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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三回 风月场,谁恨梨园神女故 ...
这世上既什么都有尊卑贵贱,人与物自然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公羊传》有言,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也。初时为礼不可逾,而后权柄改得人面目全非。尊贵人自有阳光道,位卑徒踩那独木桥。上行下效,天下人也便知晓,贵人该有贵人的排场,从酒楼饭馆到烟花柳巷,吃穿住行无一不有的等差讲究。
风月场尤为如此。
名头文雅响亮的,便是那权贵玩乐之地,其中名妓或才艺在身、或品貌非凡,惹得风流之士竞相追捧,因而也手头阔绰,呼奴唤婢俨然千金作派;而那下处里,做皮肉生意的明妓暗娼却是昼夜不分地过着迎客与受罚日子的苦命人,最后大多是身染重病、铺盖一卷送走了事。
疏阁便是松江府出了名的青楼。
这名字起的古怪,念着好似书阁,任谁也轻易想不到这是瓦舍勾栏、风尘之地。外乡人初来乍到,都以为是什么听琴论道的风雅楼阁。
可没人敢笑话。开院起名的那位爷明面上声名不显,暗道里却快赶得上松江一霸。他手底下鱼龙混杂,谁人偷偷在背后说他一两句,隔半炷香便能传入他耳中,再过半炷香,莫说是姓甚名谁、是何来路,怕是祖坟在哪都叫他刨了个明白。这松江府最出名的无非是松江芦花荡一南一北的两家。可却无人知晓,是从何时起,岸上是非皆落入此人掌中。这等人物又岂是寻常人家开罪得起的。疏阁开张以来,也只有陷空岛的白五爷曾信口拿这事儿打趣。
不过疏阁是个妙地。
建了个四四方方的天井,有数层高,取得四水归堂、八方来财之意,乃是这松江别具一格的楼院。楼是风月楼、院是伶人院,通着两个正门。前头站着花枝招展的姑娘,若从另一头进,一眼就能瞧见院里搭好的戏台。而松江府最出名的两个戏班都在这里。
这地界繁华,乃是松江有名的销金窟,除了疏阁还有春风阁、群芳院、逸翠园、醉花楼,瓦市穿插其间,再往前面些更有茶楼饭馆,热闹非凡。又因位处城西,人常道西巷西巷极乐巷。
尤其是入夜之后,灯火照处,皆是笑吟吟招呼人的美人,燕肥环瘦各有姿色,穿得花枝招展,笑得眉飞色舞,可谓是百花争艳、歌舞升平。
细论当然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疏阁才色拔萃的清倌,醉花楼艳名远扬的花船红倌,还有逸翠园身姿绰约的浑倌儿……闻说疏阁的主子出身平平,却好附庸风雅,生平喜丝竹音律、爱听曲看戏。因而疏阁里清倌尤多,姑娘容色尚且不论,但个个都沾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其中不少还是梨园戏子,自诩风流才子的公子哥焉有不来捧场的道理。
而今日,这疏阁里才貌双绝的花魁娘子、细旦名伶,温蝶姑娘,竟是一头坠了楼。
松江府谁人不知温蝶姑娘,琴声动人,还有老天爷给饭吃的一把好嗓子。登台不足半载,已然凭天籁之音惊艳四座,而后四年来座无虚席。因而便是不提姿色,来客也无不为其才情折腰,她那一手簪花小楷亦是广受吹捧。坊间传闻,陷空岛的白五爷曾夸赞其字飘然清婉、柔美清丽,虽无人敢一问真假,仍可知其名飞扬于市。
可众人抬头一看,温蝶姑娘坠楼,她窗前站着的不正是冷面无情的白五爷。
