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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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鉴到了商业区，找了家门可罗雀的酒吧，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隔壁那家酒吧生意太好了，聚集了许多欢乐开心的人，让他觉得十分刺眼。这一家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进去之后，赵宝鉴就明白这家店生意不好的原因了。
装修、摆设都太中规中矩了。酒吧内外的墙上都挂着酒瓶子，张牙舞爪地要扮出不良的样子。然而这里没有舞池、没有舞台、没有电子音效，只有一条条歪歪扭扭的木桌，角落散落地坐着几个人，沉默地喝着饮料。它更像是准备来给失意者独自发泄无奈郁闷的黑屋子，而不是隔壁那种供人聚会寻欢的地方。
赵宝鉴觉得这样很好。他径直走到吧台，看见两个人正坐在后面低着头擦杯子。
一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黑胖黑胖，络腮胡子从鬓角一直延伸到衣领里面去。他低着头的样子就像一只毛熊，大脑袋上的短发毛楂楂，像一只静静趴着的刺猬。另一个人则是个年轻人，长相与络腮胡子刚好相反，白白瘦瘦的，剃着一个干净的寸头，隐约露出青色的头皮。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是辟邪的恶煞，一个是招财的门童。
赵宝鉴脚下一拐，就坐到那个小伙子前面去了。他看着前方的酒柜，敲了敲桌子随口点了杯龙舌兰。
那个白净的小伙子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咦，你是赵宝鉴？”
赵宝鉴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小伙子抱着怀里的抹布和杯子笑了出声。他眯起很漂亮的丹凤眼，挤眉弄眼地说：“我是牛迎春啊。”
他那滑稽的表情和他的长相很不协调，但这两种不协调的因素硬是统一在这张脸上了。赵宝鉴望着他的脸，突然反应了过来：“哦，我想起来了。”
牛迎春是他的初中同学，在那三年里还是班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天生就比同龄人长得瘦弱一点，加上心灵手巧嘴甜、在女同学之中很有一些人气，所以遭到了许多人的羡慕嫉妒恨。赵宝鉴那个学校里有许多小霸王，各个都是以后要成为纨绔子弟的，上学也不学好，每天一下课就晃荡着来找牛迎春麻烦。
那天早上牛迎春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餐，下了课正匆匆要往小卖部赶，没想到一出教室门就被拦住了，那个同级的男同学仗着自己牛高马大身强力壮的，对着牛迎春的肚子打了一拳。
牛迎春不知道是饿狠了还是终于发威了，他完全没有退缩，跳起来拿出不要命的气势把那个找茬的同学打败了，还把他的脸发粪涂墙一样狠狠地按在了墙上。大家都刮目相看，纷纷表示没想到原来这个小个子的牛迎春那么有种，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经历这件事之后，学校里的小霸王们见到牛迎春屁都不敢放了。
牛迎春大概不止身体发育迟缓，智商也没有达到正常水平，从此之后，他就迷上了这种快意恩仇拳打脚踢的生活，立下鸿鹄大志要成为一个□□老大。出了校门，因为他家境好出手阔绰，外头的小混混也会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春哥”，他便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要是有人再给面子一点说句“春哥牛逼”，他便能得意到要去摘玉皇大帝的帽子了。偶尔也有人说错了说成“牛哥春逼”，他便宽宏大量地笑笑，以彰显自己的不凡气度。
赵宝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牛迎春。他知道牛迎春他爸是个十分暴躁的汉子，教育主要靠打，原本以为他迟早会把牛迎春的腿打断，要不就是把他彻底打傻，没想到牛迎春现在好像过得挺不错的。
牛迎春倒了一杯酒给赵宝鉴：“哈哈，我现在开了这家店。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赵宝鉴拿起那杯酒小啜了一口。牛迎春指了指旁边那位恶煞一样的粗壮男人：“这是我请来帮忙压场子的。”
那个中年男人转了过身，笑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和上方的刺青。赵宝鉴点点头，心想牛迎春也算是实现了自己当年的理想，半条腿迈进了□□圈子里了。
当年最瘦弱的初中同学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而他一想到自己，就更觉得忧伤了。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脑子里都是杜立泽那张脸。杜立泽分明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朋友，他只把他当成一个冤大头，一条大肥鱼，一只大笨猪。
赵宝鉴把酒一口口地吞进肚子里，冰冷的刺激性液体涌入喉腔，丝丝仿佛直扎入心口。他忽然想到，杜立泽会是那个杀了他的人吗？
