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枭药

5、第五章

　　“可得小心些，这鹞子谷不是那般好过的！”季瘸子小心翼翼的在前头带着路，满脸的皱纹都越发深刻了起来。

　　离家两日以后，往前的道路雀儿就丁点也不认识了，此刻只是脚步轻快的在后头跟着，抬头疑惑道：“为甚么？谷里有许多鹞子吗？”

　　“是真鹞子就好了！”季瘸子扭头嘿嘿笑了两声：“他们可比真鹞子狠的多！”

　　雀儿微微蹙着眉头从腰间拔出了钝口的柴刀，认真问道：“那是什么？”

　　季瘸子听见声响，一回头瞅见雀儿这动作顿时下了一跳，乱忙回身把她握刀的手往下按着：“小祖宗哟，可不敢这样！让野鹞子们瞧见了，以为咱们是来砸场子的！”只是才说罢又有些好笑的反应了过来，这么个小女娃子，莫说只拿了把柴刀了，便是真端个诸葛连环弩怕也要让人以为是小孩玩意了，自个还真是被她在山里连杀两人的场面吓破了胆儿。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季瘸子却还是没停下手里动作，只坚持要让雀儿将那柴刀好好收起来。但雀儿却是一个转手躲开了对方，后退一步，依旧坚持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季瘸子深深叹息一声，知道雀儿不问清楚是决计不肯再往前了，便也干脆行到一边找了块方石坐了下来，解下布鞋磕着石子解释道：“是一伙子游侠山匪，他们的首领便叫做野鹞子，好几百十号人，手段厉害的狠，便是权贵王侯过路都敢劫上一劫！可不是你拿把破刀就能干的过的！不过呢……”季瘸子说着一甩手把布鞋踩上，拍着手道：“他们这伙混蛋啊，一出手，起码也得是个百十多担粮的大户，想来是看不上咱这老幼妇孺的！”

　　雀儿听到好几百人时，便已利落的将显眼的柴刀收了起来，担紧接着却是立即整了整背上的牛角弓，将几支羽箭抽出来迅速的抹上了麻藤汁，接着又自怀里掏了一把小巧的剔骨刀来贴到了手里。

　　季瘸子愣愣的瞧着雀儿这一整套动作，半晌，哑口无言般无奈的摇了摇脑袋，便打算站起身来，接着上路。

　　但雀儿的一句话却让他立即便停在了原地：“前面有人打架！”

　　季瘸子抬起的一只脚又愣愣的重放了回来，低头看向雀儿：“打架？你怎么知道？”

　　雀儿屈指轻轻弹了下手中的小刀，发出一声还带颤音的脆响，接着仰头认真的看向对方：“方才起就一直有这样的声儿，说不定就是你说的野鹞子们，你没听到吗？”

　　老子怎么可能听到了！你刚才就听见了怎么不早说！还让老子讲什么鹞子的故事！看着雀儿无辜的眼睛，季瘸子满心的呐喊最终也只得郁卒的梗在了嗓子里，一个转身闷头往来路大步行去。

　　雀儿快跑几步跟上了他：“我们不过去看看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山匪呢！”

　　“看什么看，被发现怎么办？老子还没活够呢！”季瘸子头也不回，恶声恶气的回道。

　　雀儿闻言“哦”了一声，慢下了脚步：“那你慢一点走，我过一会就回来赶你。”

　　季瘸子闻言脚步一顿，猛然回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真的回头跑去的雀儿，顾不得别的，连忙压低了声音叫道：“找死吗！快回来！”

　　雀儿闻言转身，倒退着看向他，却显然没有听话的意思：“他们不会看到我的，季叔你快点走吧，你不会藏，要让他们发现的！”

　　……

　　一刻钟后，在雀儿身旁，面色铁青的季瘸子一动不动的伏在路旁高处的草丛间，屏着呼吸听着不远处兵刃相击的清脆声响，浑身僵硬。

　　下方不远处，有四个人持械缠斗着，确切的说，是三个麻布短衣，面相凶狠的男人正围攻着一个年轻书生，口中还在时不时威胁着，只说让那书生将包袱盘缠都放下，便饶了性命云云。瞧这阵势，显然是书生路过鹞子谷，却遇上劫道的了。

　　虽说的确是有匪徒，但就算真是野鹞子们，这样的人数也比季瘸子预想中要少得多，完全不足为虑，松了口气后，季瘸子也终于有了些心情打量起了下头情形。

　　那长袍书生个子挺高，瞧着却并不壮，虽然拿着长剑时不时也像模像样的反抗一二，但在在三个人的围攻下却也显然有些捉襟见肘，只他们趴在这的一会功夫，那书生便步步后退的，已被逼出了土路之外了。

