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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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云关前，大战将临。
城楼上众兵卒暗暗觑着不远处浩浩荡荡靠近的一队人马，黄底镶黑的军旗上偌大个“周”字异常扎眼，震慑力也不容小觑，单是这么一支规模不大的周国队伍，就让原本士气就不高涨的守关将士们情绪更加低糜。
这也难怪，商纣无道，民不聊生，早已失了民心，而就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声望颇高的西伯侯姬昌挺身而出，替天伐纣，深受百姓拥护，不少奇人异士亦为其拥趸，甘为效力，这些不世出的人物个个本领高强，使得周军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而原本的商纣股肱李靖、黄飞虎、邓九公等人，亦弃暗投明，反纣助周，一时间，伐纣之势势如破竹。
哪怕这些最普通的兵士不懂什么天下形势，出于人类本能的某种直觉，也隐隐能感觉到：商纣气数已尽，周国代之只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想，握着兵器的手不由又松动了几分，只盼着他们这位上任不久的先行官能够看清形势，趁早放弃无用的反抗，弃关放周军通行。年纪稍长一点的兵士只想着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早日回家乡与亲人团聚，而一些年纪轻的，期待着如果运气好一点，投降后可以收编入周军，到时改朝换代后也算功勋一件，不说物质上的赏赐，单是这名头，回了乡里也是够吹上三天三夜的。
而这位穿云关的守关将领恐怕要令他们失望了。
龙安吉冷冷瞧着已兵临城下的周军兵马，严峻的面容下一番热血在胸口激荡已久，恨不得立马冲下去杀个周军片甲不留，一雪先前在西岐惨败的耻辱。
在西伯侯尚未全面进军朝歌前，纣王已先行派遣过将领带兵征伐西岐，当时还是副将的龙安吉就跟随威武大将军洪锦与周军有过一战，不仅铩羽而归，就连主将洪锦也被俘，后来竟顺势叛了大商，归降周国。昔日无比崇敬的主帅叛变，这对于龙安吉而言，始终是心头的一根肉刺。
后来他一路逃回朝歌，幸得大王宽宏大量，不仅不将他与洪锦等叛徒归为一流，还给予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升任穿云关主将，镇守关卡。对于大王的提拔与信任，龙安吉自然感恩戴德，万死莫辞。同时心中对于洪锦与周军的怨怼与憎恨，亦日渐浓厚。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龙安吉按捺下心头莫名的情绪，缓缓下了城楼，开门，迎战。
而这边的洪锦见到昔日下属，亦是感慨莫名，不过龙安吉此人他最是了解不过，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已到了兵戈相向这步，多说也是无益。
龙安吉端坐于马上，粗粗一掠对方阵容，心中更是冷笑连连。这姜子牙不愧是妖道出身，此次出战的将领除了叛将洪锦之外，竟还有一个雷公嘴脸、背插大翅、相貌奇丑之怪物。
洪锦斟酌再三，虽知道无济于事，但还是开口劝道，“龙安吉，念在你我曾出生入死共同进退的份上，事到如今我也劝你一句，趁早放弃挣扎，开关归降，也可免些无谓的死伤。”
龙安吉强强按下越发冲天的憎恨与怒火，嗤笑一声，“反将洪锦，你哪儿来的口气在此规劝于我？我今日必得将你捉拿回朝歌，交予大王处置，以振国法！”
洪锦叹道，“我归顺大周，实非贪生怕死，更不是考虑个人前程，而是顺应天理，辅佐明主，未免昏君当政，生灵涂炭呐！”
“你少在此妖言惑众！”龙安吉再耐不住，双腿一夹马腹便冲上前来，洪锦反应也不慢，一亮武器便迎将上去。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伯仲。
这两人，曾是一军主副将领，最密切的合作者，对彼此的弱点与破绽亦拿捏得妥妥实实，是以你来我往，一击一挡，实在难较高下。而就在双方胶着之时，龙安吉忽的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来，朝天一祭，仿佛是两个环圈，铁圈在空中翻覆，碰撞出铛铛之声，声音所到之处，尽是一声声无力痛楚的喊叫，就连洪锦也未曾幸免，况且他正处于环圈覆盖的中心处，牵连更甚，当即头疼难忍，四肢酥麻，狠狠跌落于马下。
而一旁的雷震子眼瞧着龙安吉从怀中掏出妖物来，还来不及提醒洪锦一句，后者已中招昏迷了，旋即飞身下马，救起洪锦，随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凿锤来，双手一扬一击，朝龙安吉劈了一道干净利落的雷电来。
龙安吉正准备俘去洪锦，不想非但被人捷足先登，还冷不防遭了一道雷劈，好在他反应够快，硬生生躲过了这一击，不然光被劈下马还算个好的下场。
雷震子暗暗嘘了一声，为自己这劈歪的一锤懊恼不已，暗自记着：以后不能听黄天化那家伙瞎指导，动作利落好看是其次，命中率才是最最重要的！
