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学渣VS真学霸》镜楼

27、第二十七章

　　下午四点左右，大部队终于赶到了宿营地，经过八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所有人都已经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有李老师还能满腔热血地指挥这几个去搭帐篷，又指挥那几个去打水，引得哀嚎四起。汀汀和匡露两眼无神地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完全不想动弹；欧克勤躺成了一个大字，好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双胞胎看上去相对轻松些，却也是只顾得上拍打自己僵硬的肌肉，完全没有响应老师的号召。

　　“我去打水。”池誉面无表情地从李老师手中接过两个折叠式水桶，朝河边走去。顾南北见状也扔下了还有一万多字没看的材料，主动请缨去支帐篷；当然，因为她是第一次干这种技术活，所以第一步要从看说明书开始。就在她刚开始摸索着实践的时候，双胞胎也加入了进来，只剩欧克勤一个男生躺在两个抱团的女生不远处，朝天做装死状。

　　“嘿，给我起来！”搭完一个双人帐篷，卫启过去踢了欧克勤的小腿两脚，后者一动不动，连眉头也没皱一皱。

　　顾南北点数着第二个帐篷所需的支杆，难得出面替欧克勤说了句话：“就让他休息会儿吧。”

　　卫启闻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爽地叫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这么nice了？”

　　连欧克勤也瞬间打起精神，猛然坐起来大声嚷嚷：“对啊对啊，是不是终于觉得我是所有男生中最帅的一个啦~”

　　瞟了一眼他嘴唇上还没消去的脓包痕迹，顾南北叹了口气，勉强自己用上了最和颜悦色的口吻，“是啊，几乎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愉快的心情，是挺帅——噢！”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坚硬之物撞上了额头，可是眼前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又惊又怕地四下张望。

　　是我神经过敏么？
　　因为怎么找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最终她只好放弃搜寻，继续和双胞胎一起搭建帐篷。大概确实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当他们开始搭最后一个帐篷的时候，欧克勤终于爬了起来，一边帮着另外两名女孩儿们洗蘑菇一边撺掇双胞胎跟他一起去小溪里抓鱼。尽管他的这个提议被不主张浪费的李老师严词驳回，可他们仨还是不死心地各种以洗脸洗手为借口，可着劲儿地在河边折腾。最后，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没捞上哪怕半条鱼来，还被看好戏的老师耻笑了一番。

　　怨念的三人帮没有帮忙做晚饭，却在烤蘑菇串的香味传来的第一时间围上了大厨。三种颜色的蘑菇按照顺序被穿在长长的签子上，撒上葱末和胡椒，黑白灰的卖相看上去不怎么样，似肉非肉的鲜美味道却着实令人手指大动。简易行军炉上架着两个折叠锅，一个炖着蘑菇汤，加了些不知名植物块茎，蘑菇鲜嫩，块茎绵软，汤色乳白，喝起来甘甜肥美，回味起来有些像鲫鱼炖豆腐；另一个锅里则是水煮豆荚，只加了一点点盐来调味，却引得众人宁肯烫着手指也要不停地捞捞捞。长长的块根用隔火纸包好直接烤，烤好之后散发出类似红薯的香味，但是吃起来则比普通的红薯绵韧有筋道，甜味也更淡，正好可以就着烤串和汤一起吃。同样这么烘熟的还有一人一个松鸡蛋，虽然蛋白质成分跟普通鸡蛋没什么区别，大伙儿却个个发誓能从里头吃出浓浓的野味儿和鲜味儿来。

　　喝了一碗蘑菇汤，原本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匡露觉得自己又获得了新生，抱着汤碗大声发出了感叹：“我没想到蘑菇这么好吃！”

　　“那是！”欧克勤啃着烤蘑菇连连点头，趁机吹吹自己烫伤的舌头，朝朋友大大笑了一个，“得亏小誉厨艺好！我说以前你怎么不显摆一下呢！早知道我就天天去你家蹭饭了！”

　　好学生池誉没有理会青梅竹马的喋喋不休，安静地吃了七分饱就开始看书，这种认真劲头就连李老师也觉得有些过分，无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年头是怎么了，学得最好的拼命学，学得最不好的反倒不想学。”

　　听他这么说，接替学霸位置继续烤串的顾南北笑嘻嘻地驳道：“我觉得是反啦。就是因为学得认真才学得好嘛，不想学的怎么可能学得好呢~”

