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风流》九千丽染

1、壹．似是故人来

　　“帝都今日来人了。”楚韵靠在树上，闭上了眼，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疲惫，“他们让我回去。”
　　楚韵生得极美，现下这场景远远看去亦是极美——不，如果除去楚韵身旁那个一身褴褛黑衣，还用黑布遮脸的人，那才是极美的。
　　那人漫不经心地擦着自己的剑，回道：“这不是挺好的吗？皇上没有把你遗忘在这个角落旮旯里。”
　　“不，宛笑，这一点都不好。”楚韵微微皱眉，纵使如此，她依然美得令人感慨。
　　被称为宛笑的女人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还是回去帝都吧，小公主。这里不适合你。”*

　　楚韵在她身后，在她话音刚落之际，便猛地也站了起来：“叶宛笑！我不喜欢当什么公主你明白吗！我不想回去！”
　　“然后呢？”
　　叶宛笑的语气极为冷淡，恍如一盆冷水，迎面袭来，将楚韵原本满腔的委屈愤怒都被扑灭。
　　楚韵失落地低下了头。
　　“然后……是啊……我还有什么然后。父王他，早就决定好了我的路啊。”
　　——她是公主，一个，被囚禁的公主。

　　“宛笑……我能请求你件事情吗……我想，你送我回帝都，可以吗？最后再相处这么一段时间……”
　　叶宛笑微微侧过半张脸来。良久，她才点了点头，极轻地回答：“好。”
　　——最后，再陪你这一程。楚韵。
　　*
　　次日清晨，便有一辆马车来载楚韵回城。
　　马车走的都是小路，就像楚韵来时的一样。
　　临近应城的时候，楚韵突然要求在应城住一晚。
　　“不能停。”叶宛笑立即道，“应城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停在那里不安全。”
　　“宛笑……你武功那么高强……”楚韵咬了咬下唇，眼中闪着泪花，“我想……在应城……”
　　她没有再说下去。

　　叶宛笑冷着脸，不开口。
　　驾车的人看不下去了，道：“叶姑娘，公主不过就是住上一晚而已，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是该停了。”
　　他早就觉得这个叶宛笑很奇怪。一个姑娘家舞刀弄枪不说，还穿的一身黑，又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此次一听她如此冷酷地毫不犹豫地拒绝公主的请求，更加不喜欢她了。

　　半晌，叶宛笑终于叹了口气：“好吧。”

　　三人找了家小客栈，车夫去打理住房等事宜，叶宛笑和楚韵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

　　“你们听说了吗？那万剑阁的阁主，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什么？三年前？可是前些个月我还听说万剑阁阁主在哪里挑战别人呢。”
　　“那是他的大弟子叶无信！不是万剑阁阁主叶青云。”
　　“这……那，究竟是谁杀了叶青云？”
　　“就是他的那个女弟子……”

　　叶宛笑把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上：“小二，来壶酒。”

　　邻桌的人的谈话，因此停顿了一下。

　　“万剑阁？”楚韵眨眨眼，“宛笑，万剑阁是……？”

　　邻桌方才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脸色突然一变，张开的嘴也立刻紧闭上了。

　　“万剑阁什么都不是。”叶宛笑伸手扯下蒙脸的黑布，“不必在意。”
　　楚韵愣愣地盯着叶宛笑的脸看了几分钟。
　　叶宛笑的脸长得和楚韵极为相似，柳叶眉，丹凤眼。唯一不同的便是叶宛笑的眼更为上挑，下巴更尖，看上去更有气势，而楚韵的眼只有妩媚之感，下巴圆润。

　　“宛笑你为什么，总是要遮着脸呢？”楚韵不解地问。
　　“吃饭。”而对方，只给了这么一个命令，却不作答。
　　楚韵只好作罢。

　　“你们刚才是有提到叶无信吧？”突然一壮汉声音传来，那壮汉笑着坐到了邻桌的位置，身上传来的酸臭味令楚韵不适地皱起眉。
　　“叶无信那小子，据说长得比女人还美。”

　　“爷。”壮汉身后皮肤白皙身材瘦弱的美少年低低地道，“您这是在嫌弃我？”
　　“怎么会。”壮汉笑嘻嘻地一把搂过那少年。

　　叶宛笑嗤笑一声。
　　楚韵很想问她为何笑，但最后还是没敢问出来。
　　*
　　深夜，叶宛笑独自坐在房中。
　　“你是叶宛笑。”
　　低沉的嗓音打破夜的寂静。

　　“下来吧，慕容易。”叶宛笑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再斟上一杯，勾起唇角，“外面不冷吗？”
　　“妙龄少女的邀约，我怎么能不赴？”慕容易从窗户掠进来，坐到她对面——他分明便是方才那壮汉身边的美少年。
　　“易容术不错，傀儡控制得也不错。”叶宛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舔了舔唇角，“可惜我不想和一个傀儡对饮。”
　　烛光和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她格外的妩媚动人，根本不似楚韵面前那般冰冷。

　　话音刚落，叶宛笑对面的少年便倒了下去，脖子间有一道痕慢慢地渗出血迹。

　　掌声响起，掌声停下的那一刻，又有一瘦弱的男子从窗外进来。
　　他相貌与倒地的美少年无二，只是比那美少年看上去更为年长，年龄大约二十来岁：“不愧是能杀了剑疯叶青云的……魔女叶宛笑，剑法还真是绝妙。”
　　“慕容易，恭维的话就少来了。有话就说。”叶宛笑拢了拢发，目光似是清淡随意地扫了他一眼，而那一眼里，却又蕴藏了某种深意。
　　“我听说你与叶无信不和。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杀了叶无信？”

　　叶宛笑轻笑一声，放下酒杯，抬眼看他，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不、要。”
　　慕容易原本自信而从容的表情立即阴沉下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走好。”
　　“叶无信已经到了应城了。你杀了叶青云，他恐怕不会放过你，你还是和我合作杀了他的好。”
　　“叶无信的人头悬赏多少钱？”叶宛笑突然一转话题，“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慕容易不知她为何突出此语，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以实情相告：“……五十万两。”
　　“他这几年又杀了不少大人物吧。师兄就是这一点不好。其他的都好。”叶宛笑拿起剑，拔出剑。
　　剑长而细，淡银色泽，一看就极为锋利。

　　慕容易脸色一变：“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他一跃而出。
　　叶宛笑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笑了：“所谓大侠。”
　　*
　　“走吧。”

　　楚韵回过神来，看向叶宛笑：“啊？这就……走了？”
　　“不然呢。”
　　“宛笑……这里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叶宛笑半垂下眼睑，并不作声。
　　第一次遇见？楚韵果真是好记性。

　　见叶宛笑这幅冷淡的模样，楚韵不由得叹气，转开了话题：“宛笑，我先去拿个东西，你和宁止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宁止——驾车的车夫，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着楚韵笑：“奴才就在此等着公主。”
　　叶宛笑抿唇，眉头深锁。但她还是点下了头。
　　——总觉得，难以令人安心呢……
　　楚韵急匆匆地离开了。

　　一刻钟后，楚韵依然没有回来。
　　叶宛笑抬脚，也离开了。宁止在她身后喊了两句，无果，最后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就继续站在原地等楚韵了。
　　——公主怎么会认识如此性格恶劣的女子？

　　他完全没有想到，此刻他等待的公主，早已被人绑走了。