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卧夜聆雨击荷》灵月汐

5、第四章 乱心

　　第四章乱心
　　就在那只狼爪距离我还有一毫米的时候，那只狼爪被人抓住了。
　　“六弟，他还是个孩子罢了。”将那人的狼爪拦住的人不是潜洛，而是我那个将我丢在这里一丢就是七年的老爹。不过七年不见，他的容颜竟然丝毫未改，除了身上有些风尘之色之外，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变化。
　　“爹。”
　　忍不住地喊了一声，却换来了一众大人讶异的目光，我这才想起我爹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自然不会知道我爹是什么模样，现在我爹一出来我就能够喊出来，那些人不奇怪那才叫古怪。
　　“好聪明的孩子。”那狼爪被抓住的家伙甩开我爹的手，将脸凑近我，那距离之近，就连他的呼吸都会喷到我的脸上。
　　“二哥，我向你讨了这孩子，你不会拒绝吧。”那双丹凤眼笑成了虾米眼，看着真让人讨厌。我在心里下了决心，要是我爹真让我跟了眼前的这个家伙，我绝对要不管还能不能再入轮回都要自杀一回，省得落入了魔掌。
　　“殷家的血脉，什么时候外流过。”我爹既没有说拒绝，也没有说不拒绝，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那狐狸精就悻悻的松开了我的手，远远的站了开来。
　　“真是的，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孩子，竟然是二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石人儿的孩子，想来以后也是个石头人。”有些不满的在那儿嘀嘀咕咕，那狐狸却没有再对我如何，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在那儿对我打量来打量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身体却突然的腾空而起，我转头，却发现是被我爹抱了起来。
　　“爹。”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喃了一声，以前还好，毕竟我是个婴儿，让我爹抱来抱去的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的我却已经七岁了，怎么还能让我爹抱来抱去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瘦，难道老三没有把你养好？”
　　将我抱回厅里坐到椅子上，我爹微微皱眉道，然后又将手指放在我的脉门处，然后就是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你让他修习清流决，是因因几岁的事情？”我爹问跟了进来的潜洛道。
　　“从两岁起一直到现在已是五年有余了。”回答我爹的问题的潜洛显得很是无奈，是啊，毕竟我修炼的进境可是让他很是不满的。“这个孩子修习的时候也是很上心的，可是却不知为何，进境始终不大，到了最近，竟然是根本一点进步都没有，反而是隐隐的有了倒退的迹象。”
　　潜洛所说的话，决不是什么好话，可是我却知道，他说得确实是事实。清流决修习，首重心神清凝，心无杂念才是最好的。如果修炼的人是小孩子的话，心思单纯的孩子修习起来自然很快，可是我却是个拥有成年人思维的披着小孩子皮的成年人，所以心中自然杂念多。其实我上一世也是这样，曾经有个路边的算命先生告诉我，说我的心念太杂了，很多事情，明明应该忘记的我却始终无法忘记。可是我生来就是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孩子，恐怕是不适合修炼我们殷家的清流决的。”
　　听了潜洛的话的爹，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其实在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的，而潜洛，恐怕也是一样，只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孩子的关系，所以潜洛才一直没有放弃我。现在就连我爹都承认了这一点，那我还有什么想头？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一直不愿承认才始终没有放弃，现在想起来，却是勉强了这个孩子了。”潜洛微微一叹道，“如果我早些发现的话就好了，这个孩子说不定已经被耽误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吧，潜洛在说完之后对我微微一笑。如果我真的是这个小孩子的话，他们的话我是绝对无法听明白的，可惜的是，我不是。
　　难道他们要放弃我吗？
　　蓦然的，我的心里就是一阵的酸涩。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就是爹了，如果连爹都不要我了，我这么个孤魂野鬼，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怨你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小小的年纪心里的杂念就这么，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啊，怎么心思比成年人还要繁杂？”
　　轻轻的抚了抚我的头，我爹有些奇怪的说。而我的身体，却在瞬间僵硬了起来。被发现了吗，发现我并不是他真正的孩子，而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冤魂。他会怎么对我，杀了我？还是将我封印起来？
　　这样想着的我，眼睛里不由得有些水雾出现，鼻子也是觉得酸酸的，心里只是不想要离开我爹。
　　“既然清流决不适合他，那又该怎么办？”
　　说话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所以他们的话题还在继续。
　　“不修炼就不修炼吧，全看着孩子的意思了，若是他愿意，就算是要做一个平凡人，我们殷家也能保他一生平安。”
　　依旧将我温柔的揽在怀里的爹，却用这冷淡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好像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如果他还想要继续修练下去呢？”潜洛又问了一句，却换来了我爹奇怪的一窥。
　　“清流决不适合他，那么殷家的内家自然也就不能接受他，如果他想要继续修练下去，恐怕也还是一事无成，到不如做个普通人或者去寻找适合他的功法。只是……”
　　“只是这么一来，你就不能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了吧？”接话的，却是那丹凤眼的狐狸精。