白玉堂拎着刀,冷眼睨着底下,见围者看客骇退数步。有人惊呼着去报官,有人吓懵了神就地摔坐,有人急急冲下楼去一探究竟,有人慌乱喃喃“怎么回事”,有人不可置信地上前,乃至颤着手去一探鼻息,终究落出一句“没了”。这弹指间人流涌动,他不为所动地站在那,不言不语,也全无开脱解释之意。
江湖常言锦毛鼠喜怒难料,是个刀比口快、不讲情面的无常阎罗,但松江府的百姓许是未曾一会刀客夺人命的场面,最多为少侠惩治小贼拍手叫好过,见陷空岛的白五爷来去却又是另一番印象。
这位少年侠客确是行止如风,一眼望去好比一柄锋锐无鞘的寒刃,浑身煞气、不可逼视,可也是卢家庄最年轻的当家,万贯家财养出来的富贵公子。数年来,他从未在平头百姓面前凭仗武艺与财势欺人,倒是信手散财满城尽知。散银子散得如他这般阔气又不讨嫌的,恐怕全天下也只此一家。而一身教养气度不提,面上也总是挟着几分笑容,便是怒了恼了,也是先笑,笑面添了几许凶戾,眉间裹着几缕阴霾,鲜有板成一张冰块脸的。唯有今日一见,此时此刻,别说是生人勿进,敢厚颜说一句相熟的都要打着寒战,躲了这煞神。
一时之间,围者不敢高声语。
好端端的,温蝶姑娘岂会坠楼?可是白五爷所为?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头都暗暗打鼓,纷纷压紧了口舌,不做这讨巧胡言出头鸟。
他们不声不响,无人上前主事,白玉堂便提步要走。从四楼的屋子到了三楼的走廊,廊上还站着一众来客,皆是心惊肉跳,总觉着这少年刀客手中的长刀再不像往日那般仿佛身份的装饰,纷纷躲出一条道来,生怕一刀横削而至。
正是这时,众人惊愕地站住了。
一个人轻轻将手伸向白玉堂的后肩,瞧身形样貌似是个年岁无差的少年郎,谁也没注意他是何时近前。众人瞪目细看,心说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没瞧出煞神恼色在脸,刀利害命吗?手不想要了吗?!这一瞧,人皆讶异,好个气宇轩昂的少年郎!
人好看,手也好看。
再瞧瞧,眉眼好看,圆圆带肉的耳廓耳垂好看,含笑的唇瓣也好看,连垂在肩膀的头发丝都恰到好处。
只可惜——白玉堂果真头也不回,横去一刀,吓得周围人齐齐一声抽气。
金铁鸣响。来者少年仍是含笑,未见恼色,手中黑沉的钝剑一抬,不必出鞘却分毫不差地拦下长刀。
白玉堂冰冷面色微凝,偏过头就撞进一双墨眸。
正是展昭。
“白兄。”展昭迎面温和一笑,少年人黑沉沉的眸子澄澈如一池秋水,明镜般映出白玉堂此刻的面容。
白玉堂眉梢一挑,满脸冰霜全打给了空气,就听展昭轻轻巧巧一声——“许久不见。”暮夏炽火、严冬积寒叫温凉池水一浇,都弥散无踪。
噢!是熟人啊。难怪!
众人心头这口气放了下来。又听楼下乱糟糟的喊声,这头道“慢点跑踩着人了!”,那头急“我的钱袋子!”……众人才又惦记起坠楼的姑娘,心头惴惴,怕了这是非之地,一个个推搡着相继散去。只是到了楼下,好些人才不禁回头再看一眼那提刃的少年侠客,暗自唏嘘感慨。好个少年俊才!
那白玉堂生来张扬俊秀的好颜色,见者无不叹其绝世无双。世上竟还有站在他身侧,也难掩光华,令人挪不开眼的少年郎!
旁人心思不入耳,白玉堂别无闲心,微眯起眼,语气亦有几分微妙:“你何时来的松江府?”
前个月他们才在天昌镇一会,他走得匆忙、未有好好作别,便一路快马加鞭下江南。展昭又怎会在松江府。他今日一早才入城,展昭能前脚接后脚也来了,若说不是紧随而至,这谎话便有些贻笑大方了。
可南侠不去陈州给赈灾济民的包拯帮忙,追着他跑来松江府作甚?
