘,包括你同情心泛滥在家里养小孩,还有救了我几次的事——虽然会遇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匣子打不开的现在我估计过几个月就会忘记了,到时候……”
“敢忘记就咬杀你。”
云雀恭弥似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拿着一个小纸盒走了回来。白昼随意地朝他手中扫了眼,发现那是她之前才交给前台小姐寄到老汤姆那里的快件。
……原来这次出卖她的人是老汤姆啊……
“大脑又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白昼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货箱上,看着云雀恭弥异常粗鲁地拆了那个小纸盒掏出自己邮递的两个匣子,扯了扯嘴角将刚刚未说出口的话说完:“真粗鲁啊,你。”
云雀恭弥哼笑一声,将两个匣子收入口袋,一手抓过对方的手腕,一把横抱起来。
白昼不算矮,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瘦,却异常的轻。刚刚双脚离地有些不自在地蹬了蹬脚——除此之外就十分安分地任他处置了。她没有反抗这点令云雀恭弥不由侧目,将对方虚弱的脸色收入眼底后又有些无奈。
“云雀恭弥,我想洗澡。”在他怀中闭眼休息的白昼突然冒出一句。
“……嗯。”
“……竟然同意了,那要一起洗吗?”
她的语气从刚才就越来越弱,虽然还在说着平时的玩笑话,却不再拥有以往的活力,“啊,我只买不卖,如果你愿意卖的话。”
云雀恭弥脚步一顿,低头细细扫着她的面庞,轻哼一声,少见地开起了玩笑:“你买得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