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无忧》冥九黎

1、第 1 章

　　蔚蓝天空清晰透彻，七彩霞光自天际落下，变幻瑰丽，百花仙子身着琉璃彩衣于瑶池仙台上曼舞轻歌，所踏之处百花竞放，霎时间仙台已是百色花海。仙台四周乃瑶池池水，仙台与外台无桥接之处，池中几朵千年不灭的红莲，在绿意盎然的荷叶点缀中妖冶明艳，煞是好看。
　　今日是天界瑶池仙会，九重天上众仙云聚，上至天界之主下至守宫小娥，此时都齐聚在这万年一次的盛会，觥筹交错一片祥和。
　　只一瞬间惊雷乍起风起云涌，天界天色依旧明亮流光溢彩，可与之仅一线之隔另一边天空却是黑云密布阴气浓重，将一半的天空遮的严实，不透一丝光明，明明是正午时分，乌云之下却似夜幕降临，飞沙走石眯了人眼，压得人透不过气。
　　“天帝，天生异象，怕是不祥之兆啊”。说话的是在仙界极受尊重的镜已上神，没人知道他已经多少年岁，只知道早在十多万年前已居神位，只因他生性散漫不愿折腾至今仍居仙界，在仙界地位比天帝都要高些，他的占卜之术更是精准无误，几十万年前在六界便已声名鹊起。如今他这样说，仙界众人自是深信不疑。
　　“镜已上仙，此言是何意”。天帝虽是天界之主，却也是对镜已上神的话极为重视。
　　“神魔之子出世，六界怕是躲不过生灵涂炭啊”，镜已上神收起占卜所用铜钱，虽说仙人占卜并不需要这些，可据说这是始祖之神时期遗留下的宝物，是镜已上神的命根子。镜已上神将铜钱放好，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继而说到：“天命显示三万年后的今日，一额间有火焰形状印记的男子，会颠覆六界，带来前所未有的劫难”。
　　镜已上仙此话让不少修为尚浅的仙人惶恐不安，一些有地位的仙人虽表面平静，可心中均在考量此事。要真是如此，六界怕是没几天舒服的日子过了，三万年对仙人来说，转瞬即逝。
　　“神魔之子？上神，自古以来仙界与魔界结合之事不在少数，仙魔两界的后人也是常见，这颠覆六界之说从何而来？”
　　“此人与他人不同，卦象显示此人身负怨恨戾气极重，乃六界之劫”。
　　一身着蓝衣心高气傲的仙人满不在乎，不过是上了年纪的老头随口几句话便闹得仙界之人人心惶惶，看来这些神仙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心中不屑语气更是不敬：“上神是不是太高看那人了，就算真有此事，仅凭他一人怎会有如此神力，六界中人才辈出不乏法力高深之人，怎会制不了他，况且仙界之上还有神界，要想颠覆六界谈何容易”。
　　“卦象如此显示自然是有因缘的，若是这位仙友不信，不当真便可”，话语虽平和，可众仙家知道镜已上神生气了，他这人最见不得别人怀疑他的占卜。在座的稍有些见识的仙人此刻均闭口不言，这是哪家的小仙，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镜已上仙的话岂是他轻易可以质疑的。
　　那小仙知自己言语不慎得罪了镜已上神，虽心中不满却还是连忙赔罪，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要违背他的意思为好，毕竟自己与他差了好几个等级：“岂敢岂敢，是小仙唐突了，还请上仙恕罪”。
　　“上仙，对此可有何对策”。此刻这才是天帝最关心的问题，他身为天帝，不仅是天界之主，还背负着六界苍生。
　　“此人虽怨气冲天却亦化解之法，有一人说不定能化解这场劫难”。
　　“何人？”
　　“凤凰一族”。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一旁安静饮酒的凤凰一族族长。
　　——
　　今日是人间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月满人团圆的日子，来往的人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可在阿芷看来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已是初秋却无一丝凉意，树枝上隐约传来三两蝉声，午间阳光自叶间洒下，光影斑驳照在树下小贩身上。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气息，让人食欲大开。熙熙嚷嚷的人群充斥宽广的街道，男女老少其乐融融，一片祥和。街角的乞者今日也是收货颇丰，笑容满面。
　　不远处一看似七八岁男孩，衣衫褴褛，双手抱膝屈做在地上，漆黑的眸子淡漠的看着来往人群，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阿芷觉得那个男孩和自己很像，都是这世间的旁观者，只是这小孩神情透露出与之年龄不符的冷漠。
