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生死之间 ...
-
两天之后夏树躺在云河镇的中心医院,他是被大黑扛来的。今天早上村长给他送饭时发现昨天的饭没有动过就下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夏树倒在棺椁前没有了呼吸。
大黑黑着脸瞪着病床前的医生说:“他还活着。”
“你凶也没用,他已经没气了,心跳也没了。我们这里水平有限,你带他去其它医院吧!”医生为难地说。
“你给他消炎输水。”
“你这年轻人怎么听不懂话。”医生有些恼,但念在他情真意切压着火。
“没呼吸没心跳也不一定死了,他还活着。”大黑一字一句都透着冰渣子一样的冷。
“没呼吸没心跳哪里算活着!”医生在乡下小医院没遇到过这么凶狠的无理取闹。
两人已经吵了半天,始终也没吵出一个结果。一旁看起来有些无聊的小伙剪开夏树肩头的纱布,嘴里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老师,他在流血。”他剪纱布的时候扯到了伤口。
医生的眉头动了动,小伙接着又冒出一句,“血是热的。”
“不可能。”医生不相信地走到病床边,人送来的时候他就问清了情况,今早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到现在少说也有四五个小时了,他之前也检查过确实呼吸没了心脏也不跳了,妥妥地已死亡。
“血怎么可能是热的?”医生自言地说着挤开小伙看了看夏树的伤口,结果被吓了一跳,被扯开的伤口流出的血确实不像死人的。这时病床上的‘尸体’突然睁开眼,他又被吓得往后一弹,差点摔倒。
“诈、诈、诈尸!”医生口齿不清地说。
“不是啊,老师,他有呼吸了。”边上的小伙伸手往夏树的鼻间一探,确实是活生生的感觉。
“我,这哪儿?”
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小伙小心地回道:“医院,你活了?”
“啥?”显然这句你活了太莫名其妙。
大黑上前拉开巍巍颤颤的小伙,盯着病床上一脸迷惑的人问:“你是?”
“大黑。”对方盯着他看了片刻叫出他的名字,大黑微不可见地笑了笑,“你终于是醒了。”他已经确定醒来的人是张春。
“发生了什么?”张春脑中一时闪过许多片段,其中最深刻的意识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坠入深渊的感觉非常的真实。
“等你好了再说。”大黑漠然地丢下一句,然后拽起医生给张春看伤口,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现在已经发炎。
医生手忙脚乱地给张春处理好伤口之后终于回过魂来,他极其严肃地盯着张春的脸看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直到两天后张春离开医院他都没有想通——这人明明送来时已经没气了是怎么活过来的?
张春的伤好得很慢,但他执意要走谁也拦不住,他和大黑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终于到了有火车经过的地方。余岱延他们之前就先回去了,连张垣珩都乖乖回学校去了,现在就他和大黑两人站在售票厅里。
“大黑,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我暂时不回北京。”张春垂着眼睑,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行程,语气显得心不在焉。
“我答应过张总。”大黑的理由只有一个,承诺的事绝不食言。
这几天下来张春也看明白大黑的脾气,于是说:“我只是去看个朋友,过几天就回去。”
“你要去的地址,电话留给我。”大黑不容敷衍地说。
张春颇为无奈地写了地址和电话给大黑,接着两人各买了不同方向的火车票,然后在候车室里分别。
火车张春只坐了四个站,早在上车前他就订好机票,他实在不想在火车上浪费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直接转搭飞机,反正有张守钺给的黑卡,他也不用担心队里非紧急情况不报销机票的规定。
由于他只订到晚上出发的机票,所以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南方不如北方温度低,但是潮,目前还没下雪,可冷能透进骨子里。好在张春不怕冷,他裹了件外套刚走出机场手机就响起来,话筒那头的人指挥他找到了一辆破旧的越野车。
袁三翘着腿盯着车外的张春笑起来,“晚上好。”
“不太好,饿的。”张春毫不客气地钻进车里,他跟袁三认识十年,早就过了客气的阶段。这座一年四季街道都被树荫覆盖的城市他已经快两年没踏足过,当然这位老友还是常见的,今年刚入秋那会儿他们还一起去缅甸拜过佛。
“我冰箱里有鸡蛋,要不你自己下个面?”袁三一边开车一边说。
“随便都行,上回带回来的石头你卖出去了吗?”
