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通向地狱的皇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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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当听到婴儿啼哭的那一刻，人们的心中总是充满喜悦和激动的。新的生命降临人世，连恰巧经过的路人都会心一笑，双亲又有什么理由不欢欣鼓舞呢。
——除非你的孩子拥有着一双如同黑夜般漆黑的眼睛，而他又是个人类男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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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贵族气质，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不仅贵族本人，就连府邸里的佣人们也和街上的行商走贩全然不同，端得优雅，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威廉斯姆”自然称得上是这样一个真正的贵族家族，只是此时他们家的侍女们看起来可没多少身为贵族佣人的自觉，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
“你们听说了没有，安妮雅小姐昨天竟然带了个流浪汉回来呢！”
“什么流浪汉啊，明明是和安妮雅小姐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孩子，我可是听给那个男孩子准备房间的侍从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还准备房间？！天哪，难道那位先生是哪家流落在外的后人吗。”
“不可能吧，听说他浑身都脏兮兮的，而且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像刀子似的四处盯着人瞧。”
“安妮雅小姐向来乖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对。”
“而且威廉斯姆大人没有反对吗，这可不是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情啊！”
“你不知道吗，这些贵族小姐有时候就是会有一些惊人之举的，反正她们也有这样的资本去任性，不像我们。”
“——确实不像你们，在该做事的时候聚在这里聊天，这也不是你们身为侍女应该做的事情吧？”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侍女们背后，她们立刻行礼后散开了。
见状，管家心中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从昨天安妮雅小姐带了那个小子回来，馆里可就没平静下来过。别说这些女仆，连他自己心里也不安得很，明明也没什么的，但不知怎么就总觉得这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诚然这些下人们非常担忧自家安妮雅小姐的行为是否妥当，另一边她本人可是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还不如说，安妮雅此时正在为捡到了有趣的玩具而沾沾自喜更为恰当些。
“嗯、嗯……所以说这种花有暂时让眼睛充血的功效，你平时都用它来掩饰瞳色？”尚且只有七岁的安妮雅手上拿着朵看似不起眼的花蕾，却是这几个月男孩能存活的关键所在。
“对。”九岁的灰发男孩因为长久以来营养不良的关系，看起来甚至比安妮雅还要瘦弱。他的双眼警惕地注视着这个把他带到府邸里来的小姑娘，不过对方似乎是没怎么注意到他的动作，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朵花上。
“你等等。”
说完这句话，安妮雅就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房间里，匆匆跑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盯着那个古怪女孩消失的地方，男孩突然有些无措。就算他自认比同龄人经历得多上几倍，心智和成人比起来也不相承让，却还是完全理解不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在街上因为被其他流浪汉追赶，男孩一时没有注意到花的效果已经过去了。在和这个贵族小姐双眼对视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次死定了，立时吃下的花没有那么快见效，他知道她肯定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在终南大陆，黑瞳的人类男性是不允许活下去的，一旦在任何地方发现有黑瞳男性降生，双亲必须立刻杀死他，不然连男婴的亲者以及其他有牵连的人也会遭到神罚。
——对，神罚。黑瞳的男性不被允许的原因就是，他们冒犯到了神灵的尊严。
做好了最坏打算的男孩，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却是由女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精心调制的一顿营养丰盛的晚餐、以及甚至被安抚着在豪华的房间里睡了一觉。
今天清晨就有人请他到这个房间来，里面已经端坐好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位贵族女孩。看样子，她似乎没有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给父母或者任何人听，而是隐藏了黑瞳的存在把他带回了府邸。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年幼的贵族不谙世事又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使然？不对，即便再贫穷的家庭，孩子懂事后家长也会告诫子女黑瞳是多么罪恶的东西。更不用说成长在贵族家族的这位安妮雅小姐了，贵族离神殿更近，禁忌只会更加严格。
——顺带一提，安妮雅的名字他是从管家的口中听到的，与此同时附赠的还有半小时紧急礼仪教程。
或者这个威廉斯姆家族也是打算利用自己来干什么？男孩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但很快又被否定。
如果对方是大人还好说，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再早熟也不可能现在就想到要和国家甚至神殿对抗吧，这个年纪的正常贵族能自己穿衣吃饭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她们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向父母争宠才对。
可怜的男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猜想到，安妮雅把他带回来的原因确实只是出于好奇，而且好奇的理由主要还不是他的黑瞳。
至于神罚？由于不是终南大陆土生土长的人类，导致安妮雅对这里所谓的“神灵”几乎没有畏惧之心，自然也就不会害怕被牵连。或者说如果不是魔法货真价实存在着，她根本连神灵这种东西本身都不会相信，黑瞳什么的太毛毛雨了。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男孩在此期间的苦思冥想也还没有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论，安妮雅却已经推门进来了。