正想着，凌空又击了一锤，这次也实在不知是龙安吉反应快还是运气好，他立马调转马头，一甩马尾，竟只被劈中了一条小腿，倒是可怜那战马，被雷电击得轰然倒地，一命呜呼，发黑的马身发出焦腥味。
龙安吉在跌落下马，惊魂未定之余，尚不知这面貌奇特之人是何方神圣，竟会引雷招电之术，然而当下情况来不及让他细细寻思，他强忍着小腿剧痛，双手朝空中的两只环圈一引，只见铁环铛铛碰撞之声更甚，恍如魔音灌耳，令人头晕脑胀，四肢发软。
趁着雷震子神思恍惚之时，他又是手掌一翻，同时在空中的那对环圈亦一翻覆，合二为一，铁环锁扣，面朝众人的一面竟是一圈阴阳太极图，绽出强光，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
雷震子本已被那铁圈的声音震得头痛欲裂，这会子又被这邪门的铁圈太极光罩于其中，一下子四肢绵软，武器竟都持不住，铿锵一声脱落在地，一双风雷肉翅也已扇呼不动，偃旗息鼓。
而就在战况大出商军兵卒意料，就连龙安吉本人都以为胜利在望时，一声赫赫的风雷之音忽然从远即近，快速驶来，然而还未见其人时，一道铿锵之音便破空划来，只听铛的一声，一道银色的光圈便一下子击中了那圈阴阳太极图，锁扣一散，方才还如日中天的法宝登时如废铜烂铁一般跌落在地。
前一秒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龙安吉，霎时面色大变。
等瞧清了来人时，脸上神情更是阴郁得能滴出几滴墨来，感觉腿上的伤更是疼了几分。
来人脚踩两道火轮，凌空飞行，手执一杆银枪，眉目隽秀，将少年的挺拔傲气与一军将领的沉着霸气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吸引目光的同时又令人望而生畏。
少年轻轻一抬手，先前投掷出去轻而易举破了对方阵法的银圈便自动转回他手中。不顾对方脸色，少年嘴角一勾，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得的口气，轻蔑得紧：
“这般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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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方胜利的擂鼓声大作，收兵回营。
没了龙安吉那邪物作祟，雷震子很快清醒过来，带着受伤的洪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营准备摆庆功宴了。
将洪锦托付给其他士兵后，雷震子一把上去伸手勾住走在前头的李哪吒，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一厢情愿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我说哪吒啊，你刚刚那一招......是怎么使得好看又实用的......”
哪吒：“......”
就在勤学好问的雷震子尚在单方面讨教个没玩没了时，前路突然被一柄大锤拦住了去向，雷震子一见，讨教也忘了，连连朝来人瞪了一眼。
黄天化劈头迎来个青面獠牙的大白眼，实在酸爽得紧，不过这时他也没心思深究自己又如何得罪这人了，先向旁边那位兴师问罪才是要紧。
“怎么样？李大将军，又出了一次大风头啊？”黄天化皮笑肉不笑，“将我一个人扔在姜丞相那挨了半个时辰的训导，自己却跑去大出风头，真的大丈夫吗？”
大出风头的李大将军：“你自己跑得慢，怪我？”
黄天化：“......”
不多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黄天化忽然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出来。
这下不止是雷震子，就连哪吒也头皮麻了三分。或许是心理作用，雷震子嗅了嗅鼻子，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还未等大脑反应，身体已然率先做出了反应，脚尖一扭，准备情况不对就开溜。
而其他两人很明显也是这样的想法，这时候，黄天化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考验脚程的时候啊。”
果然，不远处白色营帐的帘子动了动，霎时飘出一缕黑烟出来。
三人同时咽了口唾沫，准备随时闪人。
突然帘子一开，露出一颗灰头土脸的脑袋来，招呼道，“唉唉唉你们仨准备往哪儿跑呢？正巧我午饭也做好了，来来来尝尝我今儿个手艺如何？”
随后又不知看到了谁，眼睛霎时一亮，“哎，姬发大哥杨戬大哥，你俩也来啦，正好一起来吃饭吧，我今天做得多，别客气哈......咦？都到了饭点了，金吒木吒跑哪里去了？”
被着重提名的几人有苦难言：正是因为是饭点，才要跑啊！
姬发：“突然想起来尚父让我过去一趟，说是日后行程有些要事要交代。”
杨戬：“上次破阵受的伤到如今还未好透，我闭关疗伤去了。”
黄天化、哪吒：“......”
雷震子：“......方才和商军一战，被妖物晃了心神，头好痛......”