　　只因筱玥在樱山整日吵着无聊，树爷爷被她吵得心烦，便拜托阿芷带她出去玩，来到人间时，正好遇上中秋节，一大早阿芷就被她吵醒，玩了一上午却没有丝毫疲倦，现在还跑去跟一帮小孩抢糖葫芦，阿芷实在没有兴趣，坐在街边茶寮喝茶歇息，便正好看见这一幕。
　　阿芷在坐下的时候就已注意到街对边那小男孩，那双眼睛所透目光与他年龄着实不符，而且他身上围绕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冰冷且强大。阿芷盯看了他半响，赤裸的目光引起那男孩的注意，他抬眼与阿芷对视，身子依旧一动不动，似木偶一般。阿芷朝他淡淡一笑起身向他走去，阿芷蹲下与之齐平，那男孩却是满满的防备，阿芷轻笑：“小鬼，别露出这么可怕的神情，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孩依旧死死盯着阿芷，不发一语，阿芷伸手摸向男孩的头，却被他躲过，那表情像是炸了毛的猫，即可怕又可爱，阿芷一愣，随即笑出声，再次伸手，强硬揉了揉他脏乱的头发：“真可爱，比小妖怪有趣多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失神，有多久没有人对他笑过了，这也是除了母亲外，第一个愿意接触他的人。眼前这人与他们不同，没有厌恶，没有不屑，也没有母亲眼中的不忍，只是单纯的温暖的笑意，男孩心中一暖。本不想搭理她，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自己想靠近她，开了口：“你的名字”。
　　“你叫我阿芷就好，你呢”。
　　“玄墨”。
　　“哦~好名字”，阿芷微微点头。
　　“那里好了？”玄墨真挚的问，这是母亲取的名，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意。
　　“好就是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啦，有些事不要刨根问题的好。对了小鬼，你饿了吧，小妖怪买的这些月饼还不错，尝尝看”，阿芷说着，自顾自的从袋子里拿出月饼。
　　“我不叫小鬼，我的名字是玄墨”。玄墨不顾眼前人的啰嗦，执着纠结着名字的问题。
　　“你要什么味道的”。
　　“玄墨！”。
　　“甜的还是咸的”。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我觉得咸的还不错”。
　　“甜的”。
　　“没了”。
　　“……”，玄墨现在知道这个叫阿芷的人是个自说自话的人，根本不顾他人感受，一开始竟会以为她是个温柔的人，这究竟是从何而来的错觉。
　　“阿芷，你又从哪捡了这么个小破孩”，筱玥不知何时出现在阿芷的身后，嘴里含着糖葫芦，口齿不清的说道。
　　“吃完了再说话，不怕咬了舌头”。阿芷起身轻敲筱玥的脑袋：“话说小妖怪，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可比他脏多了，我有嫌弃你吗？”
　　“好好，知道了。不过我可不会把吃的分给他”。筱玥将刚刚购买的食物紧紧抱在怀里，这世上除了阿芷，就只有食物能让她如此紧张，虽说妖怪根本不需要进食。
　　玄墨一脸嫌弃：“谁要你的吃的，臭妖怪”。
　　“臭小鬼，你叫谁妖怪，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筱玥只听见玄墨骂她便回了嘴，根本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阿芷说着顺手从筱玥怀里拿出一袋零食放到玄墨的手中：“小妖怪他说的没错，你本来就是妖怪一族”。
　　“我叫筱玥啦，筱玥！阿芷，你也不许再叫我小妖怪”。
　　“知道了，小妖怪”。
　　“阿芷！”
　　“刚刚听说湖边有杂技团表演，还有许多小吃，要去看看吗？”筱玥也算是阿芷养大的，她那点小癖好阿芷自然是了解的。
　　“去”。
　　玄墨对筱玥这种毫无立场的行为很是不屑，在阿芷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默默的跟在阿芷身后。要是在遇上昨日那群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好运可以逃掉，他看的出阿芷和筱玥都不是人间之人，虽说这妖怪没什么本事，但阿芷看来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可以帮自己避开那些人。
　　“小鬼，你的父母呢”。阿芷咬着筱玥买的蜜饯，实在是太甜了，真不知道这种甜腻腻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吃了一颗剩下的全塞到玄墨的手中。
　　筱玥目光落在玄墨手中食物上，心有不甘却又不好发作，恶狠狠的咬下一颗糖葫芦。
