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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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梓记得书房的灯光远没有这么昏黄。昏黄得像是夕阳将近，夜幕降临时的天光。她也记得书房远没有这么大，书架之间细窄的过道没有这么长。她费力地辨认书的名字，书脊上的字隐没在重重阴影之中。她记得自己是要找一本书，她记得书的名字，或许她不记得，但是如果见到一定会记起。
忽而一双冰凉的手卡住她的脖颈。
她没有惊慌，只是错愕。血液与空气被阻断，她竟可以继续思维。她想要呼喊，张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她用尽力气想把那双手掰开，当然只是徒劳。她想此时自己应当眼眶突出，面目青紫。然而她仍在挣扎，她用指甲去抓那双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用肘尖攻击身后之人的胸口，她——
那双手的力道松了下来。继而一声闷响自身后传出。
她警惕地转过身，看到地上面目模糊，脸色苍白的尸体。尸体有一双长而粗壮的巨手。
她屏住呼吸缓缓后退，计划退至门口夺路而逃，却忽而撞上了一个人。
一只温暖而安定的手环上她的身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脖子，肩头，胸口，脊背。那双手如同春风，所过之处冰澌溶泄，万物生华。
傅梓在安抚中放缓心跳，安定心神——她知道那是谁。
“傅重云。”她喃喃。
她像猫儿一样蜷在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他揽着她，用另一只手摸她柔软的发。
敲门声忽而响起。
傅梓蓦然惊醒。
阳光透过纱帘透进屋子，天已经亮了。她愣了一秒钟，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观山路，而是在传素堂。
一时之间，傅梓有些恍惚。她回忆起之前两日的经历。从她遇见古怪的老者，到传素堂中发生的一切，再到刚刚的梦。她忽而怀疑这一切都像刚才的那个叫做“傅重云”的人同属于一个梦境。此刻她醒来，梦境消逝，最平常不过的时光继续如水流淌。
——然而若真的如此，自己就不会睡在传素堂。
她环顾卧房，用理智将现实与梦境剥离。
床头柜上有琉璃台灯，灯下卧着一只白瓷水鸟，瓷质温润含光，水鸟秀美灵动。正对着床的书架上大多是傅梓初中时候的爱物，半壁是志怪小说和花草画册，甚至还有杜小若送她的一整年的《轻兵器》和精装彩图全套三本《咏春拳基础教程》。墙上的世界地图褪了几层颜色，不知何时翘起的边沿被人用崭新的透明胶带细细贴牢。
在搬到观山路之前这里一直是傅梓的卧房，只是傅梓已有两年未曾跨进这里一步。
这里的一切都一如旧时。光洁如新，未曾蒙尘。
傅梓的心里生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抗拒——传素堂很大，安隐没有雇什么人。
安隐从不曾对她提起自己时常打扫这里，维持它曾经的样子。甚至在傅梓冷漠坚决地拒绝了安隐和许维钧的要求之后，她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非亲非故。”傅梓忽而想起这四个字。她不是没有听过旁人的议论。傅梓年幼之时，安隐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或者是去买菜，或者就是单纯地晒晒太阳，在老街上散步。邻里街坊彼此熟识，傅梓时常听到摇着扇子的老人在自己和安隐的背后轻声道：“小安年纪轻轻，这是何苦。跟这孩子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
彼时傅正儒身体尚且康健，这四个字却已然落在傅梓心头，像是一枚会呼吸会生长的木刺。
敲门声再次响起。平和又清晰。
——原来这敲门声不是梦。
“是谁？”傅梓裹着夹被坐起。
“是我。”傅重云在门外负手而立。
“稍等。”傅梓回应，一股热流从两颊蹿到她的耳根。她匆忙换好衣服，拢拢头发，打开房门。
“睡得好么？”面前的少女头发蓬乱，眼神迷蒙，面颊到耳垂红得几乎透明。他觉得有趣，却未作多想，只当是小女孩不习惯大清早被陌生男人敲卧房的门。
“好。”
“吵到你了？”
“没，没有。”
“收拾一下，你需要跟我去见一个人。”
傅梓用冷水认真地洗脸，脸上的红晕却丝毫没有淡去。
安隐已经将她的校服和裙子洗好晾干。傅梓在晾衣架下边转了一圈，却无法说服自己把衣服穿上身——她看见那条裙子就好像看到房间门口三个洞的尸体，觉得空气里弥漫着血水和火药的气味。纠结许久，她终于穿着安隐的旗袍和鞋子，跟随傅重云走出传素堂的大门。
傅梓知道安隐就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她，正如她搬出之后每一次来到传素堂又离开时那样。然而这一次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安隐。二人长久地对视，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亦读不懂安隐深如寒潭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