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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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馆的小公子是个留美回国的洋学生，自诩为进步青年，他的英文极好，却有个奇怪的癖好，那便是不喜别人唤他密斯特沈，只给自己取了个摩登的名字，叫杰克沈。
至于表字，更是没有同旁人提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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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盛律衡从黑色的福特车上下来，隔着老远就冲沈际平挥手。
沈际平的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他将脑袋上的帽子拿了下来，十分矜持的冲盛律衡点了点头：“谨之，你来啦。”
沈公子家中和同在奉天的盛家是世交，但是在外间儿人眼里，他却与盛家那位和他同年的二公子看起来不大亲厚。
随着盛律衡的靠近，似乎周遭的空气也被他的气息感染，沈际平嗅了两下，觉得自己便有些不对劲——身体一阵一阵的发软，只想找个人靠上一靠。
而盛律衡却没有察觉到沈际平的异样，只兴冲冲的说：“沈大哥上月请我锦艾姐姐打探荣小姐，正巧如今同你见面，我给你说上一说。”
“荣小姐系旧式女子，做贤妻良母最为适合，倘若沈大哥想娶善交际的时髦女郎，怕应另择他人。”
盛律衡说得热切，但沈际平却显然不在状态，他“恩……恩……”的胡乱应答两声，又觉腿上越发没有力气，只得寻了个理由离了盛律衡。
“谨之，维鸿约我去‘百乐门’见面，我……先走一步了。”
“诶？这样啊，那我便自去同沈大哥谈。”盛律衡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沈际平的肩膀。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窜进鼻腔，沈际平身子一歪，一下子倒在了盛律衡的怀里。
“金生？”盛律衡一愣，伸手扶住了沈际平：“不要紧吧？”
耳边尽是盛律衡唤着自己那土气小名的声音，沈际平只觉有些不爽，却又有些舍不得。
“我……我给自己起了个时兴的洋文名字。”沈际平顺着盛律衡的力道站好身，吞吞吐吐的说：“你以后……可以叫我‘杰克’。”
盛律衡一愣，伸手糊了沈际平一脸：“金生多好听，又好记，又亲密，你起这洋文名字是给别人叫的，我和别人自是不同。”
沈际平闻言，心中升起些别样的心思，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盛律衡疏朗清阔的面孔，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盛律衡露齿一笑，将沈际平的帽子盖在了他的脑袋上：“我去寻沈大哥了，呆子。”
说完，盛律衡便提步走往沈宅的方向。
接住滑落的帽子，沈际平揉了揉被敲到的脑门儿，转头看向盛律衡挺拔的背影，不满的叨逼叨：“非要唤我金生，还取笑我呆子，这盛谨之，真真可恶至极。”
他这样说着，像是为了平息自己方才因为盛律衡随意的一句话，而乱掉的心绪。
◆◇◆
晚间从外回到了沈宅，沈际平却发现盛律衡并没有回家，而是端坐在自家新添置的sofa上面，和父亲还有大哥聊天。
“如今若是家中有银钱，存在花旗银行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现下存的人多了，门槛倒是高了起来，没有1000元不许开户，收进也仅以袁头现洋和库平现银为准。”
父亲身边坐着娇媚的三姨太太，听到沈际安和盛律衡聊到这里，也用帕子捂住嘴，道：“这些都无妨，只是银行的洋人忒傲慢了些，上回我同周家太太打牌九，听她说，那些洋人还喜欢将装有现金的箱子踢上一踢，说‘这么重的东西，真他△妈给我们添麻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欧洲大战，美利坚是中立国，它们开的银行自然要走俏一些。”
……
见他们聊得极好，沈际平也无意去打搅，他将帽子递给了迎他的佣人，侧眼去看正笑得开怀的盛律衡。
那人的眼弯成了新月模样，手中捧着茶，不时的饮上一口。
看着看着，沈际平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际平，你留美回来后，整日的不见踪影，到底是在研究什么大事业。”沈老爷看到了沈际平，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敲了几下，虎起脸来便要训人。
沈际平挠了挠脑袋，有些局促的走了过去：“维鸿家中想要捐建一所图书馆，今日想同我说上一说，似乎是想引我一同出资创办。”
盛律衡微愣，金生同廖维鸿去百乐门相见，竟是去洽谈这般清雅的事情么？
沈老爷听闻却极是高兴，他点点头：“若是捐建图书馆，那自然再好不过的了。”
说完，他侧头对盛律衡说：“日前我去往你父亲捐建的‘木斋图书馆’参观了一番，那里不止藏书多，更妙的，是你父亲引我去的阅览处。”
“其间布置楚楚，古画清瓷，纤尘不染；蝉鸣流水，颇有意趣。”
盛律衡笑着点点头：“那是三月间捐建的私立大学图书馆，既是隶属大学，自是得文雅些才好。”
“恩……父亲，那我先上楼休息了。”沈际平开口插话。
“你等等……”沈老爷冲沈际平说道，然后又侧过头来：“世侄，天色已晚，就让际平领你去客房歇一晚吧。”
“好，多谢沈伯父。”盛律衡站起身来，将有些皱的下摆理了理，便冲着沈际平走了去。
沈际平同盛律衡踏上楼梯，盛律衡开口：“金生，可有地方予我沐浴？”
沈际平点点头：“上楼左拐第一个房间便是了。”
盛律衡笑笑：“因你家新修，如今我是不认得路了、”
“……你洗完便来敲右边第二扇门，我领你去客房。”
“好。”
◆◇◆
过了约莫一刻，沈际平的房门便被敲响，他搁了笔，将宣纸随便的往上抽了一下，然后从桌前站起，走了几步，将房门拉开，却不期然间看见了一片麦色的皮肤。
盛律衡湿哒哒的头发上盖着一块巾子，上身赤△裸，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潮气。
沈际平觉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稳，便伸手扶住了门框，若无其事的道：“那个，你继续往右边走，第五扇门便是客房了。”
“不是要领我去吗？”盛律衡笑。
沈际平将眼睛从盛律衡赤△裸的上身那挪了开去，轻咳两声：“夏日闷热，我身上黏腻，也忙着去清洗一番……”
“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T△T再不走就站不起来了。
沈际平心中暗暗着急，说完话便跨出房门，往左边走了几步，躲进了盥洗室内，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盛律衡在原地。
盛律衡抬手，用巾子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然后准备关上沈际平大开的卧房门，自去寻那更右边的客房，却不期然间看到沈际平的书桌上铺开的宣纸。
浓重的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只是因为写的字小，隔得又有些远，因而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墨色，到底写了些什么却是看不真切。
练字么？
还以为金生同那些留洋归来的学生一样，只喜用钢笔，没想到……
盛律衡笑了笑，将门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