“……”展昭见他语气不善,倒也不为这点猜疑所恼。只迎着这微妙目光,默不作声地飞快瞧了一眼被白玉堂挂在腰间的钱袋。
“你可莫说舍不得这几两银子。”白玉堂岂是睁眼瞎,先发制人道。
那倒不是。展昭无奈。
只是这会儿要说不是讨银子,而是钱袋有毒,便太像信口敷衍的荒唐之辞。尽管他观来白玉堂虽有几分气性,行事却颇有章法,便是此刻盛怒当头、无心多言,也不至于被冲昏了头,分辨不出几句虚实。再则,陷空之祸当前,恐怕此言任他信否,都忙不迭解了钱袋痛快送客……展昭心思起伏,摸不着哪儿冒出的一句“不妥”,竟是一时没接上话来。不过,哪怕白玉堂这大半月来未曾动过他那钱袋,毒物害命,不说当然更不妥……展昭想想,又垂目望向坠楼的姑娘,收了剑,坦然改口道:“展某还未能多谢白兄当日仗义相助,特来松江府请白兄喝酒。”
白玉堂嗤了一声,“还说不是来讨银子的。”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未有起了脾性拔刀相问,也不真将那钱袋子归还,反而收刃背身道:“展南侠既来了松江府,那便该由白五做东才是。”
展昭闻言心下一叹。
果然不能轻易如愿。他这般想着,目光扫过楼下生死不知的姑娘,人已经近前一步,顺手一捞。
捞空了。
白玉堂躲了一步,扬眉无声反问。
“……”展昭古怪地有几分心虚,又暗自糊涂他有何好心虚的。他手指微动,按捺住抽剑夺物之念,又扫了楼下一眼。众人围聚,松江府的衙役尚未赶至。许多人远远地叹息着什么是头朝下的、断然没气儿了,更有听戏的散客私下里无情扼腕好好一张脸都摔花了,原来多水灵的小娘子。
展昭来得晚,只瞧见那须臾间戏子坠楼,不知因果详细。
但也正是这姑娘坠了楼,可见不是白玉堂所为。锦毛鼠刀快,展昭已然有所领教,真欲杀人,那小娘子焉能躲得过一刀。若躲得过,又岂会掉头坠楼而亡。只是白玉堂来得急,且一来就出事,说是与他无关,那才叫活见鬼。
添之近几月松江府的异动频发,事事与陷空岛沾亲带故。他难免有些在意,总有种预感今日之祸绝非寻常江湖恩怨……但这论来毕竟是陷空岛的家事,他再如何好管闲事也没有在人家家门口指手画脚的道理。
“那钱袋……”展昭终究道。
白玉堂忽而回头,刀未出鞘,但金铁利器直逼一人脖颈,骇得那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精致花哨的匕首叮当落地。而众声喧嚣,展昭不疾不徐的声音仍是在惊呼里被清晰捕至:“不瞒白兄,那钱袋因在天昌探查之时装了些怪奇之物,沾了毒性,不便再用,恐有性命之忧,因而展某此来确是为讨这有毒的钱袋。”
白玉堂低垂着眼,好似笑了一下,叫地上坐着的少年人吓白了脸。
他不觉,只仿佛被逗乐了,信口调笑般同展昭道:“南侠远道而来,莫不是拿白某玩笑?”
展昭心下一叹,未来得及解释,白玉堂却又仿佛并非不信,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如此说来,南侠是为保白某性命而至。巧了,白某今儿遭人惦记,这头正有人要讨白某性命而来呢。”字字含着锋锐狂气,恼得很。
他手中的长刃扣着少年脖颈,纹丝未动,却将头顶微斜的一缕日光折进这个细瘦的少年郎眼中。少年晃到眼,恐惧便犹如敞门而出,浑身抖如筛糠,话也吓不出半句,全无拔刃相向时不管不顾的无畏。
“白兄。”展昭还是劝了一句,手中钝剑的剑穗也就晃了一下。
白玉堂火气在胸都能听出这劝得委实有些敷衍,实在没忍住,没好气地斜了展昭一眼。展昭没留意,他正抱剑打量那出手伤人反被擒的少年。二人皆是少年成名的侠客,自然一眼辨出这出手的少年不仅年纪比白玉堂小,且身娇体弱、步下虚浮,根底太虚了,连花架子都称不上,还有一身浓重的药味。莫说杀人,他举着这把匕首往柱子上一挥都能把自己伤着。
展昭又见他身着锦衣,却目下发乌、面有青黄之色,分明是个久病缠身的公子少爷。
只是一个小病秧子也敢占一时无知胆气朝白玉堂挥刀,一来可见陷空岛白五当家往日在松江府作派,二来便不得不叹这怒发冲冠为红颜。
果不其然,这小公子冷不丁咳嗽起来,大病汹涌而至,声声震天动地。他咳得忘了惧怕,咳得那张青白的脸逐渐发紫,咳得那轻飘飘的头颅险些主动磕在白玉堂的刀上,就地碰瓷表演一个血溅当场。更要命的是,他还在咳嗽的间隙里,伸手去摸地上的匕首,带着一嘴病气,瞪着白玉堂哆嗦道:“是、是你、你、你杀了、温姑娘!”