“这个，有毒啊，你知不知道？”
只见她手上拿着一支拇指粗的透明玻璃管，其中盛着紫色的不明液体，看样子好像是刚才的那朵花。
这种玻璃管瞬间勾起了男孩的记忆，他在“那里”看见过许多次同样的器材，也知道它们的名字，试管。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再次绷紧了自己的每根神经，要是有对方的回答有任何一丝破绽，男孩毫无疑问会立刻上前擒住她。
而在同时，他的脑海里也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这家的主人、或者管家之类的任何一个人，会允许自家的小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儿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独处？
“你说什么东西？这花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
安妮雅不明所以。
男孩抿抿唇：“不是花。是你手上的，试管。”
“你居然还知道试管？”小魔药师惊奇道：“这个东西可不是学校的必修课吧，又不是在地球上还有化学。”
“什么地球……”
男孩对安妮雅时不时冒出来的胡言乱语很是头疼：“而且我没有上过学，试管是在以前、别的地方看到的。”
“那你看到过就应该知道啊，做实验都会用到它的嘛，我对这里的魔药学很感兴趣，所以成天都在和它们打交道。”安妮雅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有名字吗？”
听到她是因为喜欢魔药学才会拿着试管的，男孩着实松了一口气，戒心也放下不少，顺着她的话就回答了两个字“罗赫”，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你叫罗赫啊，真是特别。”这个词在人类通用语中是没有的。“我叫安妮雅·威廉斯姆，以后请多关照啦。”安妮雅迅速伸出手来握了握罗赫，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放开了。
“……罗赫，是我父母名字的首字母拼在一起的发音。”他继续愣愣地解释。
“原来是这样。”小魔药师并没有什么同情或者惊讶的表现，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平静得完全不像是七岁小女孩。
接着她想起了最开始的事情，晃了晃手上的试管，向灰发男孩示意：“对了，这个有毒的，你以后别再吃了。”
“你是在命令我，让我现在就去死吗。”罗赫语气冰冷。
“诶，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异瞳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安妮雅不解地看着他：“我好像没有听说过禁止异瞳的法令啊，只有黑瞳——”
原来！她之前竟然没注意到自己的黑瞳！该死，这下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罗赫死死咬住下唇，全力地在脑中回忆起府邸从门口到这里的路线——一定要在这个小女孩叫喊之前想出办法，他绝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然而此刻安妮雅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了罗赫的意料，只见她右手握拳和左手掌心一碰，满脸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你这么紧张。”
“你有一个眼睛是黑色的对吧，所以才不能把自己的瞳色显露出来。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所有的黑瞳男子都不能活下来，真是位无视人权又霸道又任性的神啊。”语毕还作厌恶状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罗赫目瞪口呆了。
她、她刚才在干什么，指责神灵吗？自己姑且不论，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居然因为平民的性命就去指责神灵的做法？她真的是人类而不是什么魔兽变的吗？
“那也不能再吃这个花了，重金属的慢性中毒是很可怕的事情，一时没有感觉，长此以往造成的伤害却是巨大而且永不可逆的。你看你明明年纪比我大，身高却比我还矮，说不定就是因为吃这种花的原因呢。”年幼的安妮雅用一种“就交给我吧”的态度拍了拍罗赫的肩膀，本来应该是怪好笑的场景，罗赫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至于你的眼睛……我来帮你想个办法！”
发现自己是黑瞳后依旧没有改变态度，那说明她一定是另有所图。罗赫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想要摆脱心情不受控制的状态，但，收效甚微。
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说要相信面前的她；
而他的理智却在尖锐的叫嚣，这片大陆上是没有感情的，一切都应该建立在利益之上。
“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回答吧，再让我期待一次，我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安妮雅放下手中的试管，把装着的花汁往火炉里一浇，也不看试管滚到了哪个角落里去。她认真地注视罗赫的双眼，男孩甚至能在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有什么可以让我获益的东西吗？”
安妮雅嘴角噙着一丝与她年龄毫不相称的笑容，罗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
“我啊，觉得这里虽然很好，可好过头就有点太无聊了呢。但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只要让你活下来，这个大陆就会迎来改变的。”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科学怪人心理变态想要看着世界毁灭啊，只是听说法师的寿命很长，在漫长的人生中，当然要找点特别的事情来消磨消磨时间。”
“而且，我讨厌这里的神灵，就像紧箍咒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跑到你家来□□。你应该也讨厌吧？我能从你的眼神中感觉出来。所以我们可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啊。”
“我帮你解决眼睛的问题，作为回报，你就住在这里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而朋友之间是不谈利益问题的，对吧？”
因为想起了过往的事情，安妮雅身上的那种尖厉渐渐消退，继而平和地微笑起来。
她的五官算不上绝美但非常融洽，尤其是当专注于做某件事情的时候，那种氛围几乎可以融化任何人的心——当然也包括此时专注于某一个人。
“……朋友……”
罗赫回望着她。
“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背叛我。你做得到吗？”
安妮雅掩唇而笑。
“你说呢？”[ 那时候安妮雅身上的地球味还相当重，而罗赫确实是个小孩子，很多安妮雅说的话他其实都没太听懂……]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通向地狱的皇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