这辈子他对杜立泽绝对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但杜立泽从20岁开始就是坏的了，那上辈子30岁的他能是好的吗？这样说来，凶手选择那把墙上的大砍刀就很合理了——那把大砍刀就是杜立泽送给他的，还专门找了大师开刃，材质优良做工精细，一定很趁手吧。
赵宝鉴越想越觉得难受，催促牛迎春继续上酒。牛迎春杯子也不擦了，坐在他面前陪他小酌：“你怎么了，失恋了？”
赵宝鉴苦笑地摇了摇头：“才不是。”
牛迎春却坚信他是失恋了：“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毫不脸红地说，“你就是失恋了，不然不会这么悲痛。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的条件好，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的……”
赵宝鉴懒得解释了。而且在这么悲痛的时候，有个人坐在面前滔滔不绝地夸自己，也算是一剂上好的心灵妙药了。
可怜他也只能在这种心灵破碎的时候听一下夸奖了。
自从听了杜立泽的真心话之后，赵宝鉴回忆起两个人的十年友谊，就觉得一切都不同了。老杜算什么好朋友啊，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拉着他到处鬼混不学好，拉着他玩表飙车，有一回还差点一头撞死在立交桥下。不仅如此，杜立泽还常常在他面前嚼舌根，搞得他和家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他想了好久，才终于承认，自己之所以会和老杜成为朋友，果然是因为太缺爱了。杜立泽千不该万不好，但却是唯一一个随时支持鼓励他的人。
赵家的人个个人精，就连最好吃懒做的闹闹也有几分小聪明，只有他赵宝鉴从一个反面的角度解释了基因遗传的不确定性，从小就被衬托得格外愚钝。他妈离婚后对他的期望格外高，几乎没有夸奖他的时候；尤其是当她成为王楷的后妈之后，为了表示自己对继子的喜爱，她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倾倒了给他，留下赵宝鉴在水深火热的鞭策和训斥中长大。
其实他和王楷的教育方式应该交换过来才对。王楷在高压环境下可以进步，而他只会被打击得寸步难行。
想了那么久，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愚蠢找借口。前不久王楷不才刚刚提醒过他吗，他还一直坚信自己有什么独到的眼光呢，结果杜立泽清脆地打了他的脸，各种意义上的。赵宝鉴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脸颊，受伤部位有些肿胀，张口的时候会有点拉扯痛，幸好外表看上去不是很明显。
牛迎春很担心地看着他：“你喝那么多干嘛啊，这是酒不是水啊。”
赵宝鉴拍了拍口袋：“今天带够钱了。”
牛迎春嘀咕道：“我是怕你喝到走不出门啊。失个恋，屁大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有必要这样吗？她伤害了你，你也要伤害自己啊？”
赵宝鉴说：“我就喝这一顿，喝完明天就把他忘掉。”
“这才对嘛。”牛迎春把整个酒瓶放在赵宝鉴面前，“你自己喝，算我请你了。”
赵宝鉴一个人坐在那里灌，最后喝趴倒了。牛迎春这才注意到，慌慌张张凑过来推他。喊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了。
牛迎春推了他半天他都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越过吧台从赵宝鉴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没有锁屏密码，直接就可以翻看历史通话。
最近的一个通话是“王八蛋”的，一看就知道关系不好，所以他没有选这个号码。
第二个是“林大姐”，也不像亲密的人，于是同样跳过。
第三个是“小月”。这个名字听着不错，他于是拨了过去，告诉对面接电话的年轻女人说：“这么晚打扰了。赵宝鉴喝醉了，我在他手机里找到了你的号码……你方不方便来接他？”
肖月吃了一惊，向牛迎春要了地址，发现就在自己附近，于是便回答很快赶到。
她赶到酒吧的时候，看见赵宝鉴真是醉得一塌糊涂，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赵宝鉴酒品还是不错的，没有发酒疯，但跟个智障差不多，完全没办法沟通，嘴里还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肖月想要和牛迎春一起把他扛上出租车载回家，但实在不知道赵宝鉴家在哪里。之前赵宝鉴还镜子的时候体贴地选择了在便利的地标建筑前见面，现在倒好了，一时还问不出他的地址。两个人急出了一头的汗。
就在这个时候，赵宝鉴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显示“王八蛋”。
两个人面面相觑，肖月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喂？”
王楷听见便愣住了：“……你是？”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醉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