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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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宝鉴的表姐就只有汤妍这一位，但唯有加上一个“大”字才能昭显她的地位与气势。她一边坚持男女平等，一边又主张男性必须无限地礼让女性；她一边以家族成员的身份进入企业工作，一边又时常抨击高层用人唯亲的做法，时不时暗示着要把赵宝鉴废掉。
和她很难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表姐弟之间岁数又差得有点多，赵宝鉴每次见到她都绕路走。
敲定了回家的日子之后，赵宝鉴陆陆续续开始整理行装。除了准备退租的手续之外，还要和陈维告个别。他还没先开口，来找他玩的陈维就先瞧见他在收纳东西了。
陈维看着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很吃惊：“你要搬走啊？”
“嗯。就这几天。”
“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呀？”陈维很不解，“你找到金主啦。”
“呸，”赵宝鉴把手里的衣服甩到陈维的脸上，“我和家里闹翻了跑出来的，现在要回家去。”
陈维把脸上的衣服拿下来随便卷成一团塞进行李箱里，羡慕地说：“本地人真好。爱回家就可以回家。”
赵宝鉴点点头：“是啊。”
虽然陈维一向没个正行，但到了关键时候，看着赵宝鉴一点一点把杂物丢进箱子里，还是眉头一紧，脸上露出些不舍来：“唉，刚熟了你就要走了……”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些道别保重之类的话。赵宝鉴拿着一个大胶带把装杂物的箱子封好，郑重其事地扭头对陈维劝告说：“对了，你不要再随便约网友见面啦，很危险的。”
“嗯……”陈维嚅嗫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前些日子我见的那个大胸天菜要约我去开房我拒绝了。其实我们都进到酒店了，我趁他洗澡的时候溜了。”
赵宝鉴没有听他提过这件事，一时愣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子了。”陈维摆摆手，“他身上没有带套，又不肯去买。你不是老给我唠叨这个吗，我有点害怕得病，所以就逃跑了。”
“……后来呢？”
“后来就给拉黑了呗。一知道不上床，翻脸比翻书还快。”陈维抓抓耳朵抱怨完说，“你什么时候搬呀？到时候记得叫上我帮忙。”
赵宝鉴嘴上答应下来，但实际要搬的时候并没有麻烦陈维。那天是周五，陈维要上班，总不能让他请假回来帮忙；王楷开车来接，只需要把行李往楼下运，并没有太多工作量。
“家里情况怎么样？”
王楷挽起袖子拖过一个行李箱，冲他笑笑：“放心，你就大胆地回去吧。”他事先在家里打过招呼探过赵宜乔口风，她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总算默许了赵宝鉴的归家计划。
赵宝鉴半信半疑的样子：“真的有那么顺利吗……你别坑我啊。”
这阵子他只能从王楷这里打听揣摩他妈的态度，万一王楷心眼坏暗中挑拨一下，他兴冲冲地回去给他妈一顿打出来，身上痛不要紧，要是让过路的人看见了，那就丢了八辈子脸了。
赵宝鉴靠在楼道边上暗戳戳地想着阴谋论，王楷搬着个纸箱子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侧身让路。王楷是提前下班赶过来的，身上还装着衬衣，搬了几趟有些闷热，便把前发随意地撩了起来，额头汗津津的。
王楷来专心诚意地帮忙搬东西，他这个正主在楼道站着偷闲不说，还要怀疑人家，真是够丧心病狂的了。要是王楷是真心帮他，他不就跟杜立泽一样狼心狗肺了吗？赵宝鉴晃晃脑袋暗自骂了自己几句。
两个人把东西全部搬了下去，把一辆车子塞得满满当当。正要离开的时候，赶上陈维回来了。
他远远看见有人在搬家，连忙小跑了过来，一看不就是赵宝鉴么，吃惊地一把扯住他：“赵哥，你就要走了？！”
赵宝鉴并不太喜欢离别的感觉，原本就有点要躲着他的意思，现在更是觉得被抓个正着，尴尬不已，只能磕磕绊绊地想糊弄过去。
王楷原本都已经坐进车子里了，看见有人靠近便站了出来。赵宝鉴原本指望他能够帮忙缓和一下尴尬的局面，但却发现王楷在看清陈维长相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表情。
半是犹疑，半是惊诧。
他站在车子的另一侧，一声不吭，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宝鉴和陈维告别。
车子开动离开那个街区之后，他才开口问：“那位……是你的邻居？”
赵宝鉴嗯了一声：“对啊。你怎么都不顺便和人打声招呼，哑巴一样。”
王楷自个儿纠结了一阵又问：“你跟他……很熟？”
赵宝鉴侧过脑袋看他：“住隔壁能不熟吗。”他也不和王楷绕圈子，“你怎么好像对他很有敌意的样子啊。”他回忆了一下，估计是陈维手腕上那个风骚的手环吓到了王楷，于是半开玩笑道，“你不会瞧不起同性恋吧？”
王楷视线一直停留在正前方，拐过一个路口之后他不经意地回道：“你知道他是？”