“卖了,你猜赚了多少。”
两人随口聊着,半夜三更马路宽敞得可以开赛车,不用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袁三住的地方。袁三那间黑店一样的KTV还在,一楼仍然摆着麻将机,张春直接跟着他上了楼。
袁三躺在沙发上抽着烟说:“记得厨房在哪不?自己煮面去!”
“袁哥,我的那些东西还在吗?”张春饿过了劲现在倒不急着找吃的了,他坐到袁三旁边,两人一起靠着沙发望天花板。
“你那些破烂都堆在杂物间,自己去看吧。”袁三心不在焉地说。
张春起身往楼梯口的小屋过去,门没上锁,他一拧就开。两年前他毅然决然地离开这座城市去开始他的冒险生活,东西并没有全带着,舍不得扔的全都存放在袁三这里。
“张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袁三的话里终于有了几分认真。
张春的声音从杂物间里传出来,“袁哥,我不想瞒你,但你已经退了我不想再把你卷进来。”
袁三轻轻吐了一口烟说道:“你别忘了我一直都是站你这边的就行。”
“忘不了。”张春不必说谢,有时谢这个字反而轻了份量。他把整个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了楼道口。
“我操,等会儿给我码回去!”袁三本是好奇地去看他找什么东西。
张春终于抬起头来,蹭了蹭满脸地灰说:“找到了。”
“什么鬼东西?”袁三瞟了一眼张春手里那张发黄的纸。
“过来,我给你讲。”张春兴奋地回到沙发里,在茶几上摊开他找出来的那张纸。
袁三看出来了,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这是两年前在我老家市里那座古宅底下发现的,刻在一口黑棺上,我画下来的。”张春说道,袁三撇了撇眉,他继续说,“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壁画之类的东西,记录了什么信息。直到前两天我才真的确信这是一张地图,明确地记载了某个地方的方位。”
“藏宝图?张春这种东西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袁三开玩笑地说。
张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不定真是。”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放空目光认真起来,“袁哥,我觉得我好像看到另一个世界了。”
“哦!”袁三声音一挑,饶有兴趣地对着张春问,“什么样的?”
“雾太大,我只看到有一条河。”张春仔细地回想他被无形之力拽进那洞底的裂缝之下眼前展现的一切,确实雾太大,但即使如此那地方看起来还是不像是人世存在的地方。好在最后他抱住了一只黑影,抓住大黑放下的红布条才爬上去。
“就像这地方。”张春指着茶几上的地图,一脸严肃,“或者应该说这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地图。”
“你确定?”袁三问道,他不太确信这世上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和妖魔鬼怪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概念。
张春回道:“不确定,所以我要去确定。”
袁三盯着他看了半晌话锋突转地说,“你不饿了?煮面去,顺便带我一碗。”
张春终于想饿了,于是毫不停留地起身去煮面条,这两年经常在外面,能让他下厨的机会少之又少,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厨艺退化了。不过袁三仍然赞不绝口,大喇喇地吃完后抽了一根饭后烟,接着给张春安排了一个窝就倒床睡觉去了。
张春没把自己当客人的自己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时不经意瞟到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他觉得镜子里的人并不是他。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盯着胸口一直没有淡下去的图腾,自言自语地说:“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虽然我还活着,实际我已经死了,对吧?夏树。”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是盯着镜子,而镜子里的脸仿佛变成了别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凭什么这样做?”他的双眼敛成一条缝继续说,“你有什么权利让我不死不活的在这人世孤独百年!”
张春突然一拳砸在镜子上,镜子从中间碎出一张蛛蛛网,血沿着镜子滴下来,他却似乎一点不疼,低头埋进面盆里猛往脸上浇冷水,镜子里的人影却没有动,仍然直直地盯着他。
“我以为失忆前我爱你。”张春的脸埋在面盆里说,“对,就是像同性恋一样,像爱女人一样爱你,不然我为什么会不顾危险到处去找你?但是现在,我恨你。”
张春说完抬起头来,用毛巾裹紧自己流血的手走出浴室,镜子里的人影也随之消失,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往镜子里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