“……我杀人?”白玉堂这回是真笑了。
那张好颜色添了笑意本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景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鲜洁艳色。可那双含情目尽是凛然刀光,一望便仿佛被直溜溜地削了脑袋。那不知哪儿冒出病秧子小公子当即吓僵了身,抖得嗓子眼不自觉地跑出些扭曲的、惧怕的哆嗦声,本就病着,登时冷汗直落。
但白玉堂没削人,只撩起眼皮,似乎想说什么。
可小公子一低头,越过栏杆看见底下那全无动静的细旦,脱口高声“狗贼”。与此同时,哭声大作。那些个终于挤开人群、又躲开管事相拦的疏阁伶人们团团围着坠楼姑娘呜咽嚎啕。仿佛应着这众声哭嚎,小公子怕的腿都软了,匕首也没摸着,先梗直了脖子,一副甘愿为讨公道引颈就戮的模样,闭眼作声:“狗、狗贼——杀、杀人偿命——你、你不得好死、拿、拿拿拿命来!!”
愤色激昂。
而悲声在这四四方方的楼里回旋,盖过了一切吵嚷和喧闹,犹如扎心的细针。
“……”白玉堂睨了这喊打喊杀的小公子一眼,目色冷如冰霜,恼意直杀魂肉。尚在楼中的众人暗暗倒吸冷气,心说要死。但在一弹指的沉默里,白玉堂竟是一蹬步,踏着栏杆,抽刀拂袖而去。
那病弱小公子被他袖子轻轻甩着了,老树凋新叶般歪倒在地。
展昭见白玉堂二话不说扭头便走,连他这未尽之语也一并丢下了,便是早知其气性颇大仍旧心下一惊。拦也来不及了,只远远抛去一句:“白兄,星雨楼——”
白玉堂没应,浅衣卷风去。
人眨眼没影了,那小公子这才迟迟反应过来,还喘着气要起身:“贼子休走!”
好险被人群里冲出来的小厮抱住腿,才没有紧跟着白玉堂翻出栏杆。小厮吓得手脚发软,好在有人伸手轻轻一提这小病秧子的后领,帮着他将人拽了回来。见自家少爷全须全尾,小厮大松口气,坐在原地眼泪也倒倒下来:“少爷!您可安生些吧!这摔下去可还得了?还有刚才,那可是陷空岛的白五爷,手里提的是货真价实的刀啊!您没瞧见那刀有多长吗?!”
正说着,有人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肩膀。
小厮哭丧着脸抬头一看,是展昭正抱着剑蹲在一旁听呢。他愣了一愣,当然不认得展昭,只是想起来搭把手的好似就是眼前这位少侠。他连忙替自家少爷周全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谢、谢个屁!你——咳咳——没听见、咳咳,没听见他和那狗贼是、是一伙的吗!”一旁边咳嗽边大喘气的小公子却不领情,凶巴巴道。
“少爷!”小厮大急。
展昭却不恼,笑眯眯地打量这小病秧子片刻,只瞧得他恨恨扭头了,才递上一柄花里胡哨的匕首,从地上刚捡来的,“坠楼那位姑娘,小公子认得?”
“……”小公子咬牙,一把抢过匕首,却不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痛得哇哇大叫。
还是小厮在惊呼“少爷”的手忙脚乱中答了展昭:“温蝶姑娘在松江府颇有名气,我们少爷爱听戏,便时常来捧个场。”
“多嘴。”小公子嘟囔。
“哦,常客。”展昭稍稍挑眉,心道这话回得讲究,既答了话又撇清了干系。他又问道,“那温姑娘也是松江人氏?”