“知道啊。”赵宝鉴轻松地说，“他也没打算隐瞒。这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王楷沉默了一阵，想要奉劝赵宝鉴离那个年轻邻居远一点。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天虽然是周五，但赵宜乔的工作日程是空白的。王楷的老爸是附近一间大学的解剖学教授，被邀请去给他们学校新建的解剖大楼剪彩，她便屁颠屁颠地推掉了原先的工作安排跟着去了。赵宝鉴和王楷到家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这让赵宝鉴的心理压力减少了许多。
周阿姨开的门，还没欢迎热络完，一个干练的身影便从门后窜了出来，大步快走到车边要提东西。
赵宝鉴连忙摆着手，想要从对方手里抢过箱子：“刘教官——刘教官，不用麻烦你，不用了真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刘教官是赵宜乔的保镖，今天她以教授夫人的身份出门，于是就把他留在家里了。他从05年开始就为赵家工作，距今已经整整十年，据说他当年退役前的军衔也不低，赵宝鉴哪敢劳烦他跟侍应生一样帮忙搬行李。
刘教官却不是那种摆个手就能拒绝的人，坚持要搬，赵宝鉴最终也拗不过。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肩头很宽，方方的手非常厚实，常年穿着那一身衣服，走路带着风但又轻灵，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他那强壮的体魄下充沛的精力。他很少有什么表情变化，那张扑克脸是他性格冷酷的标志；他大部分时候都扮演着一个背景板，在一般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沉默的旁观者。但有些时候，他站在那里，只需要一道严厉而坚决的目光便能叫人感到害怕。
刘教官很少笑，额上却长有深深的皱纹。赵宝鉴静默地注视了他许久，想到刘教官那个患有小儿麻痹的儿子，心里骤然觉得惋惜与难过。
尽管当年刘教官在军队的表现很不错，但他没有什么背景，退役后原本只想过些平淡的小日子，没想到生了个儿子摊上小儿麻痹这种病，需要长期康复治疗，经济负担很重。无奈之下，他才通过介绍跑到赵家来当保镖。
赵宜乔给他开的工资不低，但他还是节俭得要命，想给儿子存些钱——他儿子最多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上几步，长大后，恐怕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赵宝鉴心里认为，刘教官身上颇有一种难喻的悲壮色彩。他本该是那种恣意江湖的英雄好汉，金钱和家庭的压力却无尽地吞噬着他的体力，他脸上的每道皱纹，都是经受了冗长焦虑与担心的见证。
赵宝鉴在客厅里坐了一会，挥着手赶走了要扑上来的九司令，端坐着默背了几次准备好的道歉稿。王楷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发笑，他也还是紧张得就像要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门铃一响，他的心就跟被紧紧攥住一样收紧了。
回来的是闹闹。
她扔下书包欢呼一声跑过来：“你今天回家啦？”
“废话。”赵宝鉴赶苍蝇一样赶她，冷不丁看见她的新发型，吓了一跳，“你怎么剪了个智障一样的头发？”
闹闹不满地打了他一下，自恋地摸了摸额前短短的刘海：“新发型，新气象！”
“难看。”
在赵宝鉴的眼里，这个发型的确是很糟糕的：刘海修得很齐，却短短的，离眉毛还有一指的距离，看着就跟电视里演的傻妹一样。他看着喜滋滋的闹闹说，“你别这样笑，我慎得慌。”
闹闹垮下脸冷哼一声：“你继续损我，继续损。等下妈妈回来……”
“别！”赵宝鉴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只能拉住她忍辱负重地说，“我错了，这个发型很衬你……是我不懂得欣赏。”
闹闹昂着头，女王一样甩开他的手：“也没指望你会欣赏。我又不是剪给你看的。”
赵宝鉴突然敏感了起来：“那是剪给谁看的？”
闹闹笑而不语，嘴角却快要扯到后脑勺去了，眼里满是甜蜜蜜的笑意。
她这个表情，让赵宝鉴想到了上辈子的大姑娘闹闹。闹闹的情史很单一，却很坎坷，她少女时代开始就喜欢一个学长，苦恋了好多年，但学长根本鸟都不鸟她，她只好每日回家独自葬花忧愁。赵宝鉴有幸见过那个学长一面，一瞬间就被闹闹的迷之审美给震撼了。
那个学长是个混血，却是赵宝鉴见过最失败的混血。听说混的是南美洲那边的，脸长得奇形怪状一塌糊涂，还巨矮，估计也就一七零出头，比穿了高跟鞋的闹闹还矮一些，比例还六-四分，头大腿短，跟一个倒立的保龄球瓶似的，活脱脱一个人间悲剧。
赵宝鉴听说闹闹从初中就开始喜欢这个学长了。她是很长情固执的人，喜欢上了就会认定不放，把家里人都愁得不行。他有时候想，要是那个学长愿意和闹闹交往接触，圆了梦想的闹闹说不定渐渐会感到厌倦，但可惜，人家学长对闹闹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看着现在闹闹这幅少女怀春的样子，心里一惊。
闹闹不会已经碰见那个学长，陷入对他的迷恋之中了吧？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门便再一次被打开了。一瞬间，室内的空气都微妙地停滞了一下，大家仿佛都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挺直了脊背——无需多言，赵宜乔回宫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