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几许》夜疏

2、楚肃篇

　　恍然又是一日。
　　想起昨夜夜风寒冷，也不知院落里的那个人现今如何？
　　自从自己的继承人满月之后，自己无数次徘徊于那个人的院落前，可，不知为何，总是不敢踏进一步。
　　为何？
　　他自己也不知晓。
　　昨日清晨去过那人院落外徘徊，听到那个人的咳嗽声，不知道是否又更为严重了？
　　楚肃走至那处院落，几个仆人抬着一件盖着白布的有些重量的东西穿过那人居住的院落经过自己时，心不由得攥紧生出疼痛。
　　心里隐隐猜测那个被抬出来的会是那个被自己放置在那个院落中的人。
　　那个人……死了？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死了？
　　不会的……
　　心中虽是如此想法，但脚下却不安地朝那人的居所奔去。
　　虽然之前他早已猜测这人生活得不好，却从不知晓，这人生活得竟然如此差。
　　当年自己用过的桌椅上已经陈旧，那人用来给自己沏茶的茶壶也已摔断了手柄，挂上的蚊帐也已打上不少的补丁，再看看挂在一边的衣服，也是如同蚊帐一般。
　　床铺整理得很是整齐，并没有那人的踪影，心下更是慌乱。
　　奔至那人的书房，却发现，书房的墨香早已冷却，至于那当初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红袖添香”的人，也……不在。
　　忽然看到当初那人藏藏掖掖不让自己看的纸张就放置在书桌旁，当下怀着复杂不已的心情将之拾起，展开一看，竟是一张张纸张上满满写上了自己和那个人的名字。
　　那人的院落并不大，但，那人最有可能在的两处地方却都没有那人的身影，心中的慌乱演变为惊恐。
　　或许……
　　或许那个人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是……
　　可是，他还不曾对那个人说，下一世，不管你苏瑾如何对我，我都会爱你，都不会离开你。
　　可是……已经，迟了。
　　不！
　　那个人没死！
　　他还在！
　　对！他还在！
　　当满心带着些奢望，却又糅杂了绝望的楚肃奔至院落寻了一个遍后，终于发现，他弄丢了那个人。
　　那个他爱，也爱他的人。
　　可是，那个人被他弄丢了。
　　找不到了……
　　正当他满怀绝望的时候，却听到自墙头那头传来的不知是哪个奴仆嚼舌根的声音。
　　“你们可知晓今日从这院落里抬出来的公子是什么身份吗？”
　　“不就是当年被老爷千宠万爱的苏公子么，想当初，这苏公子可是刚从南风馆赎出来就收到了老爷的宠爱，只是啊，人命格太低贱，受不了富贵，可不，自从三年前老爷娶了妻生了子，就不再踏足他的院子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楚府内比苏公子早入府的其他公子在老爷娶妻生子之前就已经放出了府，但却像遗忘一样，只单单留下了苏公子住在这个小院落里。”
　　“后来呢？”
　　“后来，老爷是真的遗忘了这位苏公子，可是，这苏公子却每每将自己的月禄留下，给老爷备下好茶，日日夜夜地奢望老爷会再一次去看望他。可是啊，直到死，老爷也没能想去看他一眼……”
　　不是……
　　那个人不是低贱的，只是……
　　自己的确将他遗忘了。
　　可是……当自己想起要来看那个人的时候，却不敢踏进这个院落。
　　害怕什么呢？
　　害怕见到那个人熟悉的容颜，害怕听到那个人熟悉的声音，更害怕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
　　为何害怕？
　　因为……曾答应那个人，靠近了那个人，就不会离开。
　　可是自己离开了……
　　是担忧那个人责怪自己吗？
　　并非如此，只是……心虚罢了。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个人……真的死了……
　　忽然，楚肃像是想起了什么，奔向那个人的房内，提起了那个人常给自己沏茶的茶壶……

　　半个月后。
　　整个楚府的人都知晓，当家老爷楚肃疯了。
　　现今楚肃日日夜夜都缩在那个人居住的那个败落而又狭小的院落，拿着那个人常给自己沏茶的茶壶里残余的老旧茶叶，一遍又一遍地泡着，一口接一口地品着，还满口呢喃着：“阿瑾，好茶！好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