“哦那倒不是,温蝶姑娘大约三年前来的松江府……”小厮摸着自己的后脑,不大确定道,“还是四年前?不知是何方人氏……”说到这,他瞄了一眼捂着手指的小公子,想必是认为自家少爷清楚。
小公子当然不肯答,只恶狠狠瞪了展昭一眼。几句问话叫他又想起温蝶不明不白地坠楼而亡,不由悲从心来,猛然咳嗽起来。这口气咳得撕心裂肺,青白的脸都憋红了,他捂着胸口大口吸着气,起身要走,却被一把抱住他腿的小厮绊了一脚,“少爷您去哪儿?”
只当小公子还要找白玉堂拼命,他急道:“万一您有个好歹,老夫人若是知晓非要……少爷!”
“松、松开!”小公子气的一脚蹬开了小厮,又经不住发力时自个儿遭罪,弯下腰猛咳了数声,才气冲冲地下楼去。
“少爷!您等等——”小厮拔腿去追,又把自己绊了一跤。
展昭顺手扶了一把,又追问道:“温姑娘与陷空岛的白五爷可是旧识?”
这回小厮回头仔细瞧了展昭一眼。大约是想起自家少爷刚骂完展昭与白玉堂是一伙人,他心头一紧,小心端详着展昭满是和气的面色与怀中那柄黑沉的古剑,琢磨这话反问:“少侠果真不知?”
展昭想想,又改口:“温姑娘与白五爷旧日交情不错?”
小厮迟疑,再扭头去瞧时,自家少爷头也不回,已然下了楼梯。他吞了吞口水,心有顾忌,到底是快言快语道:“仿佛是的,听闻白五爷手里常用的折扇扇面是温蝶姑娘所题;也有传白五爷一年到头常给温蝶姑娘送些书画典籍或是稀奇玩意儿;且逢年节时,白五爷倘若空闲定赴疏阁听温蝶姑娘唱戏,我同少爷也在此碰上过几回。”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以听说如何如何开头、若是如何如何结尾,多半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
展昭不再详问,道声谢便罢了。
见那小厮赶紧喊着声去寻那小公子踪迹,他静立在栏杆旁垂眼片刻,方提剑下楼。满楼奔走的喧嚣也尽入耳中,哭声、叫声、唏嘘声,闹声、叹声、谈话声……展昭慢步过人群,如清风掠过,处处默然一观。
许是白玉堂走了,这风月楼、伶人院又冒出好些人来,探着头相互嘀咕起来。
“……那脸色,太吓人了!”
“凶神恶煞,当真是凶神恶煞!那小子可真胆大啊,吓得我汗都出来了,还道他要杀了那出手的小子。不过这温蝶姑娘该不会……”
“嘿你还别说……早有闻那陷空岛锦毛鼠乃是江湖出了名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我以前还当是夸夸其谈。”
“可惜了,白白没了性命。都说戏子无情,哪比得过活阎王的心狠手辣呢。”
展昭在院中顿步,侧头望去。
有人附和:“谁人不知温蝶姑娘温柔善良,若不是惹了这般说话行事没个道理之人,岂会飞来横祸!可怜可恨啊!”
“听说江湖人都要让着这锦毛鼠,行事刻薄狠毒不说,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
展昭歪着头他们半晌,直瞧得那几人面露讪讪。许是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撞破的尴尬,他们望着展昭手中的古剑纷纷闭了口。展昭却对着起头的二人笑笑,出人意料道:“听两位兄台这口音,可是北地来的?”