“啊？刚刚你受伤啦？来来来快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知怎的，听到包扎二字，众人又是一阵后背发紧。
最后还是哪吒看不下去，自发“为民除害”，领走了他家那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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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穿云关，离朝歌城又近了不少，也说明距离结束战争、天下太平的日子不远了，何况这次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鼓舞了不少士气。大胜在望的喜悦充斥着周营上下，丞相姜子牙当即下令，原地休顿一日，论功犒赏三军。
是夜，整个军营难得灯火通明，欢声鼎沸，平日军中本是忌酒的，这天丞相也格外通融，允许适度小酌，不误事即可。
此令一出，早就憋坏了的一些大老爷们恨不得立即就开上十几坛陈酒，畅快痛饮，至于姜丞相所交代的“适度”，那可是要看个人酒量如何了。
总之，军中上下，将领兵卒，一派其乐融融。
哪吒冷眼看着某人自不量力跑去凑热闹，结果数杯下肚，自然没多时便面露桃红，眼眸涣散。
这人虽酒量不好，难得的是酒品还算凑合，醉了之后便老老实实安静下来，比平日里乖巧的多得多。哪吒也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放心让她去喝上几杯，这会子见差不多了，上前便准备把人扶走。
结果某人连连回头，嘴上还不消停：“天化雷震子土行孙......别走啊，来来再开一坛......”
哪吒脸一黑，终于忍无可忍将某人的脑袋强行板正，连拖带搂的给拽走了。
到了河畔，洗了把脸，龙影才恢复了些清醒。眼前是在月色的照笼下，粼粼波光的水面，身后营帐当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龙影安安静静靠在哪吒肩上，与他一起坐在河边，感受着周围的这一切，忽然感觉心安得不真实。
而那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恸与苦楚，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日知晓哪吒最终还是选择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以自戕来了结后，龙影悲痛欲绝，忍受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楚，在青鸾火凤的帮助下，毅然决然独自上了乾元山。
起初自然是遭遇了闭门羹，在苦苦哀求了数日之后，太乙真人终究心软，不过也不提及哪吒一事，而是直接拿出了一样物什，长长一声叹息。
龙影几乎认不出那是曾悬于她腕上的灵珠子。
如果说之前只是一块普通的红褐色石头，经过数月她精血的滋养，已慢慢恢复润泽血红的圆珠模样，那么现在，竟连那点红色都消逝全无，黯淡如死灰。原本是集天地灵气的仙家至宝，这会子竟毫无生气，仿佛死物。
此时龙影一下子就看懂了太乙真人无限悲悯的神色。
既然她的精血是灵珠子最好的养料，那么如今，也只有用她的血祭养这颗灵珠，才能聚回哪吒的魂魄了。
除此之外，太乙真人还提醒道，筋骨重塑，纵使三魂七魄能全部归得来，也很难保证没有受到其它损伤，是以，重生之后的哪吒，可能就不是以前的哪吒了，轻则失去记忆，重则法力全失。
而凡人以自己精血来祭养灵物，本就是弃生命于不顾了，个中风险，不言而喻。
......
不过好在，龙影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哪吒也还是那个哪吒，他没有忘记自己。
在熟悉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时，龙影就觉得，此生已经别无所求了，而还能够一路跟随哪吒走到这一步，还会一直走下去，简直是苍天眷顾，厚待于她了。
“在想什么？”见她盯着水面出了良久的神，哪吒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龙影脑袋蹭了蹭哪吒肩头，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就是感觉这样真好。”
“哦对了！”龙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我俩啥时候成亲？”
话一出口，龙影就后悔了，这算是逼婚呢，还是恨嫁呢？
......好像都是一个意思吧？
不过也是，自从哪吒重生后，受太乙真人嘱托，立马动身去了西岐辅助西伯侯伐纣，然后就是一路打仗，直到现在。那时的承诺，在历经了几番生离死别之后，好似已经不言而喻，平日里两人相处起来，也和一般小两口没什么区别，在周营，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哪吒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过来，还未开口，龙影已抢先一步，试图推翻先前“恨嫁女”的人设，“其实我也不是一直惦记着这事情啦，是土行孙那小子，这几日一直在听他囔囔，说先前和婵玉的婚礼太过草率，不够正式，想着什么时候再好好操办一场，我就想啊......咳，我就寻思着啊，要不咱俩也一块办了得了，省的......省的以后麻烦......咳咳......”
不知是不是那几杯酒的作用，越支吾到最后，脸颊越是烧红。
“......”哪吒渐渐笑开，月色中更显得墨瞳深邃，明明闪闪。
龙影顶着一张猴屁股似的脸，掩饰般故意粗声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啊，是时候考虑生个‘小哪吒’了。”
“......”
龙影现在很想追去乾元山问一问太乙：莲藕做的面皮，比一般人脸会厚些么？！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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