　　“母亲去世了，没有父亲”，本是很伤感的话语，却被玄墨说的风轻云淡，只是他眼中的落寞却没逃过阿芷的眼睛。
　　“我母亲也去世了，小妖怪也没有父母。世界万物终有消逝的一天，就连远古的神，如今的六界之主也不例外，现如今的伤痛早晚有一天也会烟消云散，这世上没事么过不去的坎。不过从今以后你有我们”。
　　阿芷眼角微弯，轻语浅笑，似三月阳光，温暖明媚。玄墨愣住，她眼中的真挚不像有假，她是说真的？
　　“你这不是第一次见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玄墨说出心中疑问，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原因？硬要说的话，因为，我喜欢你啊”。
　　玄墨不知道她为何会说这种话，还是对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当然，他也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可是玄墨却不自觉地脸红了，大概是午时的阳光太烈了，恩，一定是这样。只是这幕落在筱玥眼里，不乐意了。
　　“臭小鬼你脸红什么，阿芷再怎样喜欢你也不会超过对我的喜欢的，对不对阿芷”，筱玥听了这话气势汹汹向阿芷求证，自从这个臭小鬼来了，阿芷对她的话没超过十句，坚决不能让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对，小妖怪最可爱了”。阿芷看着玄墨和筱玥有些好笑，这下樱山热闹了，不知道树爷爷会不会被他们烦得把我们赶出来，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要真是被撵了出来，到时候要去哪儿，值得深思，难道要带着他们在六界中流浪？
　　阿芷还在为去处烦恼时，就听见前方浑厚的声音响起：“姑娘留步”。
　　阿芷闻声望去，不知何时她们一行人已走到一小巷中，却被面前的三人拦了去路，这三人身着牙色道服，一女二男，从气息上看是他们应该是修仙之人，左边女子盛气凌人面色不善，右边男子身形瘦小，怀抱超了他半个身子的长剑。中间说话的男子倒稍稍和善些。
　　是他们！玄墨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又遇上了。玄墨悄然退后一步，抬头看一眼身旁的阿芷：她该不会就这么把自己交出去吧，要真是这样是不是先走为妙。
　　阿芷打量眼前三人，自己鲜少来到人间，这几人年龄也不大，的确未见过这几个人，不管怎样还是先问清来龙去脉才好，于是礼貌上前：“几位有何事”。
　　“姑娘，看你气质非凡，应是仙界中人，为何身边带着这一妖一魔，你可知妖魔本是邪物”。中间那男子正气禀然的说道，好在语气还算和善，不然阿芷一定会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看来他们目的是小妖怪和这小鬼。
　　“不知。你倒是给我说说是怎么个邪法？妖，魔与人，仙又有何区别？”阿芷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能不用武就尽量不用。
　　“妖魔生性邪佞，只会残害生灵，为世人带来灾难而已，自然不能与人仙相提并论”。
　　“你这样说可是有亲眼见过妖魔危害人间？”
　　那男子稍稍迟疑：“这倒没有，不过——”。
　　“那不就得了，等你真的碰上了再说这些吧，而且就算有这样的妖魔也不代表所有妖魔都是这般。说到底残害生灵的无非是心有邪念，你们如何能保证人界就没有人如此这般，就连仙界也不例外。再者，他们是我的家人，对我来说没有妖魔之分”。
　　“姑娘，我好意相劝，并无恶意，只不过这两人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还望姑娘三思啊”。
　　“哦，那你的意思是？”
　　“姑娘，我们青云山是修仙圣地，你将他们交给我们，山上自有道法高深的前辈净化他们”。
　　“阿芷，什么是净化？”筱玥一脸天真的问道。
　　玄墨轻轻拉着阿芷的袖口：“我不想跟他们走，他们会杀了我的”。
　　阿芷抚上他的头，安慰他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人可以带走你们的”。随即阿芷抬眼对眼前年轻男女说道：“你要杀了我的家人，还要我亲自交到你们手上，你还说这是好意，你们修仙之人还真是够道貌岸然的，要是我不把他们交给你那又怎样？”
　　“喂，你别不知好歹，我们这是在帮你”，一旁的女子气势汹汹，要知道他们青云山可是多少世人向往的修仙圣地，她和师兄三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却被眼前女子如此低看，叫她怎能咽下这口气，就算她是仙那又如何，他们三人也未必动不了她。