那几人干笑着含糊了两声,匆匆躲去了。
展昭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人钻进人群,一边伸出手指将巨阙上的剑穗轻轻抚顺。
那一群伶人围着温蝶早哭花了脸,头发也因先前的拉扯推搡乱糟糟的,这会儿却什么狼狈都顾不上了;仔细一瞧,竟是连满楼妓子都不知何时甩开了来客急急涌来,钗环簪花落了一地,教人踏得稀碎。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疏阁的客官皆称那温蝶姑娘坠楼令人痛惜,除了刚才那位小公子,连个出头拦人问话的也无。真是惧了白五爷的威名?不见得吧。这躲闪的架势,只怕惋惜之余多是心嫌晦气。
倒是白玉堂……
他真就全无辩白、撒手不管,有几分古怪。
白玉堂不为自己说项尚可理解,但一条人命无辜断在面前,岂会不闻不问?又岂不坐实了这温蝶姑娘惹恼了他,因而锦毛鼠翻脸无情将其推下楼去的荒谬之谈。展昭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事不大好问啊。
此外……
展昭正想着,街上又有骚动,该是那松江府的衙役赶到。他这朝外去的脚步一收,来回观望了一周,终究是躲着人轻身一跃,翻上了屋顶。这一日还没过去,连生几桩人命官司,他还回回在场逗留,回头他自己先说不清了。
这踩着屋瓦往下一望,果不其然见潘班头喊着声从街巷那头跑来。
疏阁在松江畔不远,但离府衙公廨却有好些距离。前头说去报案的人和衙役都不骑马,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辰。虽过了晌午,天还是大热,几位官爷心急,跑得一身大汗。展昭暗暗道了一声辛苦。既躲了,便没有再和潘班头叙旧的道理,遂转头去寻他的坐骑。
他辨着方向,轻巧从屋檐落下,恰好同一块匾额错身而过,便回头瞧了一眼——好字啊!
展昭步下点着飞檐一借力,再落便至马背,余光扫见一粉衫公子仔细牵着个小姑娘在人群那头驻足,好似在侧耳聆听什么。
是座茶楼,楼中正有商客说来路奇遇,数月前蜀中与一游商山野相逢,见车马之中有一人昏迷,浑身烧伤可怖、面目全非却有一息尚存,遂问之,游商道此人仿佛从火海逃生,不知名姓,正要送他去寻医问诊……展昭离得远,听不清一二笑谈,且只当是又碰上那酒楼食客,才下意识侧头望去。尚未仔细一瞧,那二人已然从市巷车马间一穿,不见了踪影。他也不在意,一拽缰绳,马腿起扬的间隙又干脆仰头再瞧了瞧那匾,“好字!”展昭叹道。
笔势连绵,笔锋狂放,形如远山游云变幻,势如利刃锋芒巍然,正是题名“疏阁”二字。
匾下往来之人寥寥,一场热闹刚休,比起前一刻的百花招展,此时门前竟添了几分疏影横斜的寥落之意。不过楼院有主且客多,白玉堂虽兀自离去,却并无躲闪官府之意,想必很快潘班头便能得知坠楼前后,很快便寻上门去。
此时清闲,展昭未有飞马过市,只骑着马、拖着思绪慢行。
潘班头同陷空岛大抵有些交情,又笃信白玉堂品性,官府该是不会贸然拿人问话。江湖与官府不合虽只是明面之说,但这天下人看着白五爷叫官差拿去了,徒惹笑话,难免伤及陷空岛五义脸面……真对峙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且他观来,前后祸事确有些浑水摸鱼之意。
命案频发绝非小事。这松江府面上歌舞升平,底下却暗潮汹涌,只怕惹来江湖风云。眼下若想弄个明白,还得先从事主口中一问旧日恩怨纠葛。这前脚归心似箭地回岛,怎的后脚就直奔风尘之地,若是他所料不错……
正垂眉细思,有什么东西正对着他的脑门砸了过来。
展昭轻轻一偏头,伸手逮住了那个小玩意儿,是一撮米花碎。炸得轻飘松脆,砸人都未必有个响,他再抬头,又是星雨楼的牌匾。
这一会儿工夫,骏马识途,避着人群将他带回来了。
而早早离去的白玉堂独坐窗边,且低着眼瞧他,不知作何思绪。过午日头甚好,金光斜照浅衫,展昭这才留意到他浅青薄衫里还搭了件豆绿内衬,衣襟与袖口更是金线纹花样,无一不显富贵风流,衬得这少年刀客白玉无瑕、神采俊秀,心头自然冒出一句“锦毛鼠名不虚传”来。可他于此间再抬高目光,见那华美少年淡抿着唇,心神散漫、全无笑意,只觉冷峻逼人,跟刀山之上的锋芒一般,隐含着沸腾怒火,一碰就是鲜血一地。
这般想着,展昭抬手就将那颗米花朝白玉堂的脑门甩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宝要炸了,姨妈我们来决一死战!!!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根本不泥我……高冷地让我疼着……QAQ
2024.3.18改
(不泥我也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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