　　“没错。”
　　爹并没有否决狐狸精的话，我的心，猛地凉了起来。原来这个人，对我也是有要求的，他想要我能够修炼好那清流决，可是我却修炼不好。如果是上一世的我，我爸我妈要求我做的，也不过是好好学习，听话而已，可是现在我爹要求我的事情，却不是我能做得到的。
　　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清流决，确实不适合我。那么以后，我再也不能跟在爹的身边了吗？爹以后就会向过去的那七年一样，不会经常地出现在我的身边吗？
　　心里慢慢地空了起来了，我只是想要有人和爸妈一样的爱我而已，只是这一世，我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的幸福，得到一个毫无保留的爱着我的父母。只是也没有很不幸的遇到一对对我不好的父母吧，至少殷家看上去还很有钱，就像爹说的那样，至少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上一辈子，只是不能够在奢求我爹对我的爱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让这个孩子跟了我好了，他那至情至性的性子，却是最适合我修的那落花决了。”狐狸精掩嘴轻笑，神色间净是得意。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爹抱住我的手臂猛然的紧了一紧。
　　“他的性子，至情算得上，至性却是算不上。”爹的声音，冷的好想要掉渣了。
　　“那你也要问问这孩子的意见不是吗，说不定他愿意跟着我呢。。”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爹浑身上下散发的冷气的狐狸精还在那儿用这图谋不轨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向爹的怀里钻了钻。
　　“因因，你说呢。”低下头，我爹轻柔的问着我，好像生怕吓到我了一样。
　　“我想要修炼。”我细声的说，然后就看到狐狸精那得意地脸和我爹那看不清表情的眼睛。
　　“可是我不想跟着那个大叔。”
　　接下来的一句，成功地将狐狸精的表情冻结了。
　　“大叔……你看我那点像是大叔了？”因为一个称呼而抓狂的得狐狸精张牙舞爪的就想要向我扑过来，可是看看我爹那不动如山的表情，只好又讪讪的停了下来。而站在一边的潜洛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爹看看说完了之后就沉没的看着他的我，继续的说：“你就去千源星吧。”
　　千源星？那是哪里？
　　顿时迷惑了的我奇怪的看看平静的我爹，还有表情变得僵硬的奇怪的潜洛和狐狸精。似乎哪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你怎么可以送他去那个地方？”
　　首先回复的，是狐狸精，他伸手就指住爹大声的问。
　　“他想要修炼，清流决不适合他，又不愿跟着你，自然要送他去那里。”
　　“可是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你居然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到那种地方去。”被气炸了肺的狐狸精恨不得跳起来，“你就不能让兄弟们帮你带着他？”
　　“不适合。”
　　三个字，回答了狐狸精所有的问题，也将他打击的恹恹然的坐下了。不由得，我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毕竟这个人，虽然目的不良，但是却是真心的关心着我的。
　　“可是那个地方，似乎从没有过殷家的正统血脉进去过吧。”终于回过神来的潜洛急急忙忙的就开始打圆场。
　　“他现在还没有被家族承认，所以他现在还不姓殷。”
　　原来是这样，没有能力的人，家族不要，我爹，也不要。
　　“我去。”
　　低下头，就算明明知道那个地方也许并不好，或许还会有很多危险在那里，可是我却还是要去，为的，只是爹的一个承认。就算是危险也好，困难也好，只要我爹能够承认我是他的孩子，就可以了。
　　“你去准备，三日后出发。”
　　漠然地将我放在地下，我爹转身离开了，我呆呆得站在那里，看着我爹渐渐消失的背影。耳边，传来潜洛和狐狸精静静叹息的声音。
　　千缘星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使得潜洛和狐狸精居然会这样的紧张和不情愿我去。或者不如说，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爹居然要让我到那个地方去。
　　是不是该问清楚了呢？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下不下决心来。因为光从那些大人的脸色和语气来看，就知道那千缘星在他们的眼睛里，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我怕如果我问清楚了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之后，原本已经下定了的决心会动摇。可是如果我不问清楚，如果到了地头眼才发现那不是善地，说不定我就会因为不了解情况再死一次。
　　“那个千缘星，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终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到了潜洛的身边，仰起脸问他。只是我没想到我这一问，却让两个大人都变了脸色。潜洛的脸色变的有些黯然，甚至还有些后悔的意味，而狐狸精的心思，我却看不出来，可是看他满脸强笑的模样，也是让我心里一阵不舒服。
　　“那个地方啊，就是个学校么，你去了就能学到适合你的功法呢。”
　　潜洛没有说话，反而是狐狸精开了口。不过这样的话，似乎就算是骗小孩儿也是说不过去的。我没有理狐狸精的话，而是径直的看着潜洛。不管是我还是潜洛，都知道我是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湖清说的却不算错。”最终，潜洛微微一叹，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狐狸精的名字原来叫做湖清，不过那名字还真是适合他，湖清湖清，可不就是个狐狸精吗？潜洛顿了顿又继续说，我也急忙将心思拉回来仔细的听着。
　　“说起千缘星，就不得不说起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无数的修炼者为了争夺一件神器，在千缘星附近展开争战，结果无数的的修炼者因此身死，而他们身上的器物和丹药以及修炼的功法，却也因为这样而落到了千缘星。于是在那场大战之后，就有不少的人去到那个地方去寻找失落的东西，好运气的还能得到不错的法宝。”
　　见我听的有趣，潜洛的脸色也终于好了一点。
