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盛怀

1、第 1 章

　　这条路几百年也没几个人走。

　　而这一天，路上叽叽喳喳，一个人声音尖利，大声吼道：“你若再啰嗦，我便把你炒了吃！”

　　隔了一会儿，才有另一个声音回道：“大师兄，你音域这么高，怎么练就的？”

　　然后两人就厮打起来，直到走近，她才看清楚，原来他们是一头猪和一只猴子。她莫名感到有点好笑，就抖了抖身体，弯着腰笑了起来。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被风吹弯了似的。

　　是了，她是一朵花。

　　她自己也不太知道自己的品种，所以总是不能很准确的给自己取个名字。这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植物也少的可怜，只有她很寂寞的开着。

　　那猴子和那头猪打架的时候反倒一声不吭，除了兵器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之外，甚至连助力的呼哈呀之类的声音也没有。他们有与人类一样的躯体，却长着属于动物的冷漠的脸。她想着自己同样也不能向谁表达出自己的快乐，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那人说话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他说：“你们看这朵花，没风也可以自己摆。”他揪住她的茎，摩挲了几下。

　　她惊呆了，说：“啊啊啊，你不要杀我。”

　　这是很随便的一句话啊，是不是？你干嘛要拿着一根棍子指着我？后来她才知道，一朵会说话的花是很不正常的。

　　唐僧从孙悟空的身上施施然滑下来，整了整衣服说道：“悟空，放下武器。你怎能这样对待一朵美丽的花花呢？”

　　孙悟空很不屑于他这种行径，嗤了一声走掉了。

　　“我叫你小花吧，好么？”这名字听起来可真是随便，但面前的唐三藏眼神里的怜惜可堪深究。她就不计较这许多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古怪的组合，谁会介意里面再加上一朵会说话的花呢。猪八戒——小花觉得这名字很有喜感——把跟他师兄吵架的一半精力都分出来，跟这个傻乎乎的小花妖对话。

　　“你既然能说话，那么你其实是妖精吧？”寡言的沙师弟在晚饭间隙问了这么一句话，结果一行四人都沉默了。小花刚被浇过水，白天又被二师兄抱在怀里晒了半天太阳，这会儿懒懒洋洋的，咕哝着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路边一朵无人问津的野花而已。”

　　大家仿佛就只是为了听这样一个敷衍的理由，顿了一下，就哄的调头该吃饭的吃饭，该梳毛的梳毛，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花抬抬眼，又安安稳稳的阖上，睡了。也就像她本来就是这个西行队伍的其中一员一样。

　　他们在路上总是吵架，因为西行，因为伙食，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极少数是因为妖怪。这条路太漫长，目标遥遥无期，谁都不能说它是真的存在。

　　原来最啰嗦的是猪八戒。而师父端庄的坐在白马上，真的就像一尊佛。孙悟空很不忿队伍里出了个女妖精，一直妄图捏死她。沙师弟沉默的过分，也并不像多数书里说的会劝解大师兄和二师兄之间的矛盾。孙悟空和猪八戒打架的时候，他会放下行李，在旁边看着，偶尔还会点头赞赏一下兄弟们的好武艺。

　　他们只是为了宣泄多余的精力——都是能力非凡的神一般的人物，现在却被囚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躯体里，或者是囚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路途上。

　　“很奇怪，这里也没个人烟，怎么会有一条修的这么好的路？”师父把手举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往前看。

　　悟空噌的一下窜到猪八戒面前，伸手掐住小花的茎子，引得她慌张的咳嗽，然后恶狠狠的问：“小妖精，你可知道原委？”

　　猪八戒打掉他的手，说：“大师兄，你总是这么粗鲁不觉得累么？我们是文明的取经人，应该用很温和的态度去对待别人。你这样的话，别人会以为佛门中人都是像你一样的，这样对我们组织的声誉也是不好的嘛巴拉巴拉巴拉…”

