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萧露湑

14、十三

　　吃完饭时，天已漆黑。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在黄澄澄的路灯下拉出了金丝。
　　米雪拨来了电话，悠就站在毅身边，依稀猜到是让他去接她。
　　毅刚挂下电话，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身旁的悠说：“你快去吧，雨下那么大，别让她淋着了。”
　　“那你呢？”毅为难地说道。刚才明明说好要送悠回去的，可现在米雪又来了电话，他是进退两难。
　　“没关系，我叫出租车就行了。”悠温和地笑着，就差在脸上横书上“善解人意”几个大字了。
　　“那我先给你叫车吧！”
　　“不了，”悠眼明手快地拉住毅，说，“你快去吧，车我自己可以叫，米雪还在等你呢，别让她淋着了！”
　　“……”毅看了眼悠，她眼神关切，再想想米雪，确实有点担心她淋着，“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嗯！”悠坚定地答道，同时，心也被狠狠地刺了一刀，血，流如今夜的倾盆大雨。
　　毅开车离去，悠走到街边，大雨啪啪拍打着她的头顶。
　　多年前的一天，也下着如此大雨，她从图书馆里出来，看着那银丝密集的天幕，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旁，手里举着一把伞，面无表情地说完“走吧”，便将她拉入他的范围。那一次，他的手第一次放在了她的肩上，将她牢牢地守护在了他所构建的城堡里不受雨水的叨扰，自己却湿了半边肩膀。
　　那时的甜蜜还存留心间，化成浓硫酸，一寸寸烧腐她的知觉，痛不欲生。
　　看着毅的车消失在漫天雨幕里，她的视线如洒雨的玻璃一般模糊了。
　　“小姐……”
　　悠应声看向身旁，看到一张年轻俊气的面孔。他是YESTERDAY ONCE MORE里的服务生，悠认得他。他为她撑着伞，一脸的惊讶，没想到会看见她泪流满面。
　　“有什么事吗？”悠没想让人窥见自己的秘密，急忙撇开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窘迫，说话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我只是……”小伙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忽然拉过悠的手，将伞柄塞到她手里，“这伞给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雨里。
　　悠看着手里的伞，又糊了眼。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关心她，怕她被雨淋着，而他却开着车扬长而去。的确，是她劝他离开的，是她将他推往米雪的方向。她是真心关切米雪，但，却在毅听了她的话决定离开时，止不住心痛泛滥成灾。他的心里就只有米雪了吗？虽然她极力地劝说着他去接米雪，可是心里却是渴望他留下的。他现在不再是她的他，而是米雪的，所以她没有立场不劝他走，然而心里却是自私地想将他留下。越是劝他离去，便越是想他留下。女人的口是心非，或许就是如此一言难进。
　　他走了，其间也有担心过她，但他最终还是走了，走向了有米雪的地方。悠的眼泪比今夜的雨还急、还多，撑着伞站在原地，望着毅离去的方向。任自己心头上那颗肿瘤发炎流脓也舍不得割掉，痛得她喘不上气，却还亲手往心上刺孔放血，眼睁睁看着血流成河……然后，泪流满面地大笑道：“已……回不去了！”

　　回到住的地方，换下湿透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坐在梳妆台前拍爽肤水时，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睛还红着。停下手上的动作，悠对着镜子摆出一个灿烂的大笑，然后是可爱的鬼笑，然后是温婉的微笑，然后……一颗晶莹的露珠摔碎在梳妆台上，随后，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水珠一颗接一颗洒下、散碎，水花随着悲歌绽放在无人知晓的静夜。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Don’t leave me out in the rain. Come back and bring back my smile. Come and take these tears away.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 The nights are so unkind. Bring back those nights when I held you beside me. Unbreak my heart. Sayyou will love me again. Undo this hurt you caused,when you walked out the door and walked my life. Uncry these tears. I cry so many nights. Unbreak my heart……”
　　正逼着讨厌甜食的毅同自己一起享用哈根达斯的悠，被耳边环绕的《UNBREAK MY HEART》的歌声惊醒，才知道自己又跌入了有他的梦中。来不及自怜，便摸出枕头边的手机接通，庸懒地回道：“喂！”
　　“大小姐，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起床？我手机都快打爆了！”明美抱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啊……”打了个哈欠，悠回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的错我的错！”悠笑道，“林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还差不多。赶紧给我收拾好出来，我在MISS HELLO等你。”
　　“MISS HELLO？”那是一家专为时尚女士调制美容食品的餐厅，在D市很有名，悠莫名其妙地问道，“去那儿干嘛？”
　　“你还没睡醒吗？不看看几点了！这个时段出来，当然是吃饭了！”
　　悠摸出枕头底下的手表一看，才知道都快中午十二点了。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关于他的记忆流转，窗帘渐渐透明时才昏沉睡去，也难怪会睡到这个时候了。还好今天是周末！
　　悠跳下床，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眼睛没有肿。正好看到梳妆台旁边的雨伞，于是对着手机那头念咒的明美说道：“要去就去YESTERDAY ONCE MORE，我可吃不下你那些减肥沙拉。我妈可是叮嘱了无数次了，要我白白胖胖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