　　“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
　　眼见以欧克勤和匡露为首的人们又露出了那种自以为了然的暧昧微笑，女孩无力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决定再也不要跟这批脑洞开得过大的家伙说话。

　　结束战斗之后，双胞胎宣称他们从来就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尤其是弟弟卫承，望向池誉的眼神简直比信徒仰望神像还要来得崇拜热切。欧克勤提出玩游戏被疲累的大家否决之后，开始用立体投影展示他一路上拍到的漂亮风景和各种不常见的动植物，终于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学霸也暂时放下书本，开始认真观看。

　　虽然讲得热情满满，由于欧克勤对动植物的认识实在是错漏百出，顾南北不得不时不时地提醒几句，纠正一下他的基本概念；后来基本上就变成了她在介绍这些动植物的特征和习性，直到欧克勤突然指着画面中某个一闪而过的彩色飞影大叫出声：“快看，看这个！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

　　少年停止播放器，幅度极大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努力想要唤起同行人的注意。双胞胎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只有汀汀犹疑地皱眉问道：“是你说的那个‘有四个翅膀的琴鸟’么？”

　　“对对！就是那个！就是那个！看！！”欧克勤手舞足蹈地指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开始数数：“一、二、三、四……看！至少有四个翅膀，而且……”

　　“那是翅膀振动过快在你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放大那个影像之后，顾南北打断了激动万分的欧克勤，无奈地摇了摇头，“何况这也不是琴鸟，琴鸟只生存于澳洲，而且不擅长飞行。注意下肢的基本轮廓，它甚至不是雀形目。”

　　“哦！那就是那什么、极乐鸟！一定是极乐鸟！你看它的羽毛，漂亮得就像彩虹一样！好多好多颜色哩！”

　　“我说了它不属于雀形目。”顾南北叹了口气，尽职地解释道：“极乐鸟也是雀形目。”

　　“是吗？那这是什么？！”
　　“某类未注册的飞蜥。”
　　学霸做出判断后，欧克勤一下儿缩起了脖子大叫道：“哈？我不喜欢冷血动物！”

　　“还是挺漂亮的——不如继续往下看？”
　　汀汀的建议没有马上被执行，因为欧克勤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地面上蹦了起来，因为原先是盘腿而坐所以动作不太灵便，差点儿没整个人栽到李老师身上。

　　“嘿！”少年blingbling地冲池誉眨眼，发出热血沸腾的大吼：“未注册？！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抓到样本就能给它命名对吧？叫做‘克勤飞蜥’也可以对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起个上档次点的名字？”
　　卫始的嗤笑让欧克勤有点火大，于是他们俩闹腾了好一会儿，最终李老师不得不强行将他们俩分开。因为时间已经不早，老师强硬地命令大家集体去河边洗漱，顺便还排了一下值夜的顺序。出于安全考虑，他指定了包括自己在内的相对比较靠谱的四个人为组长，从11点到1点是池誉，1点到3点这段最困的时间是他自己，3点到5点是卫承，5点到7点则是卫始，然后让他们自行挑选另一名组员。

　　没等组长们发话，欧克勤就又提出了质疑，说自己跟男生一起守夜一定会犯困，希望老师能给他安排一个女生搭档，这样他就会精神百倍，保证可以一直醒到天亮，整晚交给他都没问题。老师爽快地凿了他一个爆栗，歉意地冲大家笑笑，而后把妹妹要到了自己那一组。紧接着匡露主动要求和卫始一组，只剩下顾南北和欧克勤暂时没有去处。

　　“我——”没等顾南北将自己的选择说出来，欧克勤便转身一把抱住了卫承，回首用委屈的表情冲着池誉直抛媚眼，大大的杏眼当中仿佛还有几丝水光。

　　“小誉，虽然我很想很想选你，但我知道，你心里已经装了别人，所以，别了，祝你幸福……”欧克勤把“福”字念出了“糊”的效果，戏剧化地狠狠扭过头，伏在卫承肩头发出嚎啕大哭的声音，弄得那朴实的男生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僵立在原地，还出了满头大汗。顾南北一脸黑线地瞪着欧克勤的后脑勺，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确实对他太过友善。

　　班次排定之后，其他人很快便钻进自己的帐篷，将顾南北和池誉两人留在火色艳艳的行军炉旁。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烤蘑菇的独特香味，四下里特别的寂静，没有草虫的低吟，也没有夜鸟的鸣叫，只有一阵又一阵袭来的晚风带来令人心旷神怡的凉爽。顾南北抓紧时间看完了剩下的一万多字，因为学霸找的资料内容翔实条理明晰，她甚至找不出什么可以发问的疑点。浏览结束后，她又多花了半小时来顺一遍，理清所有的脉络，这才抬头朝炉火旁的另一人看去。