　　“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有些人干脆就在那个地方停了下来，开宗立派，于是在千缘星上剩下的遗留物越来越少之后，千缘星就转变成了一个类似巨大的学校的地方，甚至不少拥有很好实力的宗派和家族也在那里有驻扎地。一些新生又无门无派的修炼者，很多时候就会到千缘星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宗派。到了后来，甚至一些家族的人，也会因为家族的功法而不适合自己的缘故而来到千缘星。可是说正是因为这样，千缘星才被叫做千缘星。而千缘星也成为了在当时被默认的一个初入道者所必须要去的地方。”
　　说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如果照这么说来，这个千缘星似乎是类似于大学的地方，不同的门派就是不同的学系可以让学生自由的选择。这么说起来，千缘星似乎并不危险，可是为什么潜洛会有那样担忧的神色呢？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
　　或许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潜洛没有停顿的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这样的情景，却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潜洛微微一叹，“随着在各个世俗界中流传的功法越来越少，那些能够达到破碎虚空来到这里的修炼者越来越少，于是那些稀有的到达了千缘星的新人，就引起了各个宗派的纷争，甚至就连修魔的人，也加入了进去，最后终于导致了又一次大的争斗，死伤无数，如果不是那些大的门派和家族明智的及早脱身，恐怕这就会成为又一场浩劫。这一次的争斗造成的结果，却是无数的门派撤出了，而留下来的那些门派，也因为在那场争夺中积下的怨恨，而再也回不去过去那种和谐融洽的关系了。而那些新入门的修炼者也再不是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而是成为了争夺的对象。”
　　“到了最近几百年，情况更是越来越糟糕，不少得罪的太多人或者叛门而出的修炼者都跑到了千缘星，于是千缘星成为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如果象你这样的孩子到了那里，可是很是危险的。”
　　说了半天，潜洛终于将千缘星的事情给我说了个清楚，可是我的心里却又有了疑问。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爹还要让我去那个地方。”
　　既没有能够适合我修炼的功法，对我来说还太危险，那爹为什么还要让我去那个地方，难道是打算放弃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想要任我自生自灭吗？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些不自禁的黯然，可是不管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是啊，可是虽然是乱，却还是有一处地方算是保留了过去的传统保留了下来，你爹让你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地方。”
　　轻轻的摇了摇头，潜洛的回答解开了我的疑惑，也让我的心情明朗了一些，可是怀疑的种子，却还是在我的心里种下了，只等着在条件适合的时候再次发芽。
　　“这样，我也算是安了心了。”
　　我微微一笑，虽然知道潜洛并未将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可是知道了这么多，我也算是满足了，可是潜洛的表情又不安了起来。
　　“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去跟你爹说，还是让你跟着湖清修炼好了。”
　　湖清也在轻轻的点头，似乎是在同意潜洛的话似的。可以说，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不用去到那个混乱的地方的机会，可是我却还是拒绝了。不完全是因为我讨厌湖清——其实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而是因为我爹，我爹是绝对不会答应我跟着湖清的。
　　而且在我的心里，还有着一点小小的奢望，奢望着如果我勇敢的去了千缘星之后，爹那在听到我不适合修炼清流决之后就对我变的冷淡的感情会再次的恢复过来。
　　可是我爹真的会喜欢我吗？在我变强之后。
　　怀着这样的怀疑，出发的时间，到了。
　　送我的人，不是爹，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那个人的神情非常的冷淡，让我不由的心生畏惧。我知道，我怕他。
　　可是在我等了许久还是没有见到我爹的影子的时候，我还是止不住的鼓起勇气去问他。
　　“我爹为什么还不来？”
　　他有些厌烦的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垃圾一样，我向后缩了缩，可是还是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我。
　　“族长是不会来的。”
　　不耐烦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转头看向了另外的方向。我却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因为我想要在离开之前，再见爹一面。
　　“那能让我去见见爹，向他告别吗？”
　　“你现在，还不是族长的儿子，你也不能叫族长爹。还有，记得了，你在外边也是不能说自己是姓殷的。”
　　似乎终于无法忍受我的追问，他冷笑着用着残忍的话语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有为什么要这样的对我，或者，这根本就是爹的授意？不，现在我不能叫他爹。在我修炼有成之前，他对我来说，只是殷家的族长，一个离我无比遥远的人而已。
　　鼻子突然的有些酸涩，我咬紧牙齿，不愿让眼前的人看到我的失态。
　　“时间到了。”
　　拉住我，他向着传送阵走了过去。
　　我回头，身后没有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来送我。
　　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仅仅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这样的问题，我永远也问不出口，也永远得不到答案。我只希望这一次的离别，不会再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