　　“你去死！”悟空捂着耳朵尖叫一声，狠狠踹了他一脚，两人又厮打起来。

　　沙师弟默默地过来把小花端过来放到行李上扛着继续走，她住在一个破碗里，碗是从路边捡的。

　　这时还没走出发现小花的那个原野的边界，这是个极其阔达的地方，天高云淡，满目衰草，一条笔直的路豁然清晰的铺在面前，没有密林，没有黑水，没有妖气。只是奇怪了，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样子。

　　昨天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一夜，因为在讨论要不要收留小花的事情。

　　这朵花在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话继而饱受威胁之后，第二句便是问：“你们可以带我一起走么？”这四野无人，孤零零盛开的日子，她只体会了几天，就受够了。

　　孙猴子腾地一下火起，跳将起来，舞着金箍棒指着唐僧说：“都是你，假惺惺的给她起什么名字啊？赖上了吧？”

　　他的脾气老是很坏，动不动就翻脸。其他三个人都习惯了，连瞟他一眼都懒得，唐僧拢拢袖子，用一种深邃的眼神望着远处的天际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拿着她吧。”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整个宇宙的未来，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就当养条狗了。”

　　单纯的行走对他们来说其实是种折磨，就像奥特曼没了小怪兽会寂寞一样，没有妖精打的日子是很没劲的，除了长了一身可以吃的肉的唐僧不喜欢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爱着妖精的。

　　沙悟净说他们之所以收留她纯粹是因为寂寞，不然，谁会在意一朵丑不拉几的花的所谓需求。他好毒舌。

　　又一天早晨，他们在旷野上醒来，面前的路平整的延伸开去，没有障碍，没有遮蔽，没有妖精。
　　不对不对，那这个躺在行李堆里的女孩子是谁？

　　唐僧又一次蹭的窜到悟空身上，一边柔弱的喊道：“啊啊啊，那是什么？”

　　小花揉揉眼睛接茬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次反倒是孙悟空出奇的淡定，把唐僧从背上抖搂下来，闷声不响的站到一边去了。小花疑惑不已，突然又想到，不对劲啊，自己是怎么揉得了眼睛的呢？自己又没有手。结果把叶子伸到眼前一看，自己也哇哇尖叫出来。

　　“果然是妖精啊。”猪八戒赞叹地说。他一甩额前的几撮猪毛，自觉玉树临风的说道：“这位小姐是何方人士，在下猪悟能，有缘一见，不胜荣幸。”

　　沙僧在旁边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

　　小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女子，这西行之路就变得有些尴尬了，所幸她身量尚小，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悟空沉默了许久，终于踱过来，说：“能修成人形，没有上千年的修为是不可能的。”他顿了顿，眼神蓦地冷冽起来，杀人一般，金箍棒带了森森寒气顶头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一朵花，也是一个女妖精。

　　而孙悟空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隐隐闪烁着的快乐与杀欲，让她觉得恐怖。

　　对一个花期只有几天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植物而言，小花是没有记忆的，真正可称得上活灵活现的记忆则开始于一个身影。而另一件让她疑惑不已的事情是，脑子里特别乱，好像有许多别人的回忆。

　　“喂，你们看，前面似乎有人家啊。”在僵持着的时候，沙僧站在一块石头上孜孜不倦往远处望着，终于有了发现。

　　看见了人烟，这群人终于有点冷静下来，唐僧说：“悟空，快去要点斋饭来吃，为师要饿死了。”而事实证明，从唐僧嘴里说出的悟空两个字，就好像是个口头禅一样。

　　那只猴子果然动也不动，反而是猪八戒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因为他肚子也饿了。

　　等了好一会儿，那货还不回来，小花重新缩成一朵花的样子去破碗里喝水，猴子在一边骂道：“这个呆子！看他回来我不宰了他！”

　　吵吵了几声，大家又静了下来，把审问女妖精小花的事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看有人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