　　为首男子伸手拦住那女子，避免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仍旧一脸温和的对阿芷道：“姑娘，希望你能明白事理”。
　　阿芷轻笑：“怎么说的我好像很不懂事一般”。
　　“师兄，这女人哪像什么仙界之人，我看也就是一妖女，何必跟他们说这么多，直接抓了他们就是了”，青云女子话刚落音，便提剑向阿芷飞去。
　　“师妹，住手”，那男子知道阿芷绝不简单，贸贸然的冲上去吃亏的只会是他的师妹。
　　只听得‘哐’的一声，那年轻女子的剑已落地，人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师兄试图解开她身上的法术，可试了几次，那女子仍旧纹丝不动，无奈只得求助阿芷。
　　“姑娘，我师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姑娘不要与她计较，解开她身上的禁锢”。青云弟子明白就凭他们的道行不是阿芷的对手，虽然师父派他们出来除魔卫道，但师弟师妹的性命更重要，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向师父交代，这两妖魔就暂时放过他们，还是等师叔来了再说。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什么事到了你们嘴里都变成我的不是了”。
　　“阿芷，不要放过他们，他们那么坏，要是放了他们，他们又会去抓别人的”，筱玥自从听明白他们口中所谓的‘净化’其实是要杀了他们，便瞬间对他们毫无好感，恨不得阿芷现在就灭了他们。
　　“小妖怪，他们也没做成什么过分的事，就放过他们吧。我只是定住她而已，三天后就可以动了”。
　　“三天？姑娘这——”。
　　“师兄，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怀抱长剑的男子淡淡开口。
　　“我知道，可是我们不能置师妹于不顾”。
　　阿芷说道：啊对了，以防万一，你们也在这儿多待会儿吧”。
　　那男子心道不好，还未反应只见阿芷抬了手，已不能动弹，青云弟子心中悔恨，他知阿芷不简单，但他想凭他们三人之力说不定能压制她一时，等到师叔到了就好办了，却没想到他们的实力却是天壤之别，转瞬之间已败的一塌糊涂，真是给青云丢脸。好在这女子无意伤他们性命。
　　“走吧”，阿芷对筱玥和玄墨道。
　　“阿芷，就这么放过他们吗？”筱玥心有不甘，要是单独碰上他们，倒霉的那就是自己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再晚就赶不上表演了”。
　　“切，便宜他们了”。
　　“小鬼，你在躲那群人？”阿芷见玄墨刚才的举动已猜着几分。
　　玄墨看着阿芷，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会赶我走吗？”
　　“为什么要赶你，我说过你是我们的家人，哪有赶走自己的家人的道理，等玩几天，跟我们一起回樱山吧，那里没有这些讨人厌的人”。阿芷从第一眼见他已决定带他回樱山，如果他愿意的话。
　　“就是啊，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你比那群人好多了，勉强接受你吧，终于有个比我小的了，你以后得听我的话，陪我玩”。筱玥义气的拍了拍玄墨的肩膀，却被他嫌弃的躲开了。
　　“谁说我比你小”。
　　“你这么个小矮个，难不成还会比我大，你多少岁了？”
　　“四千岁”，玄墨傲然。
　　不过这话着实震惊到筱玥，不过是人类七八岁的外表，换算为妖魔也不过几百岁的年龄，这个臭小鬼居然四千岁，的确是比自己还大那么几百岁，筱玥怎么也不相信：“怎么可能，就算魔幼年成长速度比较慢，也不至于你这么小个啊，开什么玩笑”。
　　“我刚出生的时候是个蛋，在蛋里待了三千年才出世的”。
　　“哈哈哈~蛋？你出生的时候居然是个蛋，哈哈~笑死我了，阿芷，他居然是个蛋”。筱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却看见身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无奈的望着自己。
　　阿芷笑着摇摇头：“小妖怪，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蛋，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三千年的确够久的”。
　　玄墨对筱玥行为很是鄙夷：“没见识”。
　　“臭小鬼，你说谁呢”，筱玥作势就要打他。玄墨头一偏就躲开了，筱玥自然不会放弃，来来去去两人闹作一团，好不热闹。看见他们两相处的这么和谐，阿芷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