　　学霸也在看书，那种认真的神态简直能让所有敢于把自己叫做好学生的人自惭形秽——顾南北曾经听过这样一个用来形容爱书之人的比喻，说读书专注得像对待深爱的情人一般——可问题是哪个情人受得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被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不会心梗也会脑梗的好不好！而且，不是说学习只是达成目标的必须手段么？怎么看起来倒像是生命当中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

　　“有事？”大概是实在无法忽略女孩那直瞪瞪的目光，过了几分钟，学霸总算屈尊抬起头来，阴着脸发出了质问。

　　“哦！”顾南北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思路在脑子里迅速地拐了几拐，不怎么确定地想出了一句答话。“呃，那个，今天，谢谢你。”

　　“并不是我要求和你同组。”池誉皱紧眉头，露出在别人看来似乎是被冒犯的不虞模样。

　　“喔，那也谢谢李老师。”女孩揉了揉眼，突然觉得自己开始犯困，便盘腿坐好，抬头望起了星空。山区上空的群星在清透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逼近而明亮，一闪一闪，好似无时无刻都在传达着什么讯息，神秘而又美丽。约摸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二十公分左右长的黑影从不远处的树梢轻快地向她滑翔而来，稳稳地落在她适时伸开的左臂上。那是一只背部青翠欲滴的蜥蜴，两颊和头顶呈现鲜艳的朱红，长长的卷尾则是夺目的宝蓝色，最奇特的是肋下生出七根细长的骨条，支撑住宽大的翼膜，翼膜上头有着依照彩虹颜色排列的条条斑纹。

　　“看这个！”顾南北伸长胳膊朝学霸的方向递过去，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这就是所谓的‘四个翅膀的琴鸟’，森林里唯一的变异种，已经五十多岁啦。它的父母应该都是五线飞蜥，鉴于原产地问题，大概是生物实验的遗种。”小蜥蜴在她无声的示意下纵身跳到了池誉的膝盖上，四爪紧紧勾住制服长裤的布料，一动不动，彷如一座精细的雕像。但是年长如它似乎也经受不住学霸那如刀般锋利如锤般厚重的沉默凝视，待了没一会儿便嗖地一下蹿回顾南北怀中，钩起长尾蜷成一团。

　　“好吧，我猜你也没那么喜欢非毛绒绒。”顾南北打了个哈欠，轻轻摩挲起飞蜥颗粒感很强的脊背，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她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再次鼓起勇气与学霸搭话以便获取撑到换班的清醒感，指指他的无线耳机问道：“你在听什么？”

　　学霸没有回答，只是取下一只耳机塞到她耳中；这一略嫌粗鲁的动作吓了她一跳，但是耳机中传来的熟悉旋律却极快地将她的情绪从惊吓转到了兴奋。

　　“Oh！我喜欢爵士！Come and get your love~Come and get your……”跟着节奏感十足的旋律哼了两句，顾南北还是觉得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萎靡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这个现在听起来像催眠曲，呵……换个重金属？”

　　“你可以睡，不过不准打呼噜，也不准磨牙，否则——”

　　“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是什么样子，不过，”顾南北强打起精神做出了抗议，努力用已经快睁不开的双眼拼命瞪那龟毛的学霸，“之前我好像听欧克勤说过你们俩是一个宿舍的！”她反手指指背后的一个帐篷，小猪哼哼一般的鼾声从里头清晰无比地传过来，听起来十分愉快且极具韵律感，正是欧克勤同学发出的声音。

　　“单人间隔音效果很好。”

　　“FINE！”顾南北大大叹了口气，在地上摆好自己的背包，将其作为枕头躺了下去。“随便你怎么样！”

　　她几乎一躺下就沉入熟睡，飞蜥用头顶的凸起蹭蹭她交叠的双手，而后在她的小腹上盘成色泽鲜艳的一团。女孩就这样无知无觉地睡着，呼吸轻得几乎根本不存在；轻薄的衣衫下，胸口好似完全没有起伏，与其说是在睡觉，不如说是在冬眠。如果不是看上去还有那么丁点儿生命的气息，简直会让人以为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因为她睡得如此的安静，池誉足足盯着她看了三分钟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书本，心里觉着有那么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