　　虽说那衣裳不是绫罗绸缎，可这年头，能身着长衫、随身佩剑的，不是家里有势力就是身上有功名，抑或两者皆是，而无论那种，正宗泥腿子出身的季瘸子对其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这会倒也丁点都不着急，瞧见他们打的正热闹，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砸了咂嘴，摇头晃脑的低声说道：“哎呀呀…年纪轻轻的后生，说不定还有功名在身、这么着折土匪手里了，还真是可惜呀，可惜……”

　　同样在旁偷偷围观的雀儿闻言却没搭理这茬，而只是分外认真的断言道：“他耍的真好看，可就是不顶用！”

　　季瘸子听着雀儿这“好看”的评价，再眯眼瞧了瞧那虽步步后退却顽强不屈的书生，一时倒是忍不住的为其分辨了一句：“一个对三个，敌不过倒也有道理！”

　　“可他明明是能敌的过的，你看，”雀儿略扬扬头，指向又退了一步了的书生：“他方才那一剑被挡住的时候，要是跪下来打个滚便能躲过那人，先伤了面前那个，然后再爬起来打另一个下|身就好了！可他为了好看又退了一步，可不是就更难过了！”

　　雀儿这话倒也不能说是错，但那书生之所以没有像雀儿所说的一样反击，却还当真不是为了“好看，”

　　毕竟坡下这书生虽家境清贫，却是真真正正的出身正统，所谓剑法也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先生练习出的固定套路，哪里能和雀儿一般，想的到将好好一招“苍松迎客”变成驴打滚加猴子偷桃呢？

　　说话间的功夫，那书生许是脱力，手下一松将长剑跌到了地上，被三个人逼到了山壁，恰好就正是雀儿的眼皮底下。

　　一手持木棒的黑脸男人扯着嘴角上前，在侧面照着那书生膝盖处来了一脚，恶意的笑着：“哟，怎么不狂了？再掉书袋子骂骂你爷爷啊！”

　　那书生踉跄一下，却并未如匪徒所愿的跪倒，反而背倚山壁站的更直了些，闷咳了一声，带了些嘶哑平静回道：“若非我骂得有理，你又何必这般在意？”

　　虽然明显带着嘶哑，但听到书生声音的瞬间，雀儿的心依旧猛地错了个拍子，此刻的她还说不出什么“此音只得天上有”的漂亮话，即便心中恨不得将他的声儿夸出朵来，但最终出口的也只不过干巴巴的一句：“真好听……”压抑在喉咙里，叹息一样。

　　但对面那黑脸男人显然不这么觉得，闻言后面色一黑，手中木棍已经挥向了书生双腿，伴着沉闷的一声声响，这次的书生终是利落的倒在了地上，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喝骂：“呸！说的好听！若不是你们这群黑了心的逼得大伙没活路，哪个乐意下这鹞子谷！！”

　　“豪门权贵你敌不过，又不敢与他们拼命，便来这鹞子谷欺凌弱小，徒添匪患，心肠也未见得白到哪去。”书生不为所动，又是平静回道。

　　男人顿时一滞，接着冷笑一声，却是不再说什么，只是扬起木棒便向着书生脑袋砸去，这一棒若真是实在落上去了，这书生便是能舌灿莲花也是逃不过命丧黄泉的结局。

　　但木棒还未落下，那黑脸男人便忽的手软了一般松了手，接着男人也是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

　　季瘸子见状一愣，想到了什么立即回头，果然就看到了雀儿正将第二根细针从竹筒中吹了出去，不由低声抱怨： “哎哟喂，雀儿！多管闲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去！”

　　雀儿闻言却不理他，不慌不忙的放倒了下头转身要跑的第三个男人，这才扭头回道：“可我觉得那个使剑可漂亮的男人不错！”顿了顿，又分外认真的补充道：“说话也可好听！”

　　季瘸子一时哑然，等的他回过神时，一旁的雀儿却是已经灵巧的滑下了土坡，往那说话顶好听的男人那去了，不得已也不能闭了口，起身找了一旁平缓些的坡度，颇有些悻悻然的暗哼了一声，不就是说话嘛，有什么好听，小丫头片子，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等这般绕道下去，季瘸子便正听到雀儿扬声问着：“我叫雀儿，你呢？”

　　那长袍男人倒也未曾因为雀儿年幼便看轻于她，反正屈下一膝与雀儿对视着，面上略略带笑，声如清泉：“雀儿？在下赵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