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肆水

1、第一章

　　脑袋一片昏昏沉沉。
　　又是这样，又是无尽的黑暗。
　　他在黑暗中奔跑着，呼喊着……似乎是在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是谁？那是谁？难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他厌恶黑暗……
　　若只有我一个人，那就让我来放把火，将这黑暗点燃吧……
　　或许我该要点把火……

　　林肆刷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伸出袖子来擦汗，林肆嘴角扬起一丝自嘲。
　　自幼体弱多病，医生说此疾最是忌防夜间盗汗，只是，知道又如何？一旦睡着了，梦中便是黑压压的一团，恐惧，惊慌，愤怒，到最后的冷眼相待，他确实疲惫厌倦了。
　　况且不论怎样，第二日起床之时总是会有一头虚汗。
　　擦了汗，林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一下子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他被自己短短的腿给吓了回去。
　　呃……如藕一般晶莹白嫩的双腿，还有……林肆伸出双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是一双如藕一般晶莹白嫩的双手……只是，可是，然而，重点在于，为什么这双腿这么短，这双手这么小？
　　……这是一具五六岁的小孩的身体，鉴定完毕。
　　老天。林肆用软乎乎的的小手撑着额头，脑袋里飞快地搜索信息。为了新的实验，他这段时间一直彻夜不眠地在实验室工作，昨天早上才从实验室回到家，由于过度疲惫沾床便睡着了……然后毫无意外地又做了那个梦……然后，就醒了。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是说，他睡着睡着就穿越了？穿越到一个五岁小孩的身上？

　　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道热烈的目光正盯着他，林肆轻皱眉，转过身来看是谁。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男孩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清秀，黑发及腰，身上穿的……是古装？
　　对上男孩的双眼，林肆决定先看看情况再思考怎么做。
　　男孩似乎很高兴得到林肆的注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亮闪亮闪的，下一秒，眼眶却一下子红了起来，水汪汪的双眼啪嗒啪嗒地掉下了几颗泪珠。

　　“哥哥……”

　　哈？他，他，他叫我哥哥？
　　林肆登时瞪大了双眼。虽然在那个世界的他是比眼前的男孩大没错，可是现在这具身体分明只有五岁的样子，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叫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哥哥，未免太诡异了吧。
　　而且，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哭？这跟原先这具身体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
　　一片混乱。
　　老天。

　　就在林肆纠结不已的时候，

　　这又是怎么了。
　　林肆的眉毛纠结成一个结。伸手想推开他，却无奈人太小力气也小，根本无法推动他分毫。而且……
　　他似乎哭得很伤心。虽然他只是在默默地无声地哭，被搂在怀中的自己却能清楚感觉到他哭得浑身都颤抖了，看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也是心疼得很。

　　于是决定静静待在他的怀里，等待他平复下来。

　　良久，男孩渐渐止住了颤抖，眼泪也不再流了。林肆再一推，这次很轻易地就从他的怀中离开了。
　　林肆看着男孩发红的眼眶，又是一阵心疼涌上心尖。看到床头有一方丝巾，林肆拿了过来伸出手想要为他擦去泪渍，又觉得有些不妥，遂改变了主意，转而将丝巾递给男孩。
　　“擦擦吧。”
　　男孩愣愣地接过丝巾，忽然欣喜地笑了起来，用略为嘶哑的声音再一次叫道：“哥哥……”

　　林肆揉了揉太阳穴。

　　“请问你的名字？”
　　林肆打断他深情的呼唤。管不上别的什么了，不论怎样，都只是和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有关，与他林肆是毫无瓜葛。
　　究竟为什么穿越，穿越来的这具身体是什么人，这才是首要需要弄清的事。
　　“夭儿。我的名字是玄夭。哥哥，你一定要记住。”玄夭认真地答道。
　　林肆没想到他这么配合，“你认识我？那我的名字是？”
　　玄夭脸上忽然展开一个笑容，用颇为自豪的语气说道：“你是玄炎。”
　　玄炎？很好，这个名字，可以接受，“哥哥”总算不是他的大名。
　　林肆抬起这具身体上的小小的脑袋，试探性地再问：“我的小名是戈戈？”
　　玄夭一怔，既而笑着说道：“没错。哥哥是你的小名。”玄夭眼底一片温柔，“可是，这个小名只有我才可以叫哦，只能有我一个人叫你哥哥。”

　　……

　　“……我不是玄炎，当然也就不是戈戈。”
　　斟酌之后，林肆决定摊牌。不说会不会被觉察到，只是因为不想欺骗玄夭。不知为什么，对于玄夭，他似乎总有一丝特殊的感情，觉得与他很亲近，甚至有一股说不清的保护欲。
　　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个弟弟或妹妹来陪伴，来宠爱，身为独生子难免要寂寞些。或许，玄夭就象是一个可爱的弟弟吧。
　　只是他知道了真相后，一定不能接受吧。

　　“我不是戈戈。我叫林肆。”

　　玄夭表示听到地点点头：“哦。”

　　一片静默。
　　良久，林肆耐着心子又说了一遍：“你没听清是吗？我说，我叫林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今天早上醒来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还成了这副模样。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绝对不是，”林肆举起短短的手，“绝对不是这样。”
　　好了，他说的够明白了，玄夭应该听懂了吧？
　　没想到玄夭依旧只是点点头，表示确实听到了：“哦。”

　　他确实明白了，也确实一点也不吃惊。
　　林肆再次拧起小小的眉头：“你先前已经知道我是另一个时空的？”
　　玄夭快速地将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呃。
　　他这样子，不是摆明了说自己知道么。
　　林肆一脸黑线，得出结论：这小孩很单纯。
　　应该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将缘由从他口中套出来吧。

　　思及此，某人向某个单纯的小孩露出慈禧太后式的奸笑。
　　而某个令某人觉得单纯的小孩，在看到某人慈禧太后式的奸笑后，也露出了一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